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八字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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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上午,张明海一直陪着月山女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构想着未来的生活。外婆也端张凳子,凑上来陪着他们聊。张明海想和月山女人单独聊,但又不知道怎么能支开自己的老母亲,只能由着她。
月山女人的心情缓了过来,偶尔点点头,附和张明海的话,眼睛里面也有了点笑意。
张明海提出来,想带月山女人去看看白塔,女人同意了。张明海骑着他的三轮车,让月山女人坐在三轮车车斗里面,就像城里很多老头老太太一样。
他们刚走一会,张鹏飞来了。
罗老太的火气原本消了很多,见到孙子来,劲头有上涨的趋势,她既痛心又气愤地摇头道,“鹏飞啊,你说现在的人,怎么那么坏啊。”
“咋了?”张鹏飞明知故问。
罗老太把外面的谣言一说。
张鹏飞啧了下嘴,“不奇怪,这巷子里面,那些看不惯我小叔的人,见我小叔时来运转了,他们心里能好受吗?可不使劲地糟践我小叔嘛。”
罗老太眼一眯,好像仇人就在跟前,“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在背后挑事,我绝对不放过他。”
“哎哟,奶奶,你都八十多了,还准备跟人打架去啊。算了,算了,咱家里高兴不就行了吗?”
罗老太憋了憋气,试探道,“你跟奶奶说实话,你是真为你小叔高兴吗?”
“当然了,我是我小叔的亲侄子,我怎么不盼着我小叔过上好日子呢。”
“你妈可不一定这样想。”
“不能够。”张鹏飞头一甩,“我妈跟我说了,老有人在她面前说小叔打一辈子光棍的事,她觉得脸上没光,现在我小叔有能耐娶到一个,我妈那面子不是挣回来了吗?”
“真是那样?”罗老太半信半疑。
“绝对的,我哪敢骗您。”张鹏飞两只手搭在罗老太的肩膀上,力道恰好地按摩着。
罗老太心里嘀咕着,难道是我错怪他们了?真没有那点想法,一星半点的也没有?
“奶奶,不过有个事,我得提醒你一下。你得把我小叔和我未来的小婶生辰八字拿去合一下,防止犯冲。”张鹏飞终于进入正题,一本正经地咋呼道。
罗老太愣了一下,双手一击掌,“呀,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这事重要吧?幸亏你大孙子提醒你了吧。”张鹏飞卖了个乖。
“幸亏幸亏,这事太重要了。鹏飞啊,我跟你说,这八字不合的人,千万不能在一起。不然会出大事。你小叔这辈子不容易,但好歹是个全乎人。可是万一……不行不行,我现在就去找人算算。”罗老太说着,急匆匆地就朝外走,走到半截收住脚步,说,“不行,那侉子的八字我也不知道啊,还得等她回来。”
“别急,明天你再去。这一时半会的,肯定出不了什么事。”
“只能这样了。”罗老太叹息地说,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去了屋里,一边换鞋一边说,“我得上炷香去,保佑保佑你小叔。”
中午时分,办白事的主家请所有帮忙的邻居们吃饭,并每人发了两百块钱的红包。零零碎碎的人数加起来,有两桌。程大英坐在靠里一张圆桌上,见外面一桌上的张玉叶收到红包后,半边屁股一抬,揣进兜里。
程大英旁边的人,也看到这一幕,有些讨好地对程大英说,“你家姑子这外快挣得容易呢,昨天下午才过来的,仗着自己是个药罐子,洗了两个碗,拣了把芹菜,脸不红心不跳就把人家钱收下去了。还不如小皮球呢。”
小皮球是个孤儿,是凤凰桥的树先生,二十岁不到,常年混迹于周围四条巷子里,不管谁家红白喜事,他都是第一个来帮忙。此时,他现在就坐在程大英对面。
程大英夹了个鸡腿放在小皮球碗里,说道,“她啊,资格老呗。”
“啥资格不资格,冯建设虽说是在国营单位,但干了一辈子,也只不过是个车间主任,论威望,还不如你家明山保安队长呢,前些年多威风的,名气跟派出所所长差不多,这次社区人代会候选人肯定有他。”
程大英忙酸酸地说,“可人家孩子有出息。姑娘名牌大学毕业,现在在银行上班呢,我们家跟他们家比不来。”
那人却深不以为然,“你家哪些差了,鹏飞给我发了张名片,上面写着工程师,多牛的。你儿媳妇是设计师,你家两个师,你还不满足?”
程大英在心里嘀咕着,工程师?户外用品公司的一个小技工,也敢称自己是工程师。既然别人给她搭架子,她也就顺着往上爬不想下来了,笑道,“也就那么回事,现在工作不好找,他们就是混口饭吃。”
“你就别谦虚了,家里几个劳动力,一个月纯收入不少的呢。”
“都是挣死工资的,能有多少呢。”程大英拿胡长兰举例,“胡长兰以前还在医院上班呢,要不是嫌工资低,怎么会辞职做生意呢?”
