第33章 浪费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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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费钱？
听见这三个字，周立猛然一震。
这三个字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李志琼的口头禅。
周立却想不起来这个口头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一刻，周立忽然明白，大概就是从现在开始的吧？
距离李志琼上次拿到工资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之前拿到的工资本就不多，给周立买了东西，还了之前拿不到工资的时候借的钱，加上这两个月的开支，生活又开始捉襟见肘起来。
周立没有反驳，她知道周庭礼对于她上奥数班是支持的，也会用他的办法来说服李志琼。
周末，周庭礼带着李志琼周立到桂花沟看桂花，随行还有他徐姓朋友的一大家子。
真是一大家子，徐子志夫妻俩，带着九个孩子。
九个孩子从十几岁到几岁的都有，除了一个跟周立年纪相仿的女孩儿是徐子志的侄女，其他的八个都是徐子志的孩子，有男有女，还有一对八岁的双胞胎。
小时候的周立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重活一世，周立可太明白在严抓计划生育的时候拥有八个孩子意味着什么了。
徐子志得是独立经营的个体户，才不受国企政府部门超生下岗的威胁。
徐子志还得是非常有钱的个体户，才能交得出这么多孩子的超生罚款。
徐子志还还得非常有关系，八个孩子，可不单单是交钱就能够解决的。
简单的午餐之后，孩子们开始在桂花树下一个接着一个地表演自己的才艺。
有的拿出了小提琴，有的拿出了洞箫，一对双胞胎拿着坠着红绸的大刀甩得刷刷作响。
李志琼看得眼睛都直了，表情很复杂，因为周立没有才艺。
其实原来在罗家坝的时候，煤炭公司也有一家员工的女儿会拉小提琴。
但因为对方比周立大了五六岁，又在罗家坝当地算是凤毛麟角，所以李志琼并没有在意。
这是李志琼第一次如此明显地感觉到从小地方来的周立跟同龄孩子，甚至比她小的孩子的差距。
李志琼也就明白了周庭礼带她出来跟徐子志一家吃饭的原因，就是让她看看别人是怎么教育孩子的。
这一点上，周庭礼自然比李志琼有见地。
但周庭礼的见地也不是一开始就有的，是随着他的见识而增长的。
周立还记得自己在罗家坝读二年级的时候，有人邀请她跟自家孩子一起去学书法，周庭礼当场拒了，还自大地反问“难道你觉得我女儿的字写得不好吗”。
小时候的周立的字只能说整齐，是谈不上绝佳的。
但面对周庭礼的反问，对方连忙否认，学书法的事情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到了云翳，周庭礼看到了自己跟别人的差距，也看到了自己的孩子跟别人的差距，所以他让周立读实验班，让周立学奥数，这都是他的见地在随着见识的增长而增长的结果。
可惜，社会发展得太快，周庭礼在罗家坝安逸了太多年，已经没有让他继续学习成长的时间了。
李志琼这次不让周立报奥数班的根本原因不是不想周立好，而是她手头没钱。
周庭礼想让周立报奥数班的原因之一则是因为他手头有钱。
转运站虽然不再发工资，但周庭礼以自己私人的名义搭上了贩煤的生意。
煤炭用车皮从山西运到云翳当地，倒手就赚钱。
所以现在周庭礼的手头不算拮据。
但周立知道，周庭礼有将剩余的煤炭拉到茼蒿一家砖厂的习惯，那家砖厂一直拖欠结款，不久之后，砖厂会宣布破产，破产清算优先赔付工人，周庭礼的煤炭款连本带利打了水漂。
而这也是周庭礼人生大起之后的大落落落落落的开始。
看着桂花树下使出浑身解数表演着才艺的孩子们，周立还想的是别的事情。
徐子志能够在九零年代拥有八个孩子，固然有前面说的三个原因，但那三个原因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原因是这些孩子来自于不同的母亲。
是的，徐子志把情人生的孩子也接到身边，让自己的原配妻子养着。
这也就是周立为何对身为父亲的周庭礼出轨的事情反应如此平淡。
原因之一当然是因为她是重生的，她已经经历过了一次。
另外一个原因则是因为周立从小到大见过的太多的。
知道的，但凡跟钱权沾上边的男人就没有不出轨的。
徐子志如是，周庭礼如是。
不仅仅是九零年代，到了后来的二零年依旧如此。
表弟杨武就是典型的例子。
杨武甚至并不是自己有钱，他没工作，财产来源都是父亲杨国光，但这依旧不影响他出轨。
而杨国光也出轨了，他有一个比杨武小十来岁的女儿，周立重生前，那个女儿正在读大学。
2022年，一位日本社会学者上野千鹤子在她与铃木凉美合着的《始于极限》中提到——
“我对婚姻几乎没有任何兴趣，反而好奇男男女女缔结婚姻这一神奇契约的（费解）心态，以及这种契约关系丝毫不见衰落、持续至今的事实。”
“……只要婚姻还是如此‘理所当然’的习俗，结了婚的人就不需要回答‘为什么结婚’，唯有置身于婚姻之外的人会被反复问及‘为什么不结婚’。在我看来，结婚才需要痛下决心，不结婚只是拖延做决定的结果罢了。所以，问那些做出决定的人为什么结婚，似乎才是理所当然的。”
其实周立早在年幼的时候就有过类似的反思。
反正不结婚也能生小孩，结了婚也能出轨，出轨依旧可以教养小孩，为什么一定要结婚？
“你准备表演什么？”耍大刀结束，徐骄，双胞胎之一的哥哥一边收着大刀一边问周立。
不等周立开口，李志琼便代替她摆出讪讪的表情：“我们的家庭条件就不能跟你们的家庭条件相比，姐姐没见过什么世面，不如你们有才艺，她什么都不会。”
此言一出，徐子志夫妇的表情都是一怔，飞快地看了周庭礼一眼。
李志琼这句话太露怯了，没有才艺表演其实没什么，周立也的确没有才艺表演，但一开口就是“我们的家庭条件就不能跟你们的家庭条件相比”这种上纲上线的话，既不合时宜，又过于卑微。
交友可以谦逊，但不能卑微。
姿态卑微，不能平等交流，自然不能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