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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三叔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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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的夜幕最是黑暗。

此时,蓝田县城门口已经有不少商旅在此排着长队,等着天一破晓城门开启后,赶在第一波出城。

红姐收到赵兰溪的求助后,已开始着手调查近日来蓝田县的长安人,而赵瑾也要赶回大理寺。他和赵兰溪乘坐的那辆马车夹在各路商旅、百姓的中间,四周全是大大小小的马车和轿子,显得格外不起眼。

不多时,天边泛起鱼肚白,晨辉在遥远的天际间似起似伏,城门口马车里的人有的在酣睡,有的在窃窃私语,还有的在焦灼地等待着城门的开启。

忽然,一阵轰鸣声响起,两扇红棕色沉重的大门,裹挟着地上的尘土缓缓朝外打开,当值的城门官兵大声呵斥着,让城门内外的百姓和车马赶快排好队。

“先出后进!先出后进!准备进城的往两边靠,把路让开,让出城的马车先走!”

随着官兵的长臂一挥,城内的马车像流水般涌出了蓝田县城,赵兰溪和赵瑾的马车也夹在其中,顺着车流离开了蓝田县,直往长安的方向而去。

这晚,红姐的媚春阁照例灯红酒绿,仿佛最近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红姐在梳妆镜前整理着发鬓,簪着花,描眉画眼,听着身后心腹的回话。

“……这两日,钱光父子那边已经不再急着寻找沈小姐了,他们发现城里并没有出现什么不该有的传言,就放松了警惕,还是本本分分经营着生意。至于城防处那边,校尉大人应该是今晚来咱们这,点了锦雀姑娘的茶局。”

“都跟锦雀交代好了吗?”

红姐又对着铜镜仔细抹着桂花油,把头发一根根打理好。那心腹闻言,连忙恭敬道:

“东家放心,都叮嘱过了,锦雀姑娘知道该怎么说,一定会帮您套出近几日来蓝田县的长安人。”

“知道了,退下吧。”

……

且说,赵瑾回到长安后,当晚就唤来了赵璇。

“大哥,你这一回来就上衙门去了,也不好好歇息歇息!”

赵璇一进门就大大咧咧、风风火火地往内室里钻,一头扎到赵瑾身前。

屏风后的赵瑾却忽然呵住了他:

“退回去!”

赵璇轻快的脚步一顿,连忙后退了两步。他知道,赵瑾刚沐浴更衣完,而自己在外面跑了一整日的生意,难免……难免还有点臭汗味。

任凭赵璇在生意场上多么的雷厉风行,在大哥跟前永远乖顺。这就叫血脉压制。

“我问你,我离京这几日,京中可有什么动静?”

赵瑾临行前交代过他,务必多留意京中诸事,赵璇闻言,连忙道:

“大哥,近来京中没有什么异动。”

“一点都没有?”

“真的没有!请大哥放心。”

赵璇打着包票,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赵瑾狐疑地看了弟弟一眼,没再多说什么,又简单问了几句府中诸事,便让赵璇退下了。

他不是不相信赵璇,只是赵璇身上到底还是有着几分书生气的,和那些纯正的奸商相比,赵璇就显得棋差一着了。

又两日,赵瑾来到赵文煜的院子,查问女儿的功课和女红,赵文煜非要留赵瑾一起用午膳。

原是蓉儿新做了一道砂锅煲饭,据说是洗米上锅将米饭煮至六七成熟时揭开盖子,加入腊肠片,打一个荷包蛋,沿煲边淋入酱汁香油,微火焖至饭收水,起锅巴,最后加入香葱,铺上新鲜的青菜。除了放腊肠,还可以放回锅肉、鸡块、鳝鱼等等。

据说这砂锅煲饭吃起来也讲究,分为五步:闻米香、淋酱汁、拌匀饭、品美味、撬锅巴。

“蓉儿总是能吃出新花样。”

赵瑾笑着坐到赵文煜身边,却听蓉儿在一旁道:

“这都是托二爷的福,先前二爷那位在南方经商的朋友不是送来两箱荔枝吗?还顺带送了些南方的食谱。二爷知道奴婢喜欢在吃食上花心思,便将食谱赏给了奴婢。奴婢也是在小厨房里尝试了好多次才终于做成砂锅煲饭的!”