那人哦了一声,“可不是嘛。算算辞职有二三十年了吧,如果没辞职,今天医院要来一大帮人的,肯定比现在热闹多了。”
两人说着,突然巷子里面好像出现了一阵躁乱,不少人离开席朝外走去。
有个知晓怎么回事的男人,经过程大英身边,嘴里叼着根牙签,龇着牙笑道,“你家老二,跟失心疯一样,唱得是哪一出?”
程大英满腹狐疑,瞅着张玉叶慌里慌张拨开人群朝外走,她也连忙跟上去。
只见张明海骑着三轮车一路狂奔,小巷子本来不宽,三轮车骑在胡家门口,被一些空酒瓶和板凳挡住了去路。他跳下车,双腿对着酒瓶一阵囫囵扫,随手将板凳往墙根一扔,然后再跳上车,继续赶。
后面罗老太追了上来,稀疏的头发散着,网兜勾在衣领的商标上摇摇欲坠。她撕心裂肺地叫道,“你走,你走,走了就别回来了。”
张玉叶一把搀扶住她,问发生什么事了。
罗老太只对着张明海离去的方向继续骂,“为了个女的,要死要活的,白活几十岁了,把祖宗的脸都丢尽了。”
程大英走过来,搀扶着罗老太的另一条胳膊,嘴上嘀咕着,这像什么话嘛。心里却暗自高兴,鹏飞出的那点子起作用了。
罗老太现在哪有心情享受这种尊贵的待遇,在进院门的时候,两只胳膊一陡,从她们的手臂抽出来,叫道,“你们怕我跌死了?我死不了!从现在起,我就守这个门。只要他一进门,看我怎么打断他的腿。”
张玉叶问,“妈,到底是咋回事嘛。”
罗老太这才道起事情经过来。“我去找王瞎子,看看他们两个人八字犯不犯冲。王瞎子告诉我,他们八字相克,如果领了证,不出一个月,家里就有血光之灾,我一听,这还得了,要闹出人命了。回来告诉老二,老二一句话也听不进去。跟我吵了几句,就跑出去了。你们刚才看到他那个样子了吧,哪天我死了,他回来奔丧都不一定会这么快。”罗老太说着完,用力跺了下脚,只恨不得去撞墙。
张玉叶听得疑疑惑惑,“真的假的?他们两个人在一起挺好的事啊,怎么还要出人命呢。妈,这王瞎子嘴上没门,他说话你也信?”
“我看你也是跟你小哥一样,脑子差根弦。”罗老太将怒气转移到了女儿身上,“他要是不灵,会有人专门坐飞机来找他算命?他要是不灵,天天满屋子人,那些人全是呆子、二百五吗?我一去,他就说我今天肯定会去找他,人家算到了。”
“顺嘴的话,谁不会说啊。”程大英半笑道。
“你也不信是不是?”罗老太哼了一声,“我一提老二,王瞎子说老二以前差点被砖头砸死,还说老二前年骑车摔倒,在家休养了半年。就连老二脚底板有两颗黑痣,他都晓得。你们还敢说他不灵?”
程大英惊讶道,“王瞎子连老二脚底板有两黑痣都清楚?玉叶,你知道吗?”
张玉叶摇头,“没注意过。”
“所以说,王瞎子不孬的,他说老二躲过了两劫,跟侉子这是第三劫,只要把这一劫渡过去了,就平平安安的了。可我怎么跟老二讲,老二就是不听。我都要被气死了。”
程大英心里已经完全明了,鹏飞肯定事先找过王瞎子了。这方圆十公里内,就王瞎子这么一个神棍。儿子这一招,是真致命啊,直接把老太太降服了。老太太不同意,这婚事肯定就黄了呗。
张玉叶依旧觉得这事不太靠谱,正想说什么时,程大英抢先一步,说,“这个东西玄乎着呢,真说不好,两个人如果八字不合的话,女的问题不大,倒是男的可能小命不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罗老太手一挥,坚决地说,“除非我死,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他们休想!我就不相信,那么多年一个人就过来了,怎么现在就过不下去了,非得要去招惹这种事。”
张玉叶担心地问,“小哥不会真和那女的私奔吧?”
程大英脸微微板下来,“老二要是顾及我们家里名声,就不能这么做。传出去多难听。搞不好要上电视的,那样整个怡州人都会知道的。”
“上什么电视,哪个缺德冒烟的会把这种事弄电视上,电视台没有东西放了吗?”罗老太瞪着眼睛冲程大英喊。
程大英愣了一下,“冲我干嘛,我又没干这事。真是的。”她脸一沉,掉头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