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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燕鸣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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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镇乃是中原大镇,平日里各色行人络绎不绝,闹市中车水马龙,一片繁华之象。一间别致的酒楼中,高朋满座,店小二忙得不亦乐乎。

门中长影倒立,一个红衣青年缓步走进,青年通身红衣,身材高瘦,英俊的面容上棕发辫起,搭落背后。青年走进,背后那破布包裹,显得有些破旧不堪,他挑了一个角落坐下,将手中蓝色长剑放于桌上,还未打量四周,店小二已然跑来。

“这位公子,您是住店还是用膳?”

红衣青年正是离家多日的计雪然,他多日奔波,无意间来到这青山镇,也想歇息一时。计雪然言笑道:“小哥儿,咱们这店中,可有什么拿手好菜?”

店小二听计雪然问及,喜上眉梢,两只小眼眯成刀缝,欢喜道:“公子您可是来对了地方,小店前些日子刚从北疆运来一批熊掌,无论是油炸还是清炖,皆为上品,若再配上小店的百年陈酿,不但为人间美味解了公子的馋,嘿嘿..还能补肾壮阳,公子,不妨来上一盘?”店小二讲到后面,明显压低了声音,计雪然闻言面红耳赤,不敢望向四周。他侬了半晌,怕店小二再喧哗出来,只得道:“那就来一只吧…酒就不要了。”

店小二五官顿时挤到一起,喜道:“好来!您稍等!”话一出口,他放下手中茶碗,急忙跑去。

计雪然见店小二离去,长喘口气,这才打量起四周。他坐于最左边的角落之中,在他前方,是一桌清秀男子,几名男子短髻轻盈,手中各掌折扇,一看便是文人墨客,在他右方是个中年男子,那人一身青黄道袍,面色傲然,一幅仙风道骨的模样,在他手边立一长帆,帆上白底黑字,赫然写着四个大字“仙人指路”。似乎发现了计雪然的眼神,那道士微微转首,计雪然见此连忙别过眼神,装作无事,道士发出一声轻哼,又自品茶。

几刻过去,店小二去而复返,只是此次却是满载而归,他双手托盘,托盘中放一小盘,盘中金光灿灿,俱是金色肉片,小盘旁边放有一个银色酒盅。店小二高叫一声,将盘中食物一一放下,乐道:“公子,这便是小店招牌油焖熊掌,您慢品尝,这碗陈酿乃是掌柜的特意赠送给公子的,您若再点,只管开口!”

计雪然笑颜点首,算是回应,店小二嬉笑两声,转身离去,离去之时还望了几眼酒盅。计雪然带店小二走后,提起筷子,夹起了熊掌香肉,那金色肉片果然不同凡响,还未入口,计雪然便闻到一股迷人的香味。

计雪然咽了口水,不急多想,将肉片放入嘴中。肉片入口,计雪然细嚼开来,不过片刻,只觉口中肉香充斥了天地,那熊肉果然不通凡物,鲜甚鱼肉、韧似蛙,入口无需多嚼便有融化之象,但却不失肉感。计雪然咽下肉丝,忍不住又夹起一片,周而复始,一盘金灿灿的肉片被计雪然吃的干干净净。

计雪然用手帕擦去嘴边的余油,忽感众多眼神正望着自己,他偷偷扫去,周边众人纷纷望来。虽不知为何如此,但计雪然依旧是满脸赤红,尴尬不已。

“赵兄,你看那人,只知吃肉不见品酒,上好的一盘熊掌肉片进肚却滴酒未沾,岂不白瞎了?”

“唉…外乡人不懂,李兄莫要嘲笑了。”

前方一桌秀才轻言调侃,计雪然耳力极好,自然听到,这时他才明白,原来自己只吃肉不喝酒,倒是坏了吃熊掌的规矩,怪不得众人都奇怪看来。想到此处,计雪然僵硬的端起桌上的酒盅,慢慢移到嘴边。朱唇刚刚碰到酒盅,一股辛辣烈味立即传到计雪然的鼻中,若不是定力极强,恐怕就此呕吐也有可能。计雪然从未曾饮过酒水,这酒店的陈酿又是配着熊掌而酿的烈酒,知情人定能理解,可外人看来,不免要看笑话。

计雪然余光瞅去,数双眼睛似乎直勾勾的盯着酒盅,期盼着计雪然喝下,计雪然心中叫苦,面上却不能露馅,他沉出一气,猛一抬手,杯中烈酒一饮而尽。也就是这时,众人那紧盯的眼神才放过计雪然,望向别处。

