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读书

字:
关灯 护眼
66读书 > 瑾遇 > 第70章 我辞职了

第70章 我辞职了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瑾遇!

沈遇在长白山的这几天过的并没有她来之前在脑海里想象中的那样轻松,除了刚来的那两天放肆地玩了个爽快之后,之后的每天早上九点就得照常起来远程办公,陈言和司徒烬两人去了北京负责pop up shop,贝秋要陪刚到b市的厉落,公司里就只剩几个高层跟进圣诞和年底的活动,所以沈遇没办法掉链子,很多事得她看了以后亲自点头拍板。

这天沈遇将早餐叫进客厅,刚换好衣服掩好卧室的门,戴上耳机准备开会,周瑾年就从里面出来,睡眼惺忪地坐到餐桌对面捋了捋乱七八糟像鸡窝一样的头发,伸手就拿起桌上的咖啡往嘴边送。

沈遇从电脑前抬起头看向他:“不再多睡一会儿么?”

周瑾年笑着说“不了”,将杯子搁回杯垫上:“起来陪你。”

沈遇看了看他鸡窝一样的头发,然后精神不济地打了个哈欠,关掉自己的音频,随口问道:“你最近没工作吗?怎么那么闲?”

周瑾年瘫在椅背上,懒懒的舒展了一下胳膊,云淡风轻地说:“没有,我辞职了。”

“什么?”沈遇没听清他的话,就又问了一遍,然后手上也将正在运行的zoom给彻底关了。

周瑾年拿起手边的橙汁递给她,神色自若地对她重复了一遍:“我说我辞职了。”

沈遇接杯子的手一晃,差点将里面的液体泼出来:“为什么要辞职?”

周瑾年轻轻地挑了挑眉:“本来一早就该辞了,但之前还没想好接下来干什么。”

沈遇讶异地瞪圆了眼,低下头沉吟了一会儿,灌了自己半杯橙汁后才继续问道:“你现在是有更好的方向了?”

周瑾年淡淡“嗯”了一声,然后翘起二郎腿,说道:“明年年后我打算去红杉。”

沈遇怔怔地愣了两秒,继而不可思议地放大瞳孔,颤抖着声音,刹那之间就因为激动而涨红了脸,她从喉管里发出的嗓音听起来都有些失真的沙哑:“...什么title?”

周瑾年的嘴角弯出一个小小的得意弧度:“投资合伙人。”

沈遇有些不明所以地蹙起眉:“投资合伙人?是Gp吗?”(General partner)

周瑾年摇摇头,然后说道:“不算,Gp主要负责基金领域,但投资合伙人相对而言更像顾问。”

沈遇听了他的话,难耐激动地抿紧嘴角吞咽一口口水,盯着他的双眼都因羡慕与敬佩淬出明亮的光:“那我该恭喜你了,你去那里准备呆几年?”

周瑾年拿起餐盘中的可颂咬了一口,咀嚼了几下,似乎在认真思考一般:“...初步预计的话,三到五年吧。”

沈遇“啪”的一声扣下电脑屏幕,全然忘了今天的早会要讨论关于圣诞礼盒套装的重要问题,急不可耐地问:“三五年之后呢?”

周瑾年把玩着手中的可颂,神色深沉而认真:“回家里。”

“...你很早以前就有这个规划了吧?”

周瑾年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似是而非地换了内容,他不会告诉沈遇回家里的打算是他跟周让前不久谈条件之下谈出来的产物,口中只淡淡地说:“也不早,前两年的事。红杉和黑石我更偏向于红杉,你也知道傅璟山一直是我的人生憧憬。”

沈遇咯咯地笑出声:“谁不是呢?只不过你现在离他越来越近,而他对于我来说还是只是一个存在于媒体和数据上的Figure。”

周瑾年将手中的可颂放回餐盘中,得了闲的手转而摩挲起椅子的扶手,由此转换了姿势,改为挺背端坐:“你也可以的,你既然相信我,又为什么不相信你自己?”

沈遇耸耸肩,对此不置可否:“过年之后你就不会像以前一样那么得空了吧?”

