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寿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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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氏过寿,府上自是一片热闹景象,京中凡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或是赵家的姻亲,皆收到了请帖。
楚王是才回京的新贵,近来不管是哪户名门世家办宴席,都给楚王下了请帖,楚王却一家都没去,为的就是麻痹皇上、敬王和宣王,让他们误以为楚王没有夺嫡之心,并未在朝中拉拢人心。
所以,赵瑾的母亲过寿,楚王也照例没有前往,不过,倒是另一个不速之客意外地出现在了镇国公府——靖安侯世子。
靖安侯世子与赵兰亭夫妻不睦已久,世子已经许多年没有陪伴赵兰亭回娘家了。骤然见到靖安侯世子前来祝寿,赵瑾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无事不登三宝殿。
不错,靖安侯世子是按照父亲的意思来镇国公府探口风的,他想知道现在究竟有多少人听说过那个打造兵器的秘密山谷了。而赵瑾却是早早地猜到了这点,赵兰亭偷了夫君的虎符私闯禁地,定然瞒不住婆家,靖安侯父子一定是担心和她同去的佟佳萱把山谷的秘密在镇国公府中散播。
好在赵璇叮嘱过佟佳萱,不要在府中提起此事,否则靖安侯府可能会翻脸不认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而佟佳萱还指望着靖安侯府能给自己的娘家永昌伯府谋个好前程,自是守口如瓶了。因此,靖安侯世子并没有听到什么关于他们侯府的传言。
赵瑾一到花厅,远远地就看见靖安侯世子东张西望的样子,这时,吴清匆匆走来,在赵瑾耳畔低语道:
“国公爷,楚王送了消息过来。”
“说。”
“安插在宣王府的歌姬玉娇容今晨刚把消息递到楚王府,说是昨儿个夜里宣王妃忽然发作,像是早产了,没成想折腾了一整夜,竟是……一尸两命!”
“……”
饶是经过大风大浪的赵瑾,心头也不觉颤了颤。
“宣王妃也死了?怎么这么突然?这宣王妃的月份离生产也不远了,即便是早产,只要救治得当,母子皆保全也不是不能。”
说话间,赵瑾侧转过身去,往屏风后避了避,吴清跟上前去说:
“孙大人此前不是说,皇上从宫里拨了好些宫女去伺候宣王妃这一胎,当时玉娇容就送来消息,说是怀疑里面可能有萧妃安插的人。”
“我知道,萧妃之子敬王一直没有嫡出的儿子,一门皆是庶子,萧妃自然不想让薛昭仪的儿子宣王拥有嫡子。可是……宣王妃这一胎一直稳固,没听说过有什么异兆,这早产又造成了一尸两命,未免太突然了些!”
吴清闻言,四下里看了看,遂上前两步压低声音说:
“据玉娇容所说,太医初步诊断是宣王妃昨夜就寝前喝的那碗八宝养颜羹有问题。宣王大怒,如今发疯似的在府中到处寻找凶手。”
赵瑾摩挲着手上的扳指,转头看向吴清,低声说道:
“楚王殿下如今已按照皇上的意思假意和宣王联盟,宣王府出了那么大的事,楚王殿下一定会去探望宣王,只要能把宣王妃一尸两命的事推到萧妃身上,宣王和敬王之间的恶战就一触即发了。只要宫变一出,楚王殿下便可进宫救驾,届时大梁的江山便唾手可得了。这是个大好时机!”
吴清微微颔首,接着禀报说:
“楚王殿下也正是此意,殿下如今已经前往宣王府,争取让宣王相信这一切都是萧妃和敬王所为。只是孙大人如今查案在外,楚王殿下要我们尽快弄清楚,私铸兵器的人究竟是不是敬王和靖安侯府的人,他们有多少私兵,又有多少兵器,以便我方应对自如。”
赵瑾闻言,抬头看了看远处正在和其他朝中勋贵侃侃而谈的靖安侯世子,却摇了摇头说:
“今天不成,靖安侯世子会陪兰亭回来,显然是带着目的的,我不能在这个时候自己撞上去,你先退下吧。”
说完,赵瑾理了理衣襟,朝靖安侯世子走去,那靖安侯世子大老远便瞧见了赵瑾,自是匆匆几句就打发了周围的几个贵公子,快步迎上前去:
“舅兄多日不见了!”