可是烈酒流入腹中,计雪然只感一片火海自腹中燃起,他面上变得烧红,却不是羞愧之色,便是那双美目中还渗出红色的血丝,而胃中翻滚,几欲作呕。计雪然唯恐吐出,急运真气,将腹中那股火气强压下去,片刻之后,终于恢复如常。喝酒用真气压制,若是被江湖中人知晓,不知会惊诧到何种地步。

熊肉下肚,烈酒也解,但腹中还有点点饥饿。计雪然还欲张口要菜,却发现周边人群总是抛来嘲笑之意,他面上尴尬,心中暗想,还是去外边小摊买上些细软。想到此处,计雪然轻一招手,店小二远远瞧见,飞速抛来,嬉笑道:“公子爷?是否还要些陈酿?”

“哈哈….”

“呵呵…”

前方人群发出阵阵笑意,计雪然脸上更红,尴尬笑道:“不了不了,多谢小二哥,我吃饱了,结账。”

店小二怔了片刻,随即笑道:“看来公子还有要事,不多不少,整整二两纹银。”

计雪然心中吃了一惊,不想这一盘肉片就要二两银子,但他不想逗留,连忙从腰间拿出五两整银放于桌上,道:“小二哥无须找了,告辞。”

言罢,也不看店小二那红心般的眼睛,计雪然拿起玄明便往外走去,刚出门口,店小二追了上来,兴奋恭维道:“公子爷真是出手阔绰,日后若再来小店,小子给爷斟酒!”

计雪然此时站于门口,也望不到众人的眼光,面容上自然许多,应道:“小二哥无需客气。”他刚欲迈步,忽的想起一事,定下脚步,问道:“小二哥,我有件事要打听,可否耽误你几时?”

店小二拿了钱财,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推辞,连声道:“公子爷有何事询问,小子大话不敢说,但这青山镇上大小琐事我可是知道的一清二白,就是太爷有几个私生子小子也清楚的紧,嘿嘿,爷您尽管问!”

计雪然皮上一笑,心中微微一喜,这店小二平日中接触之人甚多,定然知晓不少事情,于是问道:“小二哥,你可曾见过一个中年男子,此人衣着破旧,独有一臂,平日中还有些疯癫?”

店小二思索片刻,随即笑道:“回公子爷,莫说是您说的这种人,再奇特的人我也见过不少,只是不知哪个才是您要找的人。”

计雪然原本抱有希望,但一听小二一言,心中下落,脸上有些恍然。店小二见计雪然愣神,小声道:“公子?”

“呃?”计雪然回过神来,脑中又闪过一个问题,随即道:“此事不提,敢问小二哥,可曾听说哪里有妖怪作乱?”

店小二这次没了笑容,面上尽是惊慌之色,他盯着计雪然打量三番,又四望开来,半晌才道:“公子爷小声点儿,这等事情在咱们青山镇可是不能提的。”

计雪然不想店小二这般身形,奇声问道:“怎了?这是为何?”

店小二又观望四周两下,将计雪然拉过一边,才小声道:“公子是外乡人,有所不知,多年前,青山镇还不叫青山镇,乃是个不小的庄子,叫米家庄,听长辈们说,卧龙山庄的高人们因为某些渊源,为保护庄子不被妖怪侵扰,特意设下了一个保命大阵,可谓是固若金汤。原本这样一直太平,可忽然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个妖怪,那妖怪为狸子所化,本领神通广大,将大阵破掉,进入庄子。它惨无人道,将镇上的壮丁杀了大半,便是荣华派的高人们也拿它没有办法,直到最后,听说是赫赫有名的刀尊计神仙前来,才亲自降伏了那狸妖。几年过去了,米家庄也成了青山镇,再也没有闹过妖怪,但那计神仙好像是仙逝了,为了纪念计神仙的大恩大德,青山镇定下规矩,不可谈论妖魔之事,每逢年关,全镇都要去祭拜计神仙的石像。方才公子提到妖,小子是怕被人听去。”

店小二侃侃道来,计雪然听得如痴如醉,实不想,自己的父亲竟然还救过这青山镇的百姓,他含笑两声,又问:“多谢小二哥相告,请问,那计神仙的石像现在何处?我也想祭拜祭拜。”

店小二一听,再次欢喜,他面上笑容真挚,不带一丝做作,回道:“公子真是真英雄,您若祭拜计神仙,定然荣华富贵一辈子,您看这条街,您向着北行,直到看到有个青山布店,往右拐,便能看到石像了,到时候公子多祭拜祭拜,计神仙一定会保佑你的!”

计雪然点头笑道:“多谢小二哥,计神仙也一定会保佑你,日后定能做上掌柜!”

