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帝王心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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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一针很轻易的就在徐光启带过来的那本“本草纲目”中,找到了许多的错误。
其中有的是药材的份量不对,有的是药性的君臣佐使出了差错。
杨延宜拿起那本刻印版的“本草纲目”,仔细的检查着上面的字迹。
看得出来,这是通过刻了铜版而印刷出来的,字体和间距很工整,但内容却给改的错误百出。
后世中,关于李时珍是褒贬参半。有人说,他编纂的“本草纲目”耽误了中医整整几百年的发展,因为其中药的份量错漏百出。
杨延宜皱起了眉头,这明显是有人刻意这样做的!
铜刻板制作工艺不难,但很繁琐!需要用木板阴刻字,刻出字形,然后再用蜡烛融化在木模板里面,形成蜡版。最后用沙子将蜡版紧紧包裹起来,用融化的铜汁浇筑。
还要对字形不清晰的地方挨个的打磨抛光,最后形成铜刻板用于印刷。
现在竟然有人故意将书籍篡改,难道李时珍为他们背了这几百年的黑锅不成?
刘一针也在一一核对医书上错漏之处,是越找越多。
杨延宜和徐光启脸色都阴沉了下去,他们清楚这不是一两个人、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做成的事情。
而是一项持之以久、极其庞大的工程!
杨延宜一声告罪,对着刘一针说道:“刘叔,我怀疑现在有人故意篡改我大明的典籍,我这就去街上多买一些医书回来,请刘叔帮忙指正可否?”
刘一针捋着胡子就点了点头,杨延宜拉着徐光启,两人分头行动,各自来到书店内,挑选着医书典籍,『伤害杂病论』、『普济方』『针灸大成』等等医书,一样都买了一本。
等他回到刘一针的医馆时,徐光启早就到了。他也带回来十几本医书,刘一针正在仔细的辨别着。
刘一针皱着眉头,翻看了几本,越看越是惊讶,到最后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说道:“这不是胡闹吗?这上面大部分的用量,全都错了!”
“刘叔,如果用量错了,会怎么样?”
刘一针指着『普济方』里面的一个药方说道:“就比如这个方子,用药都是正确的,但药的用量,只有正确的五分之一!”
“如果依照原本的用量,一天一剂,三天就会有效果。可如果依照这个用量,那非得喝上一个月,还不一定有效果!”
此言一出,杨延宜越发断定,这绝不是印刷或刻印的错漏。
因为就算没有制作铜版,而是采用活字印刷的话,即便有错漏之处,也不可能全都错在用量上!更不可能全部的医书都发生错漏!
更奇怪的是,他们为什么要刻意的宣传番薯有毒呢?这不正是为了让大明不要种植番薯吗?
这背后肯定有某种势力,经过长时间的渗透和演变,才导致了今日的结果。
可刘一针虽然医术高明,但要说他能将这些医书里面全部的错漏之处都找出来,是不可能的。中医一十三方,精通其中一科,足以成为名医。又有何人能全部精通呢?
杨延宜想了又想,对着徐光启说道:“徐大人,现在情况紧急,我得进宫一趟,面见皇帝,咱们一起去吧!”
徐光启着作等身,他又何尝不明白,这些医书被有目的的篡改会有多大的危险,于是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午门前,将腰牌递了进去,说是有要事要面禀皇帝陛下。有小太监接过腰牌,一溜烟的跑向了养心殿。
……
养心殿内。
朱常洛看着气鼓鼓的朱由校,长长的叹了口气。
朱由校听到他父皇叹气,顿时流下泪来,缓缓说道:“父皇,您可曾照过镜子?您现在面容已经憔悴了很多了!”
朱常洛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郑国泰家里查抄出来十二名女子,竟然都是他在选秀的宫女中擅自截留下来的!
他死到临头,还大言不惭的让自己放过那些女子!
想到这里,朱常洛积压了几十年的怨气就忍不住喷薄而出!
