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认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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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明山一家三口刚到家,就听到楼上传来叮叮咚咚的声音。苏长青拽着两个红蓝相间,鼓鼓囊囊的蛇皮袋从楼梯上往下跑。
“你是又抽啥风了?”张明山本来气就不顺,现在见苏长青这样,索性任由情绪肆意发疯。他头发根根竖起,目光直瞅放在桌上的水壶。程大英见情形不对,连忙将水壶抱在怀里,防止张明山将水壶 砸向苏长青。那东西如果真砸中了苏长青,后果不堪设想。
程大英挡在张明山的前面,用嘘寒问暖的语气问苏长青,“长青,出啥事了?”
张鹏飞也说,“是啊,有什么事说出来嘛,这里又没外人。”
但苏长青不作任何回答,只顾着往楼下冲。
眼看着要冲到他们跟前了,张明山一把将程大英推开,咆哮道,“问你话,你嘴肿起来了?”
苏长青这才睃了他一眼,双目圆瞪,“你以后用轿子抬我,我都不回来。”他从众人旁边旋风般走过,其中一个蛇皮袋剐蹭到程大英的腿,程大英因为疼痛不由地嘴嗞拉一下。
苏长青气纠纠地直往院外走,快要出门时,又大声说道,“昨天骂我眼睛长裤裆里,今天又骂我吃屁屙风了,你才眼睛长裤裆里,你才吃屁屙风。”
原来张明山去莲花巷之前,正巧碰到苏长青回来换衣服。两个人起了争执,张明山一转眼忘了这事,而苏长青那里却过不去了,一时间掀起了惊天骇浪。
张明山追出来,脱下鞋子,朝他砸去。苏长青此时已经出了门,鞋子撞到门框 ,又弹了回来,落在庭院中。
程大英脸色也沉下来,带着怨气说,“随他去,别管了。走了正好,清静了。”
只有张鹏飞心里不太安定,如果苏雨梅知道她弟弟就这样走了,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他借口出去买包烟,出门追上了苏长青。从目前情况看,苏长青不可能再回到凤凰桥,张鹏飞帮他在解放桥租了房子,离上班地方近。
苏长青又说自己不想洗车了,工作又脏又累,健健有时还捉弄他。这点张鹏飞没有让步,他声明,如果不洗车就回老家,苏长青不想回老家,便只得答应了。
蒙娟再次来莲花巷了。
这次来,显然底气比较足,时间选择在了晚上,整个凤凰桥的人家都在吃晚饭,也是冯小满一家齐聚的时候。
张玉叶开的门,只看了一眼门外的人,就将门关上了,好像那门外是一只会吃人的怪兽。
她折回到了餐厅,冯建设见她脸色苍白,神情不宁,问,“谁啊?”
“哦,问路的。”张玉叶低头扒着饭,脸几乎埋在碗里。
冯小满正在回想着白天在银行发生过的事情,“今天一大爷办理存款时,问我他的死期是哪一天?遇到好几个年纪大的人,都喜欢把定期,叫成死期。哈哈。”
正说着,门外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冯建设说了声,“我去开。”
“不许去。”张玉叶制止道,脸紧绷着。
“为什么?”
“让你别去你就别去。”张玉叶用力将筷子搁在桌上,发出很响的声音。同时将头弯到臂膀里,含糊地说道,“是那个女的。”
冯建设和冯小满都怔了一下。
外面的敲门声还在继续,声声击打在院内的人心上。
冯建设说:“这事迟早也是要面对的,既然人都找上门来了,不如就今天面对面说开了,不管怎么说,那个人是小满的亲生母亲。”他转过头问冯小满的意思,冯小满倒也冷静,“我赞同我爸的意见。”
张玉叶哀怨且不甘地说,“我知道你想认她,你就盼着她来呢。你告诉我,我和她,你向着谁?”她急于想知道答案,目光盯着小满不放。
冯小满正要说什么,冯建设抢在她前面质问张玉叶,“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说这话让孩子怎么做才好。”
张玉叶只一个劲地低头抽嗒。
最后还是冯建设去开的门。
蒙娟手里提着两盒高档礼品和一大袋水果,被冯建设迎入客厅。她放下东西环视了一下四周,称赞道,“你们这小院挺不错的,外面的商品别墅都比不上。”
冯建设一边倒水一边说,“过奖了,我们这老街老巷的,主要图的就是安静。”他将茶杯放在蒙娟面前,蒙娟说了声谢谢,瞥见冯小满正站在门口,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朝冯小满走去,刚走了两步,停住了。
张玉叶站在冯小满的身边,脸沉着,像块布满秋霜的顽石。
“大姐。”蒙娟喊了声,突然往下一跪,泪水横流,“谢谢,您的大恩大德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张玉叶扭过脸去。
冯建设忙说,“干什么啊,快起来快起来。”
蒙娟不起来,她只听张玉叶的。冯建设轻轻推了下张玉叶的肩膀,张玉叶这才说道,“起来吧。”
蒙娟直起身子,如得到了某种认可一样,走向冯小满。冯小满的平静令她感到害怕,电视里面母女相认,惊天动地,如悲如泣,怎么到她们这儿,情绪不在一个频道上呢?