赵文煜见状,忍不住在一旁笑着说:

“爹爹,过两日文静要来找我玩,少不了又要小住些时日,蓉儿近日正在对着食谱学做海鲜粥和肉骨茶,等文静来的时候又有口福啦!”

蓉儿见状,便大着胆子说:

“国公爷,奴婢今日便试着做了肉骨茶,不如请国公爷先尝一尝,也好给奴婢指点一二。”

“……”

赵瑾本欲拒绝,可眼睛忽然对上两个小丫头诚挚又期待的目光,最终还是妥协了。

咱就知道,咱一回家就是来受气的。

这些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她们在府里享受着人间喜乐,过着神仙似的生活,无忧无虑,全不知外头的风谲云诡。过不了多久,外面就要变天了。

赵瑾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忽然想起了在蓝田县遇到的红姐。司世杰被抄家时,红姐也就比文煜现在大两岁。

赵瑾不敢想象,如果自己的女儿经历了红姐的经历,她还能不能像红姐那样……不,他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必须要赢,只有赢,才能保住赵家,才能不用日日被老皇帝惦记。

……

用罢午膳,赵瑾照例去书房等吴清回话。不多时,吴清急匆匆从外头赶来,冲赵瑾道:

“国公爷,一品香茶楼今日来了一个面生的小哥儿,对韩掌柜说,有一位蓝田县的故人托他来买茶叶,把茶叶的名目写在了这张纸上。”

吴清从袖中摸出一张折叠齐整的纸笺。那是赵瑾和赵兰溪临走前交代红姐的,蓝田那边有任何消息,到京城一品香茶楼找韩掌柜,以故人买茶为由,把消息传过来。

赵瑾接过纸笺,打开来看,上面正是红姐亲笔,但是待他仔细读完上面的字句时,却不觉怔在了原地。

“国公爷,国公爷?”

吴清上前叫了叫赵瑾,赵瑾如墨般的眼瞳一晃,倏地敛去眼底的惊慌,只将字条递给了吴清,让他自己去看。

“什么……这……怎么会有三老太爷那边的人?”

“红姐的名单很详细,就那么几个人。这几日,在我和孙皓之后进入蓝田县的长安人并不多,其中多是些做小本买卖的老百姓,他们哪里有机会见得到严默,更不可能见过严默的内宅侍女兰姑。只有赵珩,三叔的长子,他在刑部当过差,虽然如今已经被调去了工部,但是严默任刑部侍郎期间,赵珩就在刑部!”

“可是国公爷,即便珩老爷去了蓝田县,也在刑部当过差,属下也还是想不通,珩老爷也不太可能见过严大人的内宅侍女呀!”

赵瑾闻言,只沉声道:

“这可不好说,严默外出查案经常带着兰姑,即便她有的时候是女扮男装,可若真是有心,却也不难分辨男女,她在蓝田县时就被红姐识破了男装。”

吴清听了这话,更加想不明白了:

“可是珩老爷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啊?”

“应该是为了抓住兰溪,揭穿兰溪的身份,在皇上那告我们擅自让兰溪回京,藏在严默府上。严默已死,三房那边又不知道严默是怎么死的,只当真的是暴毙而亡。他们定是认为这个罪名于赵家而言不痛不痒,大不了撤了我的爵,却不会撼动整个家族,二房又是一脉病秧子,到时候这爵位就能落到他三房头上!”

三房那帮蠢货把严默的死想得太简单了。皇上要是知道严默的侍女就是赵兰溪,那整个赵家恐怕都得被连根拔起!

然而,吴清听了这话却再次反驳道:

“可是国公爷,就算珩老爷认出了兰姑,也根本不知道兰姑就是赵兰溪小姐呀!您当初按照青衣居士的遗嘱把大小姐送到严大人身边,这事咱们府里知道的都寥寥无几,更别说三房那边了!”

是啊,就算赵珩跟着他去蓝田县,认出了他身边的那个女子是兰姑,但是赵珩怎么知道兰姑就是当年因“克死公主”而被皇上下旨逐出京城的赵家嫡女呢?

这太蹊跷了!

赵瑾心头一沉,吩咐道:

“把赵璇给我叫过来!”

