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乌合之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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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迦的队伍还在两里之外，无数贺拔部的战士就挥舞着武器，狂呼着向他们飞奔过去。那迦也忽然加速上前，后面的战士还没跟上，前方两军已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烈山彦抬眼远望，突前的那迦其实不过两千左右，由一名六臂率领，他们人数不及贺拔部，手中的兵器也只有硬木棒。但队形排的极为严整，五百人为一队，各由一名四臂约束，六臂亲率数百人居中调度，并随时驰援四方。
贺拔部就差得远了，虽然人多势众，也有足以抗衡四臂的高手，可都是各自为战，只凭一腔血勇奋力砍杀。搏杀中动辄陷入以寡敌众的境地。只是极短的时间，就有近百族人倒在对方巨棒之下，而那迦的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后方仍不断有阿修罗奔出，战况越加惨烈。那迦虽然调度有序，可阿修罗悍不畏死，一个倒下，其他人恍若未见，只是挥舞兵器，狂呼酣战。转眼间又有数百人倒下，那迦的伤亡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起来。
残肢断臂在空中飞舞，刀枪和身体的撞击声，混合着双方声嘶力竭的狂吼，喷射的鲜血几乎遮住了血月的光芒。烈山彦身边的乌勒都开始暴躁起来，阿修罗骨子里的残暴嗜杀之气，就算上位者几乎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的行动。
倒下数百人人后，那迦的队伍终于支持不住，开始缓缓向后退去。他们背后不到五里的地方，就是凌天关。一万多那迦的部队，正密密麻麻的排列在关前，象一片沉默的森林。
在那迦盘踞的沼泽和贺拔城之间，是一片数百里的剧毒刺棘丛，无论那迦还是阿修罗都无法通过。刺棘的中间，有数十条的通道，宽的阔达二十里，窄的仅仅七八米。
在这些通道上垒砌石墙，并修建一些简单的建筑，就成了关隘。凌天关算是大关，通道足有十七、八里宽，但近两万名那迦和八万贺拔部战士在这里厮杀，能正面展开的也就三万人顶天了。
现在冲上去追击的阿修罗足有两万多，战场上就显得有些拥挤了。那支那迦残军迅速没入大队之中。后面的阿修罗却不管不顾的继续扑上去，散乱的队伍撞在那迦整齐的军阵上，就像浪花扑打着礁石，散去的时候，礁石还在，浪花，没了。
乌勒大声咒骂着，命令他的亲卫率领两队魔魇骑，迅速穿过战场，勒令阿修罗们撤回来，这种任务，不是他的亲卫，还真就完成不了。阿修罗战士们一旦杀红了眼，普通的将军他们根本就不当回事儿。
烈山彦的面具在血月下散发着寒光，上面的三张面孔维持着凝固的表，可他面具下的脸早就一片铁青。来贺拔部已经十天了，任务时间过半，可完全没有进展。
重生到众相山后，他也经历了不少战斗，可参与阿修罗军队的正式战争还是第一次。见惯了阿修罗的骁勇，贺拔部又是常年和那迦作战的部族，战士更是强悍。烈山彦本来以为这个任务会比较轻松。直到看见他们的战争表现才知道，自己想多了。
单个阿修罗确实强悍，可凑到一起，就是灾难了。他们完全没有听指挥这个概念，找到离自己最近的敌人，就直接莽上去，哪怕对方是个四臂，自己只是个普通战士，那也没什么，干就完了。打起来基本上也没什么配合，甚至有时候战友挡了自己的路，也照样一刀砍上去。