店小二傻笑两声,抬头又道:“公子爷说笑了,您看…恩?”店小二还未说完,却发现身边的计雪然早已不见了踪影,他惊慌四望,就是找不到计雪然的身影,回想片刻,那公子爷一身红衣,加之英俊的面容,简直与那计神仙的石像一模一样。店小二忽然大跪,高声喊道:“计神仙显灵啦!”

角落之中,计雪然含笑远望,店小二周身挤满了百姓,嘈杂一片。

计雪然念及其父,含笑走去,向着北方一路前行。计雪然通身红衣,本就十分扎眼,红衣之上又长着那张英俊的面容,一路走来,街上无论男女老少,皆投来各种目光,不少美貌女子纷纷遮容偷望,被计雪然的面容所吸引。计雪然自然观到,他不好正视,加快了速度,心中暗凛,日后若要出行,还是要带上帽子。

没走几刻,计雪然稍稍抬头,前方拐角处一处店面,上方写着“青山布店”四个大字,他舒了口气,向右拐去,刚一拐角,遥望前方,一尊巨大的石像赫然在目,矗立在不远处的一方平台之上。

计雪然眼中闪烁,心中微微颤抖,缓步走去。那石像随着计雪然的靠近,也愈发明了,石像高约三丈,红漆满身,衣着同计雪然是一模一样,再往上方望去,英俊的面容雕刻的惟妙惟肖,再看计雪然那张面容,几与雕像便是同一人。

计雪然走到石像之下,高高望着石像的面首,石像巨目远望,眉宇间闪现丝丝英伟,石像之下平台光滑,一看便是每日都有人打扫,石像脚下,立着一方高约半丈的青色石碑。计雪然缓缓走过,望向石碑,石碑上行楷数字,简单明了“刀尊计文泽。天神下凡,庇护青山,子孙世代,朝拜万年。”

计雪然心中颤动,嘴边不觉上翘,长叹口气,自语道:“爹,孩儿路经此地,却竟是您当日所救的米家庄,这镇上百姓对您极为恭敬,愿您在天之灵,保佑青山镇子孙万代留传,永安千秋。”

言罢,计雪然放下玄明,跪下身来,对着石像咳了几个响头。路边行人纷纷望来,眼中俱是惊讶之色,直勾的盯着计雪然,还不时望向石像。微风阵阵,地上少有的尘埃被风吹起,泛起几团尘沙。计雪然缓慢起身,拭去身上尘土,正当这时,忽感后方行来一人,正朝自己走来。

计雪然暗叹麻烦,知道自己相貌定然惹来众议,他无奈回头,却是一愣。后方行来一人,正是在酒店中坐于身旁不远的中年道士,那道士身材中等,目光傲气十足,盯着计雪然观望不止。

计雪然心想对方定是江湖中人,于是做了一辑,道:“这位道长,不知有何赐教?”

那道士黄袍肥大,在风中摇摆不停,手中长帆也是摇摇晃晃,更显得他身材瘦弱不堪。道士冷盯了计雪然两眼,沉声道:“你与刀尊是何关系?”

计雪然心中咯噔一下,不想竟被这道士直接问及此处,他大惊之下又细细观望道士,神识扫过,又是一惊,只觉道士颇有修为,便是比上河洛山移山道的泷泽真人也不落下风。计雪然回想江湖中有名的玄门高手,硬是记不起此人。

道士见计雪然直望自己,也不言语,面上青筋有些暴露,沉哼一声。这一声闷哼,直让计雪然回过神来,他心中定夺半晌,考虑再三,打礼小声道:“晚辈计雪然,计文泽正是家父,不知道长名号,可有何事赐教?”

道士听得计雪然承认身份,眼中精光一现,随即消失,恢复几丝脸色,又道:“怪不得我见你同他如此相像,贫道道号燕鸣,是你爹生前好友。”

计雪然听道士声称竟是计文泽生前好友,心中疑虑顿时撤去大半,面上也自然许多,打稽道:“原来是燕鸣叔叔,晚辈不知,失礼了!”

见计雪然如此恭敬,那燕鸣道士傲色更甚,右手抬起捋了捋胡须,轻笑道:“恩,不知不罪。一晃多年过去,你也长大成人,你爹的仇,可有眉目?”

计雪然闻言,神色一暗,干笑两声,道:“雪然惭愧,如今将近而立之年才学有所成,爹的仇…还没有调查。”计雪然话音一落,燕鸣道士立显怒色,手中长帆摇晃忽然捣向地面,地上被那木棍捣出一个小洞,可见其内力深厚。

“哼!你爹已故多年,如今你也成人,父母之仇,还要等别人给你报吗?如此心无大事,怎配做刀尊之子!”