吴清一怔,不敢怠慢,连忙去请了二爷。

赵璇今日心情大好,原本他因佟佳萱的去世消沉了很久,可是如今没有了佟佳萱的撺掇,女儿赵文馨在教养嬷嬷的引导下慢慢开始跟关氏亲厚起来,关氏也开始对这个小孙女上心。今晨,关氏特意把赵文煜和赵文馨都叫到自己跟前进膳,馨姐儿虽拘谨了些,但至少不抗拒了。

听到大哥要见自己,赵璇乐呵呵地就跑过去了,可一进书房就发觉,这里的气压不太对。

赵瑾转过身来看向赵璇,赵璇心头一颤——果然,大哥脸色铁青。

“大哥。”

赵璇即刻敛住了脸上的神采奕奕,变得恭谨起来。

“我问你,我不在京中的时候,二房和三房都在忙什么?”

“哦,如今开了春,赵璃哥哥的身子好些了,一直忙着衙门里的事呢。皇上不是要南巡了吗?弄得各省各司都不得安宁。景辉呢,也恢复得不错,但还是有些虚弱。”

赵璇顿了顿,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腰间的荷包,接着说:

“三叔倒是来过两回,说是借着春耕节休假再来瞧瞧你的身子如何了。”

“那你怎么说的?”

“咳,别提了!一开始,我确实是按照你的嘱咐,有人来瞧就说你出去散心游玩去了。可他第二日又来了,我怕他看出什么端倪,就索性给他吃了颗定心丸,说我想在蓝田谈笔生意,让你去帮忙探探商情,你一时半会儿不回来。可三叔又说你怎么可能懂商情,非说我骗他,我被他缠得忍无可忍了,便说你打听到那边有兰溪姐姐的消息,去问一问……”

赵璇话没说完,就察觉到赵瑾脸上的神色不对,遂后退了两步,有些怯怯地说:

“我实在想不到更好的理由了。当初兰溪姐姐被送走时,大家都很不舍,尤其是落秋观失火后,二房跟三房都帮忙四处打听过兰溪姐姐的消息。三叔虽不大热心,但也是咱们自己人,我这样说应该……没事……吧……”

赵璇看着赵瑾的脸色,声音一点点弱了下去,赵瑾扬手就是一巴掌想要打下去,赵璇却吓得连忙跪到了地上。

这一巴掌没有真的打下去。

赵瑾知道,这事不能全怪赵璇,也怪自己那几日一直想着提防红姐的人,却忽视了还有别人也在暗处偷窥,这才被三房钻了空子。

但是,赵璇的确该骂。赵瑾忍无可忍,厉声训斥道:

“三叔问了你三次我去哪了,你次次说得都不一样,你是嫌我死得不够快吗?你三叔就是吃准了你的不耐烦,才三番五次来缠你!还有,长安周边那么多县城,你非得说蓝田吗?”

“我……我想着其它县城都太远,说出来三叔更不会信,春耕节也没休几日假,你怎么可能跑那么远……”

赵璇还在狡辩,赵瑾又继续追问道:

“那你就不能换个理由?非得说我去打听兰溪的消息?”

“三叔……三叔他从前还帮我们找过兰溪姐姐,他不会往外说的……”

“你也说了,那是从前!这些年三叔在朝中平步青云,他野心大了,他没准儿是惦记上我的爵位了!父亲在世时,他便动过这样的心思!我这才刚病了几日,他便等不及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次差点害死兰溪!”

“……”

赵璇心头一颤,惊得说不出话来。却见赵瑾一把抓起案上的茶盏,狠狠砸在了地上。

啪!

杯盏的碎片和飞溅的茶水落在书房的地砖上,吴清也连忙跪到赵璇身边,两个人瑟瑟发抖,一动不敢动。

他们极少见到情绪稳定的赵瑾发那么大的脾气。只听赵瑾沉声道:

“当初赵璃被软禁,三叔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也不指望他能给家族添砖加瓦,他只要别给我惹麻烦就行。可是如今我为了赵家日日谋算,他却还在背地里谋算着我!外头的路我已经走得步步为营,他们三房竟然还想窝里横!”

赵家本就人丁不兴旺了,这是衰败的迹象,他们本该抱团,而不是自相残杀。赵瑾知道,一旦动了三房,他将会失去四个堂兄弟。可是,倘若他心软,就保不了自己,更帮不了楚王了,三房若是铁了心和他作对,那就是赵家的毒瘤,不忍痛割掉,整个赵家都会受其所累……

赵瑾一向平静的眼眸里流露出一抹寒凉的杀气:

“这个老不死的……”

动三房,还得去跟关氏商量,麻烦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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