烈山彦一直以为阿纱支和他手下的战士，属于阿修罗中的另类，完全无脑型。看到贺拔部作战后才知道，摩利和他的手下才是真正的另类。无组织无纪律无战术，这才是阿修罗的常态。
按乌勒的说法，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都是这么打的，也没出什么问题，照样和那迦打的有来有回。他说的应该没错，那迦那边也是这么个打法。问题现在有个八臂那迦，人家那边有指挥，有基本阵型，再对上阿修罗，几近于屠杀。
像今天这种情况，过去十天恨不得天天都在发生。最简单的诱敌战术，烈山彦第一天就发现的问题，可到了今天，还是解决不了。每次吃了大亏，乌勒都会大发雷霆，把那帮将军连打带骂一顿，再三训诫。可到了下一次，一开仗就全忘了，就连乌勒，一开战都会兴奋到忘了教训。
在乌勒亲卫的竭力约束下，甚至是抽刀子直接砍人的情况下，大多数贺拔部战士才不甘心的撤了回来。那迦人少，也不追击。今天的损失不算太大，只留下了数十具尸体。烈山彦看着十天都没能推进一步的战线，真有点欲哭无泪的感觉。
烈山彦所处的地方是战场后方不远处的一个小土坡。凌天关附近千里内全是一马平川，这个小土坡都是烈山彦来了后，让他们垫起来的，阿修罗没有登高料阵的习惯。坡上只有他和乌勒两个人，其他两个须弥会的将军守在坡下，不让人接近这里。
看到阿修罗退军，那迦大军也缓缓撤回了凌天关。烈山彦长叹一声，对乌勒道：“先回去再说。”然后自顾自拨转魔魇，向坡下走去。乌勒赶紧跟在了后面。小白把烈山彦送到贺拔部外围就自己跑了，狂章名气太大，难保贺拔城就有认识小白的，他的身份在组织里也是绝密，还是保险些好。
乌勒的帅营是一座大石头砌成的简易房子，地方倒是不小。烈山彦当先走了进去，一言不发，直奔上座坐下，冰冷的目光透过面具盯着乌勒和两名须弥会的将军。
他如今是传火使者，身份比这三人要高。但他自幼就行事谨慎，表面上谦淡冲和，到了贺拔部，一直都是和乌勒一起坐在下面，从未坐过上座。乌勒等人看他今天这么不客气，都是一愣，却没有说话。
烈山彦也不让他们坐下，对乌勒道：“你的部下死了快三万了吧。你还有多少人能死？你是打算把贺拔部战士都死在这里吗？”
乌勒是个身高接近三米的巨汉，闻言昂首道：“会尊有谕，就是贺拔部全员死绝，乌勒也定会拿下凌天关！”
烈山彦冷声道：“你凭什么拿？就你们这种打法，死绝了也摸不到凌天关的边！”
一名须弥会将军小声道：“要不是有八臂那迦出现，十个凌天关也拿下来了。”乌勒和另一人都跟着连连点头。
烈山彦冷笑道：“八臂那迦又如何？两年前，会里就将练兵令下到了各部，命组织成员依法秘密训练。你们贺拔部组织中人最多，多到都不用秘密训练，为何不练！”
乌勒低声嘟囔道：“打仗靠的是刀子快力气大不怕死，喊号子和排队跑有什么用。”他看了一眼烈山彦，终是有些心虚，又道：“使者，我贺拔部和其他部落不一样，部民以战士居多，都是刀尖上打滚的人，他们不愿意练，我们也不好过于强逼。”
烈山彦本来也就是随口抱怨一下，没想到被他步步反呛，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另一名将军见有些僵，忙打圆场道：“使者，双月将没，劳累一天了，不如先吃饭，边吃边说。”
即便是城主设宴，阿修罗的饮食也简单的很。和罗睺部一样，草饼之外，就是果酒和兽肉，只是多了一盘紫色的浆果。
这叫做那迦果。是沼泽的特产，味道鲜美无比，而且常服可以增长精力。这果实只产在沼泽边缘，产量不大，却是七宝城贵人们的最爱。那迦是纯食肉生物，不吃这果子。但沼泽中的瘴气会损坏那迦的视力，这果子捣碎后掺入沼泽中的泉水，是那迦保护眼睛的圣药。
这是双方战争的主要原因。七宝城每年都要逼贺拔部大量进献那迦果，为此贺拔部不知道要填进多少条性命。这也是贺拔部不用挨饿，也不用大量杀生活祭圣树，加入组织的人却这么多的原因所在。
