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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生丝之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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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寅时将至,夏商周出门谈事,看到门外躺着个人,一脚踹倒门童,呵斥道:“你怎么当的差,怎么让个要饭的睡在这里?”

门童不敢爬起来,翻身跪在地上说:“管家息怒!这人昨夜不知道打哪来,非要进府说找您,小的拦着不让进,他就搁门口睡了,赶都赶不走。”

夏商周皱紧眉头,他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么档人,问:“找我?找我做什么?”

门童说:“说是有生丝的消息,我看他一身破烂,像是来打秋风的。”

夏商周听到生丝,立刻来了精神,对门童说:“快去把他弄醒!”

那人被门童摇醒,嘴里骂骂咧咧:“什么狗东西,扰老子好梦。”

门童指着身后人,小声说:“你不是要见我们管家爷?”

那人抬头看见夏商周一身海蓝暗金团绣锦织锦缎,腰间配着羊脂玉佩,一眼便知身价不菲,立刻上前谄笑逢迎道:“您就是夏管家!我这有西南生丝的消息,想跟您换点好处。”

“西南的生丝?”

那人点头道:“西南八万匹生丝,原本是要贩去清河,那商人丢了路引,进不得清河,只能就地贱卖。”

先帝因先秦王谋逆一案,为防异姓王跟亲王勾结,专门为西南、岭南与南阳的商人设了路引,没有路引,人货都不能进各地亲王封地。

夏商周这几日因为生丝,鬓角愁得斑白,现在有人告诉他,别处能寻来生丝,于他而言,无疑是一根救命稻草。

夏商周忙问:“生丝现在在什么地方?”

那人不答,两只眼睛放光似的盯着夏商周腰间的玉佩。

夏商周拧着眉头,将玉佩取下,丢给那人,“现在可以说了。”

那人将玉佩收进袖中,乐呵呵地说道:“石城。”

石城在郴州西北,三百多里,快马加鞭,来回最多三天,夏商周本想派人去打探一番,又怕消息泄露。

想到既然他能得到消息,孙家那边很可能也收到消息,夏商周不敢马虎,去账房找李先生支钱,可巧李先生昨夜出府看望刚出生的外孙,还未回府。

好在他手里有变卖私产所得的六万多两银子,足够买下这些生丝。于是让人套了马,带了两个亲信,赶去石城。

卖消息给夏商周的人,是郴州城出名的青皮无赖,平日里惯会做那些鸡鸣狗盗之事。

得了夏商周一块羊脂玉,还没焐热就去当铺换了七八百两银子。

这日,约了几个平日里的狐朋狗友,找了个有些排面的酒楼喝酒。

“赵兄从哪赚的钱,下次带上兄弟们一起?”

那人摆了摆手,说:“没有下次了,这钱只能赚一回。”

旁边的人给他添酒,说道:“跟兄弟们讲讲。”

“也没什么,给你们说说也无妨。我听说西南的生丝在石城贱价出售,把这个消息卖给了秦家的夏管家,得了不少赏。”

那人打了个酒嗝,一脸得意抱着酒,压根没有发觉身后多了一个黑影。

忽地,那人的衣领从身后被人拽起,重重压在桌子上,五官痛苦地扭曲在一起。

“说,消息哪来的?”

那人见来人不是好惹的,赶紧交代。

马昌连滚带爬跑回家,推开院门,他爹正在院中逗弄新得的画眉鸟。

马昌扑到马福来身前,喊道:“爹,出事了!”

马福来嫌弃地看了眼自家不成器的儿子,说:“你这小子嘴上怎得没个把门的,我这不是好好的,瞎说些什么!”

马昌喘着粗气,噎了半天才吐出:“是……是生丝……出事了!”

马福来斜了一眼马昌,郴州的生丝大多都在他们三家手里捏着,能出多大的事,没当回事,继续给画眉喂蜢口。

马昌见他不为所动,急道:“爹,快别玩你的鸟了,石城来了一批生丝,有八万匹,夏商周已经带人过去了!”

“你说什么?”马福来忽地站了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马昌,“哪来的八万匹生丝?”

马昌答:“西南运往清河的生丝,领头人丢了路引,只能在石城贱卖。”

马福脸上骤然失了血色,继续问:“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从一个泼皮嘴里打探来的,他跟孙家账房媳妇有一腿,听说孙家早在三天以前就得了准信,一直封锁消息。”马昌说,“我还听说孙家典当了不少东西换现银,派人去当铺打听了,确有其事。爹,你说孙家这是什么意思?”

马福来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咬牙道:“什么意思,他们是要过河拆桥。”

现在生丝价格居高不下,孙家又在一路高抬价格,哪一方都不肯让步。

孙家一味抬价,夏商周手中的银子不够,等到了交丝的期限,交不出足够的份额,必然要遭牢狱之灾,那个时候,岁丝就彻底跟秦家没有关系了。

马福来继续说道:“孙家如果有足够的生丝数量,秦家又拿不出足够数量的生丝,沈汝南为了向朝廷交差,肯定会用孙家替换掉秦家,真要是到那个时候,还有我们马家什么事。”

原本孙家与他们同谋,最后以高价把生丝卖给秦家,可他们手里的生丝加起来远远高于秦家所需的数量。

三家约定各家最后卖给秦家的数额,此番孙家是让了大利。

西南的生丝入局,孙家得知此事,却压下消息,是一方面想独自吞掉这些生丝,另一方面继续利用尚不知情的马李两家与秦家打擂台。

等到了时机,一脚踹开马家跟李家,独占岁丝的利润。

马昌听得冷汗直冒,没底气地说道:“无论是孙家还是秦家拿到这批丝,郴州府的生丝岂不是比草还要贱!”

马福来喝道:“这道理还用你来教我。”

马昌慌了神,根本没了主意,问:“爹呀,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想办法,私下把我们手里的生丝卖出去,什么价都行,只要能卖出去。”马福来静了许久,只能想到割肉这么一个办法。

马昌立刻道:“我现在去李家!”

马福来慌忙拦住他,问:“你去李家做什么?”

马昌答:“跟李家说一声,郴州生丝要出乱子了。”

马福来真是哭笑不得,说道:“我的傻儿子,还嫌不够乱吗?”

马昌不解,说道:“我们跟李家多年的交情,难道看着他们遭难,不管不顾!”

“鸟都知道大难临头各自飞,你怎么就这么蠢!”马福来有些恨铁不成钢地伸手在马昌头上敲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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