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路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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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兰溪的目光寒气逼人,她只默默看着赵瑾,良久才反问道:
“你说我们是一路人,那你呢?你也想给他报仇?你为什么要给他报仇?”
赵瑾却忽然正色道:
“今天要是没有人敢为严默喊冤,大梁就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严默!今天我要是不敢站出来为沈家喊冤,来日我赵家蒙受冤屈之时,谁又敢为我喊冤呢?”
赵瑾站起身来走到赵兰溪身旁,接着说:
“我相信严默,你也应该比我更清楚严默的为人,他既然敢在朝堂上公然指出沈家通敌卖国的罪证是伪造,那就证明他一定发现了什么!这一点,你该比我清楚。”
赵兰溪听完赵瑾所言,也站起身来。她缓步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神秘的丛林,意味深长地说:
“是,严大人是发现了什么,可是上头那位不想让他发现,只要那个人在位一日,这件事就很难再有回转。”
赵瑾跟上前去,立在赵兰溪的身后,他同样注视着窗外朦胧夜色中那一片斑驳的树林,沉声道:
“倘若他不在位了呢?”
“等他驾崩?”
“他驾崩前恐怕也不会放过我们赵家,我可不想等!”
“你好大的胆子!”
弑君可不是小事。赵兰溪转过身来,挑了挑长眉冲赵瑾道:
“如今宣王和敬王为了皇位剑拔弩张,你若是把上头那位从龙椅上拖了下来,宣王与敬王势必会不惜一切代价争夺那把龙椅,边塞诸国只怕也会趁虚而入。到那时,你就不怕天下大乱,无法收场?”
赵瑾听了这话,却负手而立气定神闲道:
“上头那位子嗣虽不多,可成年皇子又不是只有宣王和敬王。原徐州知州孙皓如今已经履新赴任,他还把徐州的那位小王爷带了过来。”
“楚王?”
赵兰溪跟着青衣居士在徐州隐居多年,徐州是楚王的封地,她是知道的。
看来,赵瑾已经找好了想要辅佐的新君了,他这是想直接一换一。
“如此说来,你们是已经密谋许久了。可是……你就不怕我出卖你吗?”
赵瑾走上前,面不改色地冲赵兰溪说:
“我说过,我们是一路人,你不敢出卖我!仅凭你一己之力绝对不可能给严默报仇,而我是唯一能帮你的人。况且,严默一死,你孤身一人无依无靠,我镇国公府就是你唯一的靠山。你把我推向悬崖,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赵兰溪闻言,并未再说什么,她只是默不作声地走到一侧的漆花立柜旁,从腰间摸出一把钥匙,一边打开柜门一边问道:
“这件事,母亲知道吗?”
“她不知道。除了我的心腹,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赵璇。”
赵兰溪伸手从柜中取下一沓画纸,转过身来说:
“母亲是断不会支持你这样做的,不到事成之日,不必告诉她。至于赵璇,国公爷可以找个合适的时机说与他听。做这种事需要大笔钱财,而赵璇生财有道,这是他的长处。”
听了这话,赵瑾问道:
“这么说,你答应与我共事了?”
赵兰溪却将手上的画纸整理好,反问道:
“倘若我答应你,你能再帮我做一件事吗?”
“什么事?”
赵兰溪将一沓齐整的画纸递到了赵瑾手上,赵瑾接过画纸,一页一页地翻看着。画纸上全都是同一个女孩,看上去八九岁的样子。
“这是谁?”
“严听澜严小姐。”
赵瑾这才记起,当时坊间人人都说严默的女儿在葬礼上跑丢了。
“你想让我帮你找她?”
“嗯。”
赵兰溪认真地看着赵瑾,点了点头。
赵瑾认识她十年,她鲜少开口求人,看来这次是真的遇到难处了。
赵瑾应道:
“好,我答应你。你这里目前可有什么线索?”
赵兰溪闻言,微微垂下眼眸,这才开口解释道: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严大人临终前,知道自己得罪了上头那位,他怕自己唯一的孩子日后也被抓走,受到牵连,就让自己的弟弟把听澜小姐接走了,然后再让我放出消息,说小姐在葬礼上走丢了。这样,有心之人也就不会再盯着严家不放了。”
“弟弟?严默不是少时家中走水,亲人尽失吗?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弟弟?”
“是他家的一个旁支,算是族弟,知道严大人发迹以后,来京城投奔他的。严大人给他置办了良田和铺子,还在京郊给他盖了房子,又张罗着给他娶了一房夫人。当时,严大人觉得我目标太大,那些人要是想找大梁洗冤录就一定会追着我不放,我若把严小姐带在身边,彼此都会成为对方的软肋。所以,权衡利弊之下,严大人就把女儿交给了他这位族弟。”
原来,这才是隐秘的真相。
“那后来呢?严小姐还是不见了?”
赵兰溪闻言,平静如水的眼底渐渐泛起几分恨意:
“我对严大人的族弟不放心,就让他每个月都给我寄几张严小姐的画像,让我知道她在做什么,过得怎么样。”
那些画纸上的女孩子或在读书,或在绣花,或在花园中嬉戏,看上去并无异常。
赵兰溪又接着说:
“随着这些画像逐渐增多,我把它们堆放到一起,这才发现了端倪。”
她伸出手指着画纸,对赵瑾说:
“国公爷请看,这些纸张全都泛黄了,上面的墨迹也有些褪色了,有的地方还是重新用笔描画过的,可见这些画像早就已经模糊不堪了,根本就不是最近画的!”
赵瑾是大理寺少卿,经手过大大小小的案子,赵兰溪一说,他立刻就明白了:
“我知道了,这些画都是一次性画好的,有穿着夏衣的,有穿着秋衣的,那些没寄过来的肯定还有穿着冬衣的。他这样做,为的就是能一直给你寄送,让你觉得严小姐在京郊过得很好。”
赵瑾说得没错,严默那个族弟根本没有做到每个月都给严听澜画一幅肖像,而是一次画了一整年的,只是那些画纸放得时间长了,难免泛黄褪色,这才被赵兰溪看出端倪。
“我发现异常之后,立刻去了京郊,这才发现严大人那个族弟早就不见了踪影。他卖了这里的田产和铺子,还把宅子租给了一个举子,那举子来京备考,准备参加明年的春闱。我是从他那里打听到一点消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