不过,她也能理解。冯小满也是最近才知道自己的身世,这对于冯小满来说,心理冲击已经很大了,一时不能接受也是情理之中,应该多给她一点时间。
“坐吧。”冯小满对她说。
蒙娟连诶了两声,坐了下来。冯建设将之前的杯子往她面前放了放,她端起来喝了一口,目光又饱满热烈地投向冯小满。
张玉叶有意识地朝冯小满靠了靠,问蒙娟道,“你怎么证明你的身份?”
蒙娟既然来了,对这样的问题早就有了答案。她很礼貌很平稳地说,“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快三十年了,胡护士也去世了,当年孩子出生时的资料也丢失了。如果你们愿意,小满愿意,我可以和小满做亲子鉴定。”
“如果我们不愿意呢?”张玉叶置气地反将一军。
蒙娟依旧四平八稳地说,“如果不愿意我也不勉强,我今天来,也不是让小满非得认我这个妈,我只是让她知道,这些年,我无时无刻的不在想她。我知道我对不起小满,不管怎么说,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蒙娟说着,哽咽起来。
张玉叶哼了一声,“你骗谁呢,你要真想找,找就找到了,还能到现在?快三十年了。”
蒙娟点头,“大姐你说的对。年轻时我不懂事,近些年,可能是年龄大了的缘故,我越来越想我的孩子了,如果她在我身边,该有多好啊。我也想像别人一样可以享受天伦之乐。所以我就派人寻找,差点搞错了。我不放心,就自己找,我要亲自找到我的女儿。”
“你还有别的孩子吗?”冯小满问。蒙娟怔了一下,这话从冯小满的嘴里说出来,对她有着不同寻常的意味。
“没有。”蒙娟激动起来,“我日日夜夜想的就是你,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孩子,唯一的亲人。”
空气变得粘稠,一种类似亲人重逢的温情在弥漫开来。张玉叶受不了这种气氛,憋不住了,生硬地回道,“那你现在找小满干什么?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没有想干什么,”蒙娟连忙冤屈地替自己辩解,“我只是,只是想让小满知道我的存在,只要她活得好好的,就行了。我这辈子的心愿就了了。”
“那你现在已经看到了,她活得好好的,你应该满足了。”她这句话实际上就是在下逐客令。冯建设朝她使了下眼色,走到她身边,将她往门口拉。张玉叶打掉他的手,冯建设又去拉,她这才走出了客厅。
到了院中,张玉叶埋怨他道,“你拉着我干什么?你是哪一头的?”
冯建设说:“你啊,就让她们独处一会,又能损失什么呢。将心比心,你也是当妈的,怎么做你不比我更清楚吗?”
“我清楚什么我。”张玉叶嘴上不满地嘀咕着,但终究没有进去。
客厅里面,冯小满和蒙娟面对面坐着。
“这事对我来说,特别突然,我到现在还有点接受不了。你,你现在过得好吗?”冯小满问。
“好好好。”蒙娟连声说道,又问,“你呢?”
冯小满没有说话。
蒙娟自顾说道,“看得出,你过得还是不错的。我放心了,真的放心了。”
冯小满还是没说话。
蒙娟说,“我来之前考虑过了,我对你没有养育之恩,也不奢求我老了你照顾我。我自己有公司,有别墅,以后所有的资产都由你继承。这是我对你的一点补偿。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
冯小满说:“我什么都不需要。”
“傻孩子,你不需要我也是要给你的,你是我唯一的血脉。另外,我还想告诉你一件事情,你的亲生父亲……”
冯小满听到这,头一下抬了起来,疑惑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接下来会说些什么。门外的冯建设和张玉叶也竖起了耳朵。
“他前几年出了一场车祸去世了,我自从生下你之后一直没有与他联系,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我也不清楚,总之人是没了。我和他,都对不起你。你怎么恨我,我都接受。我今天来,就是想见见你,和你说说话,没有别的意思。你认我也好,不认我也好,都没有关系的。”蒙娟说着,突然扑上前抱住了冯小满,痛哭起来,不停地说,“我真的好想你,好想你啊。”
冯小满由着蒙娟释放着自己的情感。门外,张玉叶探过身子看了一眼,眼泪汪汪的,用手抹了又抹。
过了一会,蒙娟走了出来。
“大哥大嫂,我走了,谢谢你们。”她对着冯建设和张玉叶鞠了一躬,然后转身深深地看了看冯小满,快步朝院门走去。走到门口,脚步收住,就在众人以为她会再次转身时,她突然小跑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