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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古渡惊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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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四合,处处掌起华灯,小雪骤停,河道上的画舫和游船开始点上彩灯,相继从运河码头驶出。

因本朝夜市繁盛,即便是到了冬天,运河两岸的商铺、酒楼、茶馆、舞坊也依然笙箫不断。随着年关越来越近,从岸上传来的曲子也多为欢快喜庆的,锣鼓声声,热闹至极。

画舫也分大小,当今圣上前两次南巡时,乘坐的画舫足足三层高,可容纳近百人;稍逊一些的画舫可以容纳数十人,最小的画舫,则能容纳十余人。在一众游船中,有一艘不起眼的小画舫在河水上缓缓地飘荡着,在各式各样的画舫中格外不起眼。

这艘画舫正是孙皓刚刚从码头租来的,船头有三名镇国公府的侍卫,船尾有三名孙皓的侍卫,外间有两名镇国公府的仆妇候着,内间则是凌远与赵景明身边的贴身嬷嬷。此时,赵兰溪与赵景明同孙皓一起坐在画舫内间靠窗的桌子旁,舫中生着碳火,手里捧着手炉,身上披着大氅,倒也不算冷。

赵景明好奇地看着窗外岸上的景象,兴奋地说:

“真的好热闹呀!那边就是茶楼,比我们家的茶楼还气派!那旁边还有个酒楼,亮着好多灯啊!”

孙皓抬袖揉了揉赵景明的脑袋,温和地笑着说:

“瞧你,明明是从京城来的公子哥儿,到了这东都洛阳,怎么跟没见过世面似的!”

“那自是不同的!长安有长安的好,洛阳有洛阳的好!洛阳若是不好,又怎么会有东都之称,一度成为长安的陪都呢?”

孙皓听了这话,忍不住朗声笑道:

“咱们明哥儿这是长本事了!到了云龙书院读了几日书,便可同大人们争辩一番了。”

赵景明昂起小脑袋,一本正经地说:

“叔父莫怪,并非侄儿不敬,原是夫子教导,古之圣贤尚非绝对,倘有不能苟同之处,要敢于言明己见,对待世人亦应如此,莫听一家之言。”

赵兰溪闻言,向来沉静的面容上也难得露出笑容,说:

“明哥儿这叫活学活用。说起来你孙叔父也算是你的师兄了,庄夫子教过他,教过你爹,如今又教你。”

赵景明听了这话,忍不住挠了挠小脑袋说:

“可是姑母,你称孙叔父便是师兄,我若再称其为师兄,这辈分岂不是……”

“哎呀这有什么!”

孙皓大手一挥,毫不客气地说:

“你们姑侄俩各论各的!”

一番哄笑过后,孙皓抬袖指了指桌上的饭菜,说:

“好了好了,再不吃,这一桌子饭菜便要凉了。”

孙皓关上画舫的窗子,又放下长长的卷帘,只隐约还能瞧见对岸上的灯火通明,喧闹声与丝竹声顿时弱了不少,屋里的碳火烧得暖和和的,让人顿觉温馨。

画舫上的桌子是特质的,为了防止船身晃动,汤水洒出,桌子表面上会有凹陷下去的“小坑”,把盘子和小锅放到坑里,饭菜就不会因为船身晃动而洒落了。

“今儿个有嫩豆腐松花蛋,黄河鲤鱼,酸汤牛腩,山药乌鸡,糖醋甜萝卜头,炸茄盒。”

孙皓为赵景明一一介绍着桌上的美味,这是他特意吩咐凌远去酒楼里买来的,用食盒装了带过来,上桌前一直放在炉火上煨着的。

就在三人低头用餐之时,外头的喧闹声中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像是一名女子的声音。孙皓一怔,连忙将窗户拉开一条细缝,却见离他们稍远处的一艘极大的画舫上有一个浑身是火的女人,那女人在船舷处挣扎了两下便痛苦地跳进了河里。随着她的落水,巨大的水花飞溅而起,一缕浓烟从河水中蹿起,伴随着刺鼻的糊味。

“不得了了,烧死人了!”

外面喊叫声不断,赵兰溪没等赵景明反应过来,就用手挡着他的眼睛,把他推到旁边的嬷嬷跟前。

“姑母,外头怎么了?”

赵景明只依稀看见外头有火光,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多时,一个看上去十八九岁的年轻男子冲到船舷边,伸头冲着河水大声哭喊着:

“夫人,夫人!我的夫人啊!老天呀,这是造的什么孽呀!”

只见一群小厮仆妇匆匆追来,从身后拉住那青年男子。不多时,周围那几艘画舫上的男男女女都纷纷打开窗子指指点点:

“不得了了,死人了!”

“这可如何是好,怎么会忽然走了水!”

“太可惜了,估计人没了吧,瞧这公子挺年轻,夫人应该也不大,该是新婚没多久,太惨了!”

听着人们的唏嘘声,孙皓默默收回目光,看向赵兰溪,问道:

“师妹以为此事是怎么回事?”

“应该不是他们说的走水。”

赵兰溪平静地说。

“师兄你想,如果真的是走水,怎么整只船都无事,不见火光,也不见其他人受伤,只单单这个年轻的夫人浑身是火跑了出来……”

“师妹的意思是……有人蓄意谋杀?”

“还有一种可能。”

赵兰溪搁下手中的手炉,淡淡地说:

“这个女人想死遁。”

人身上着了火,本能地会往水里钻,众人都以为她要么烧死了,要么淹死了,可她若是会游水,那就不一样了……

“她若想游,便只能往画舫行驶的反方向游,这样才能逃掉。”

赵兰溪冷静地分析着这件事,一旁的赵景明丝毫不惧怕,听得津津有味。就在这时,船尾的侍卫忽然走到内间来报:

“启禀大人,方才那个女子跳下水后,身上的荷包滑落,漂到了水面上。”

“哦?”

孙皓接过荷包一瞧,见其做工一般,甚至还有些粗糙,看上去并不像是大户人家用的。可是方才那艘画舫明明那样华丽,这位年轻的少夫人嫁的应该是非常有钱的富户才是,怎么会用这种粗劣的东西呢?

孙皓再次看向窗外,问道:

“知道这画舫是哪户人家的吗?”

“属下方才似乎听到那些仆妇们在喊齐公子?”

“齐家?”

孙皓微微蹙眉,暗自思索着,赵兰溪闻言,却直言道:

“我知道是哪个齐家。严大人之前来洛阳查案,我们就听说过这户人家。他们家是洛阳四大富户之一,乃赫赫有名的商贾,当年皇上第一次南巡时,修建的洛阳行宫就是他们齐家出的银子。为此,皇上还赏了齐家老爷一个在户部挂名的缺儿,洛阳人人都说,他们家用一座行宫换来一个官。”

孙皓听了这话,忍不住道:

“这就奇怪了,这样的人家,怎么会给少夫人用这么粗糙的荷包。”

孙皓用手捏了捏,发现那湿漉漉的荷包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他打开一看,发现里面装着一块折叠齐整的绢布。孙皓迟疑了一瞬,又接着展开绢布,绢布虽然已经被水浸湿,上面的图案已经模糊,但依然不难看出这是一匹马的骨骼解剖图,马头和马前腿都有开裂、骨折的迹象。

谁会闲的没事给马解剖?

孙皓把绢布拿给赵兰溪看,赵兰溪仔细查看了一番,顿时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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