他是万历皇帝的长子!就因为他母亲不受万历皇帝喜爱,他从小就没见过母亲几面,一直都是被别的妃子养大的。
等到长大成人后,郑贵妃和她背后的福王,就像一把利剑一样,高高的悬在他的头顶,让他彻夜不得安眠!
现在,好不容易自己熬出了头,放纵一下怎么了?
当然,他没法跟儿子聊这些话题。见到儿子一脸担忧的模样,他叹了口气,说道:“皇儿不必再说了,为父知道了。”
朱由校也深深的叹了口气,他父亲以前只是太子,一家人是其乐融融。现在成了大明的皇帝后,反倒少了许多亲情的味道了。
朱常洛叹了口气,让身边服侍的宫女太监都出去。看着她们出门之后,他走到朱由校身边,望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你在怨我,我知道。”
“可你父亲现在不只是你父亲,而是这大明的皇帝!你知道那些大臣为什么要对杨延宜群起而攻之吗?”
朱由校不知道,他只知道杨延宜为他父子做了这么多事,却只获封一个小小的兵部员外郎。
“那是因为为父颁布了考成法和一条鞭法!他们看似针对马林、针对杨延宜,其实都是在针对朕!”
朱常洛望着他儿子,说道:“你知道什么是考成法,什么是一条鞭法吗?”
看着儿子茫然的摇了摇头,朱常洛接着说道:“既然你不知道,那你先去弄明白了,再来跟为父谈。”
朱由校点了点头,说道:“儿子知道了,那杨延宜呢?”
“皇儿啊!那杨延宜比你大多少?只大五六岁吧?你知道像他这个年纪,能做到他那个官职的,又有多少呢?凤毛麟角!”
“为父再问你,你知道萨尔浒,我大明为何会一败涂地吗?”
朱由校刚想说是因为马林延期,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
朱常洛接着说道:“当时内阁仅提供了一百二十万两饷银给杨缟,那些银两就连补发平时的欠饷都不够的!杨缟他是个知兵的,出征那天风雪交加,可他还是出兵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朱由校又茫然的摇了摇头,朱常洛说道:“当时兵部、内阁一天两道公文催杨缟出兵,他连整合那几路军队的时间都没有,朝廷又一直催他、怨他耗费军资、责令他出战。”
“你说,他焉能不败?”
这番话却是朱由校完全没有接触过的内容,平时也没人会这样教导他。
他瞪大了双眼,仔细的听着父皇所说的话。
见到儿子那仔细聆听的模样,朱常洛接着说道:“杨延宜能在开原打下那些胜仗,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没有被人掣肘!”
“我大明自土木堡之变后,武官势微,而文臣崛起,已经打破文武平衡的局面了!若有人卡着杨延宜的钱粮,他一无粮草、二无饷银,你觉得他还能打下那些胜仗吗?打仗,打得就是钱粮啊!”
朱由校如醍醐灌顶,他瞬间明白了父皇话里面没说的话。杨延宜功劳太大!又太年轻了,已经成为了众矢之的了。
赏赐给他的官职越小,才能够越好的保护他,而不让他成为文武的靶子。
看到朱由校似乎若有所得,朱常洛缓缓说道:“此番历练对杨延宜来说,也是不可缺少的。他年纪还轻,你骤然赐予他如此高的职位,那以后呢?”
“以后你是用他,还是不用他?用他了,你又有何赏赐呢?再者说了,杨延宜在开原做的那些事情,说他忠于大明、忠于大明百姓,是没错的。可他真的忠于天子吗?”
这番话在朱由校脑海里炸开了花,他说道:“所以父皇罢免了他锦衣卫的职位?”
“为父要实行考成法和一条鞭法,锦衣卫是一柄利刃!也是一柄随时可弃的利刃!现在,你明白了吧?”
朱由校恍然大悟,说道:“儿臣明白了,多谢父皇教诲。”
“你也不要去跟那杨延宜说些什么,有些事情,是需要他自己去琢磨的。是成为国之栋梁、还是就此折戟沉沙,得靠他自己领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