烈山彦拈起一枚那迦果，只觉异香扑鼻，单只闻着，就觉得精神一振。可一想到这果子里面，不知道浸透了多少阿修罗的鲜血，顿时难以下咽。他将果子扔回盘中，对三人道：“练兵的事情，自有武尊派人和你们计较，我也懒得多说。只是就凭你们现在这样，二十日内拿下凌天关绝无可能，到时候耽误了会里的大事，明尊会不会放过我们呢？大家可都是接了死谕的。”
三人听他这么一说，顿时也吃不下去了，面面相觑，半晌乌勒才说：“使者，你有什么主意就说吧。我们都听你的。”
烈山彦道：“我这些天仔细看过了，那迦并无后援，他们能挡住，靠的就是八臂能将这万把人指挥的犹如一体。只要我们找出八臂所在，把他干掉，凌天关唾手可得。”
乌勒苦着脸道：“先不说能不能找到八臂的藏身之地，就算找到了，我们又怎么突破进去，能突进去，凌天关我们也拿下了。”
将军补充道：“八臂藏身军中，靠他的坐骑忽律兽用地听术掌控战场。他的位置根本也没法找到。这些祭巫都说过，以往有八臂出现，也都是靠善尽卫强攻，没什么别的办法。”
烈山彦没有理会他们，问道：“既然你们都听祭巫说过八臂的事情，那么谁告诉我，为什么八臂指挥的那迦这么强，却只是一味防守，不会反击你们？”
一名将军抢着说道：“每次八臂那迦出现，都会成为那迦一方之主。但在那之前，他必须要只靠本部族人手，独立守住辖区内的那迦果树一年。他就那点儿人，缩起来我们拿他没办法，要是敢攻出来，我，”他忽然顿住，应该是想到了八臂的能力，真攻出来，自己也未必能把人家怎么样。
烈山彦站起来，缓缓道：“我已经看了很久。那迦每次引你们上当，最多不过两千人，带队的都是六臂。防守的时候，他们能做到四面呼应，一面支持不住，会有其他方面救援。但救援每次都会在半刻之后，要不是你们只知道蒙头乱冲，抓住这个延迟猛攻一点，说不定早就拿下了。”
看了看懵然不解的三人，烈山彦无奈道：“就是说八臂再厉害，也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就把本来和你们一样笨的那迦，变成一支令行禁止的精兵，他的命令，是靠那些六臂来传达下去的。只要根据战场形势变化，掌握了这些六臂传令时间的长短差，就能推断出八臂所在的位置。”
乌勒只听懂了最后一句，猛的站起来，急急追问：“他藏在那儿？！”
烈山彦没好气的说：“上万人的防守阵型，人员调动都在阵后进行，我怎么判断他在哪儿？！想要判断，就得让他们攻出来，在野战中，变数更多，他的命令次数必然频繁，那时候才好判断。”
乌勒闻言气势一泻，又坐了下去，“还是白说。”
烈山彦本来也没指望他们能听明白，与其说是在和他们商量，还不如说他是在借机整理自己的想法。“离凌天关不到一百里，就有另一座关隘，虽然只有两棵那迦果树，但那里也是八臂的辖区。我问了普通战士就知道的情况，你们会不知道？”
乌勒道：“当然知道了，那条路总共不到十米宽，关隘连名字都没有，却驻扎了起码两百个那迦。我们是要攻下凌天关，你说那里干嘛。”
烈山彦回到座位上坐下，喝了一口果酒道：“乌勒。我已传火使者的身份命令你，你部下魔魇骑中，所有加入组织的，全部给我集中起来，我要挑人。另外，给我准备三百匹变异过的魔魇，最好是上过战场的，还有准备三百人的全副披挂，武器要最好的。”
一名将军失声道：“使者！你这是想突袭那座无名关？”
烈山彦略显讶异的看了看这名将军，记得他的名字叫乌战，是乌勒的弟弟，没想到有这么快的反应。他点点头，“我去毁了那两棵那迦果树，不信那八臂还能缩在凌天关不出来！”
乌战眼中流露出兴奋之色，站起来施礼道：“使者！我愿意率军前往，今晚保证拿下无名关！”
烈山彦扫了一眼还在懵圈状态的其他两人，对乌战道：“好，算你一个。不过不是你率军，我会亲自带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