周瑾年点点头:“对的,以后的时间肯定不会像上班那么固定了,但时间会更加的灵活。”

沈遇眯起眼打量了他片刻,走到茶几边拿起烟,点燃一支,直接挑明:“怎么可能?这怕是以后的几年里,你最后的长期赋闲时光了吧。”

周瑾年站起走到她身边,拿过她嘴边的烟,抽了一口,苦笑着承认:“也差不多算是。”捻着烟想了想又说:“我们年初抽空再去哪儿玩一趟吧。”

沈遇点点头,并未因他以后的奔忙感到不快,而是打心眼里由衷地替他高兴,那劲头好像是自己进了红杉似的。

……

沈遇从长白山回来后以为年底除了公司里一堆催命般的事物需要解决以外,大约不会再有别的事了。

周瑾年给她的震撼尚且没消化完,她认为2023这满是变化的下半年怕是不会再有什么爆炸性震动她脑仁的事了,不成想,从东北回来的第二天,她就接到了沈丘壑的电话。

她接起电话前还想了几秒,莫不是沈攸然又撺掇他爸来给她找麻烦,谁知沈丘壑的第一句话便是:“你爷爷得阿兹海默了,他说他想见你。”

沈遇一贯接程远质电话时所露出的嘲讽笑容僵在嘴角,好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爷爷。这两个字随着她越是成熟,越是被她慢慢地刻意不去触碰。

有关于她父母的,亲缘关系所带来的一切,这些年在她能够独善其身后,她都选择规避。

原生家庭所带给她的枷锁她打破了,所带来的痛苦她远离了,但那些爱与温暖,她也一起远离了。凡事两面,当她放弃了一些有害物质时,互依互存的,那些对她好的人,她也一起放弃了。

以前留学的时候一年回来见爷爷奶奶两次,现在回b市九年多,还是跟从前一样一年见他们两次,除却当时她跟沈攸然关系尚可的那段时间,会频繁地参与每周的大家庭聚餐,见过十几面,从此也只有爷爷过生日和过年会见面了。

挂了电话,她从公司里魂不守舍地出来,路上遇见公司里的几个员工,跟她打招呼她也没有听见,只是机械地向前走,似乎往复这个动作能让她此刻头脑清醒一些。

她没穿外套,也没叫司机,一个人站在路边拦着出租,深冬的风浸了凉水一般吹在脸上,吹得打起寒颤,吹得思绪飘得很远,终于能回忆起小时候。

她是同辈中的第一个孩子,当初父母闹离婚时,她跟着爷爷奶奶住了一段时间,那时住在建设路的老房子里,每天爷爷会骑着车去给她买小绍兴的白斩鸡和血汤,偶尔带个小金陵的鸭翅当零食。家里有一架阿姨买的老钢琴,爷爷托人找了音乐学院的老师,每周坐着公车带她去上课,下课从老师家里出来,街边总会有小摊贩,每次爷爷都会给她买一个油墩子或者鸡蛋饼,让她边吃边等车。

练琴的时候,邻居总说她弹哈农像在敲木头难听得要死,每天下午都要上来敲门说太吵了,爷爷每次都会帮他们吵起来,不允许他们说她的不好.....