赵瑾抬袖还礼,客气地说:
“世子军务繁忙,今日怎么得空陪兰亭过来?”
“舅兄这话就见外了,再忙也得顾着老夫人的寿辰呀!”
二人简单寒暄几句后,实在按捺不住的靖安侯世子直扑正题:
“舅兄,我方才兜转了一圈,怎么不见我二舅兄呢?”
“你说赵璇啊。”
赵瑾闲闲而立,倒背着手说:
“这个兔崽子,我如今愈发管不住他了。原是京郊的庄子上出了些事,昨晚我便打发他去处置,不想竟是至今还没有眉目,事情偏又紧急,离不开人,他就不回来给母亲祝寿了!”
“哦,这样啊……”
靖安侯世子明白,如果佟佳萱回府后把那个山谷的秘密说了出去,赵璇肯定是最有可能知道的,而赵瑾就算知道了也会守口如瓶,所以生性单纯的赵璇是最能套出话来的,可他今日竟然不在府中。
不过,靖安侯世子还留了一手,他让兰亭去后院找佟佳萱,看看能不能从佟佳萱嘴里问出些话来,然而,寿宴已经开始,靖安侯世子才见到从后院匆匆赶回的赵兰亭。
赵兰亭一身珠光宝翠,大老远地就金光闪闪地走了来,靖安侯世子快步上前拉住赵兰亭的手来到一旁的角落里,责怪道:
“你说说你,这大金簪子,大金链子,大金耳坠,你是个暴发户吗?我们靖安侯府也是有头有脸的世家,你就不能打扮得端庄大方一点吗?”
赵兰亭抬袖抚了抚鬓边摇摇欲坠的红宝石金钗,翻了个好大的白眼,说:
“我是庶出,镇国公府的人都瞧不起我,我就要让所有人都看见我比他们富裕,比他们过得好!”
靖安侯世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说:
“我的祖宗,你娘家人瞧不起你到底是因为什么你还不清楚吗?”
赵兰亭见状,只抖了抖镌满金丝云纹的玫红色大宽袖,双手抱怀道:
“我不管,反正气势上不能输!”
“行了!我问你,见到你二嫂了吗?”
“什么叫我二嫂,难道就不是你二嫂吗?我可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家人?”
“好好好好,咱二嫂咱二嫂,行了吧?我的祖宗你就别难为我了,我也足够惯着你了!父亲上回大发雷霆你还不知道长教训吗?”
赵兰亭见状,缩了缩脖子,气势倒是顿时减了几分,遂道:
“二嫂说她谁也没有告诉,我在府中后花园转了几圈,也没有听到有人议论那个秘密山谷。”
靖安侯世子闻言,沉默了片刻,遂问道:
“那二嫂有没有告诉二哥呢?”
“没有,二嫂说她心里知道分寸,什么都没有说。”
佟佳萱什么时候这么有脑子了?
靖安侯世子心中腹诽了片刻,竟是随便抓了一个镇国公府的小厮,询问道:
“我问你,你们二爷去哪了?”
“回姑爷,我们二爷昨儿个就去京郊的庄子上了,还没回来呢!”
与赵瑾说得一致。靖安侯世子不放心,又拦下一个端盘子的侍女,仍是问道:
“可见到你们二爷了?”
“姑爷,咱们庄子上出事了,昨儿个傍晚李庄头火急火燎地赶来,二爷连夜出城去了,听说还没回来呢!”