计雪然听着燕鸣喝斥,内心随即掀起一丝波澜,不管对方痛斥是对是错,皆能看出其对计文泽的交情之深,计雪然待燕鸣喝斥完后,欠着身子,愧意道:“燕鸣叔叔教训的是,雪然这次办完事情,便专心寻找真凶,为爹爹报得仇恨。”

燕鸣别过脸来,疑声道:“何事如此重要,比得上你爹的仇么?”

计雪然哑然,四望开来,见周边尽是过往行人,不时还投来惊讶的神色望着计雪然,计雪然苦笑一丝,道:“叔叔有所不知,雪然此次出来,是为了寻找大伯修明。”

“谁!”燕鸣双眼首次瞪大,神色也惊讶万分,没了刚才那股泰山之气。计雪然似乎料到对方会有如此反应,面容自然,燕鸣回神见计雪然有丝笑意,连忙转变神色,又道:“修明?不是早就掉入阴山,失踪多年了吗?”

计雪然左右相视,右手忽然捏了个印诀,在二人周身设了个屏障,这才放心道来:“叔叔乃是家父生前好友,雪然也无需隐瞒,五年之前,大伯曾经现身,只是巧合之下又神秘失踪,雪然此次欲先寻到大伯,日后便是为父亲的仇,也有不少帮助的。”

燕鸣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面上已看不出有何异动,又道:“原来如此,倒是我错怪你了,可有进展?”

计雪然苦笑一丝,摇头道:“雪然不知何去,还漫无目的,只想寻到有妖之地,望能有所线索。”

燕鸣听言,轻笑一声:“贤侄到底还是年轻,像这这等事情,定不可漫无目的,天下之大,何时才能找到?依我所见,还是应伊始看齐。”

计雪然忽然一愣,问道:“请恕雪然愚钝。”

“从哪丢的,从哪找起!”燕鸣淡淡道。

计雪然脑中回味这句话,不过半晌,面上喜色溢表,欢喜道:“雪然明白了!多谢燕鸣叔叔指点!”

燕鸣呵呵一笑,终于不再露出那神情自傲的面容,道:“贤侄见外了,举手之劳而已,你欲何时动身?”

计雪然摆手之间,撤去真气屏障,行礼道:“事不宜迟,雪然想当即动身,不知叔叔还有何交代?”

燕鸣摆手道:“贤侄想到便做,果有刀尊风范,好,事不宜迟,你速速动身吧,我还有些琐事,便不与你同去了。”

计雪然点头,心中莫名生出一阵感激之色,多年以来,首次游历江湖便遇到父亲生前好友,其又对父亲如此关切,实为不易。他感恩望去,多行几礼,道:“燕鸣叔叔,雪然这便离去,待日后报得仇恨,定亲自拜访叔叔!”

燕鸣拍拍计雪然的肩膀,眼神中大有赞赏之色,和善道:“来日方长,贤侄无需多礼。”话还未完,二人周身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百姓,那店家小二赫然在内,他大指着计雪然,高声叫道:“你们看,那不是计神仙是谁!”

众百姓纷纷叫喊,其间不少老者已经跪下,高叫神仙,计雪然见状大急,正欲迈开步子,欲扶众人,一旁燕鸣道人却止道:“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贤侄,走吧!”

随着一声‘走吧’,燕鸣掷起长帆,仙人指路面朝黄土,他一跃而上,当着众人的面远远飞向天际,只是最后,那张仙风道骨的面容扭转过来,点了点头。

这燕鸣离去倒没有什么,可石像下的百姓哪见过如此之象,纷纷大叫神仙,又向燕鸣飞去的地方跪拜而去。计雪然望着天际燕鸣消失的云彩,回味着那句莫使惹尘埃,呵呵一笑,御空而上。

“啊!计神仙!计神仙走了!”

不知是谁大叫一声,众百姓这才发现计雪然的离去,高声嘶喊,那店小二尤为疯狂,挤弄的面容上,眼泪都已流出。计雪然半空中回望下去,心中有丝不忍,但若要下去,恐怕被当成神仙便真走不了了,计雪然御空极快,不久便消失在众人眼中。他回望青山镇,只看到一个红点若隐若现,是那神像无二。

计雪然总觉几分畅快,胸中忽然一股真气迸发,大声喊道:“爹!我会来找你的!”呐喊灌满真气,响彻天晓。长啸之下,痛快非常,身边原本云淡风轻,而今烟消云散,只留下红色火光闪过,即便是各路鸟儿飞过也能知晓,哪怕是在这儿空际,也有人穿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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