有些事不去想的时候,似乎就像没有存在过一样,然而一旦想起,却像拉开闸门的水,再想叫停,却怎么都停不下来。

仿佛一切都历历在目。

沈遇的眼泪从眼角争先恐后地朝外涌,越聚越多,模糊了视线。

她有些不明白眼中的液体因什么情绪而起,又为什么如此汹涌不息。

不等她想明白,停在路口的出租车就不耐烦地摇下车窗大声问她到底走不走了。

她拉开车门上车,叹了口气,寒气在玻璃窗上化出水汽,模糊一片,依稀与她此刻的心镜有几分相似。

……

沈遇刚到小区门口就下车了,没有让司机开到楼下,她需要一点时间去整理情绪的波动。

她从门口往里走,看着这个依稀见不到绿化,走道几乎被车停满的小区,心里对沈丘壑又产生了一些负面的苛责情绪。

自己住的那么好,给自己父母就买在市区边上这种零几年的破小区里,十几年也未曾想起来给老人挪挪窝。

沈遇想了想又自嘲地笑笑,那自己又是什么好人呢,平时连面都不露。

真是冷血惯了的一家人。

它擦干眼角的水渍,推开连门禁都坏了的大门,跑到黑乎乎的电梯口前等电梯。

电梯下来的很慢,每层大约停差不多半分钟,莫名地就让她感到烦躁,抬脚踹在早已脱落的墙皮上,黑色mb绸面尖头被磨出了线角,扑簌簌掉下的尘屑沾了她一脚。

她觉得自己有点毛病,不知道这个举动是在厌恶电梯还是厌恶自己。

从电梯出来,就看见沈丘壑站在门口,手上还捏着烟,她打量他半秒,心里不情愿但还是叫了声:“爸。”

沈丘壑难得没有出口怼她说“你还知道有我这个爸”,只是打开门,让出半个身位让她进去。

沈遇换好鞋,走到客厅,奶奶坐在沙发上见她来了,眉开眼笑地起身来给她倒水:“姑娘回来啦!”

沈遇接过水象征性地抿了一口,握住奶奶伸过来揽她的手捏了捏,有些局促不安地坐在沙发上,悄声问:“爷爷呢?”

”手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凉啊!多穿点呀。”奶奶一摸到她凉冰冰的手就惊呼了一声,随即将她的手掌拢进袖子里捂着:“他刚刚睡下啦,你等会有事么?有事的话我就去叫他起来。“

沈遇下意识想要将手抽回来,可下一刻却又觉得自己表现得太疏离,只好垂下头掩饰眼底又泛起的波澜,尽量克制地说:“不要紧的奶奶,我下午没事。”

奶奶拉着她到沙发上坐下,拿起毯子盖在她的腿上,又转身摸出空调遥控器,把温度调到三十度才开口说:“你爷爷生病了,这次叫你回来,是有点事想跟你讲。”

沈遇还没从自我产生的不适中抽离,哑着嗓子问:“什么事?”

“我们想你爸爸虽然给你付了首付买了房,但只付了三成,还要你以后供,还是很辛苦的。你是家里最大的,今年也二十七了,以后要是想要创业呢,想干什么呢,总归手上要有现金对吧?我和你爷爷呢,因为以后需要别人二十四小时照顾,所以想去住老年公寓了。这个房子呢,他清醒的时候跟我聊,想过户给你,虽然没有多少钱,卖掉的话税后一千万不到,但学区不错,以后估计是有涨头的,你学经济的你看以后什么时间好,你就卖掉,这样总好过没有东西傍身对吧?女孩子嘛,要做事业不容易的,我们帮不上什么忙,你么从小就很独立很优秀,我们晓得的,所以呢,我们就把这个房子给你.....”

沈遇盯着眼前不断翕动的嘴巴,只觉得脑子嗡嗡的一阵响,渐渐开始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她的眼睛又不可抑制泛出潮气,心里一下一下跳的很沉,她大约知道情绪从何而来了。

她既愧疚于自己长久以来的刻意冷漠,又无地自容于老人的这份温暖关怀。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突然叫她回来会是为了这样一桩事。

她早就将他们钉在她的对立面,跟沈丘壑和他融洽的新家庭捆成了一团,把他们强行融入她不堪回首,为之不耻的童年,就此努力无视他们,抹杀他们,尽量不跟他们扯上半点关系。

这样她就可以如同间歇性失忆一般忘记那个自六岁后突然不被重视的自己,忘记少年时期孤独无助的时光,忘记长大后被别人指着脊梁骨嫌弃的时刻。

好像只有这样,她才可以生出无坚不摧的壁垒,将自己牢牢护住。

一直在外面抽烟的沈丘壑不知何时进了屋,顺手拿起茶几上的抽纸递给坐在沙发上的沈遇,一脸的无奈:“哭什么哭啊?这么大的人了还哭,我在你这个年纪都有你了。人年纪大了肯定会生毛病的啊,以后你有空就多去看看他们,他们很想你的,知道吗?”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