还是和赵瑾说得一样,难倒赵璇真的不在府里,去了庄子上?不过,整个镇国公府的前厅后院都没有听到有人议论那个山谷,莫非真的是佟佳萱聪明了一回,守口如瓶了?靖安侯世子的心里七上八下。
寿宴开场后,一众贵妇们莺莺燕燕地聚在一处,都往花厅里去了,一时间热闹非凡。男人和女人分席而坐,中间隔着一个修建在室内的小池塘。赵瑾作为男主人,自是要坐在主位上,因孙皓无法到场,年少的孙峻携贺礼前来,与其它各府的公子哥儿们坐在一处。
不一会儿,各类膳食便顺着温热的流水在桌上的假山石中流转开来,香酥小鹌鹑,八宝鸭脯肉,玫瑰豉油鸡,野笋东坡肉,草屋土鸡盅,鱼头藏玉,酱汁牛肉,油焖时蔬,鲜菇菜心,肉蟹煲,鲜虾嫩豆腐,樱桃肉等等。大有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感觉。
赵文煜坐在席间,身穿橘红色苏绣小袄,袖口与衣领处洁白的狐绒衬得她的脸颊愈发粉嫩,头上两朵熠熠闪光的珠花上垂下几颗晶莹剔透的小米珠,珠串碰撞在一起叮咚作响,华贵又不失灵气。
此次寿宴有太多京中贵族们前来给关氏祝寿,镇国公府虽不如往昔,但毕竟也是京中八大公爵之一。因此,为防身份特殊的蓉儿被人认出,赵瑾便找了个由头让她留在后院看管着膳食,花厅里只有莲儿为赵文煜侍菜。
莲儿拿起官筷为赵文煜夹了一块樱桃肉,几片牛肉,又盛了一碗汤羹。坐在赵文煜身旁的赵文静忽然冲莲儿招了招手,指着少爷们那桌宴席上的一位淡紫长袍的公子哥儿,悄声道:
“你快瞧,就是那位公子,昨儿个晚上……然后,他和姐姐一起……”
“文静,你在和莲儿说些什么呢?”
赵文煜似乎意识到情况不对,一时羞红了脸,赶忙捂了赵文静的嘴说:
“你也真是,这么多好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不许胡说八道!”
她们声音虽极小,淹没在宴席中的一片人声鼎沸里,但池塘对面的赵瑾却无意间瞥见了这一幕。他的眼神沿着赵文静和莲儿的目光一路往少爷们身上游走,终于停在了孙峻的身上。
赵瑾目光微怔,放在桌子下面的手忍不住捏了捏藏在袖中的令牌——今儿个祝寿,孙峻一早便到了,不仅送来了寿礼,还借着和赵瑾独处的时机,把令牌交给了赵瑾。
赵文煜跟赵文静何时认识的孙峻?怎么孙峻昨晚刚在赵璃府邸外捡到令牌,这小姐儿俩今儿个就盯着孙峻看个没完没了?
赵瑾的眼神倏地一沉,似是明白了什么,但他很快就收回了目光,面色一片平静,只从容地端起身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这时,坐在下首处的靖安侯世子端着酒杯站起身来,恭敬地冲赵瑾说:
“舅兄,我敬你一杯,日后咱们在朝堂上还要相互扶持,我若是有做得不妥之处,还望舅兄多多指教。”
“指教不敢当,世子过谦了。”
赵瑾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但这短短几个字却向席间的各位朝臣们表明了镇国公府的立场——他是不会和靖安侯相互扶持的,日后不管靖安侯府出了什么事,都和镇国公府无关。
靖安侯世子闻言,倒也并不惊讶,从赵瑾对赵兰亭放手不管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两家立场不同了。他们靖安侯府跟的是敬王,至于镇国公府,与宣王和楚王都不甚亲近,也不知道他们是真的纯臣还是另有所图。
郎舅二人相视而笑,各怀心思地饮下杯中酒。赵瑾搁下酒杯,坐回座位上,靖安侯世子亦转过身来,走回座位。可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赵瑾的目光不经意地停留在他腰间一侧坠着的荷包上。
靖安侯世子的荷包不大,宽大的衣袖一遮挡十分不易察觉,但握着酒杯的靖安侯世子抬起了衣袖,那荷包的样式便清楚地落入了赵瑾的眸中——荷包上绣着一个花纹,花纹也不大,但是……那正是那个图纹的其中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