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追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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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嗒一声,随着锁舌的伸缩,光线照进了已经很久没人居住的一间屋子里,细小的尘埃在空气中随着涌入的空气起舞,屋子布置得很温馨,也没多少灰尘,看来是有人会定期打扫。
叶诚踏步而进,扫视了一眼自己父亲的故居,能感受到到里面时隔多年仍残留的生活气息,他在门口脱了雨衣挂在架子上,找了找边上的鞋柜,换上拖鞋走进房间里。
墙上有装饰用的普通工艺品,还有插在花瓶里的自己父亲喜欢的酒蓝花,从新鲜程度来看应该是不久前插进去的,空气中散发着像酒又不是酒的清甜香气。
要知道酒蓝花在清城可算是个稀罕东西,大部分土地都被用来种植作物的情况下,没什么人种花,都是小范围种植。
而酒蓝花要求的种植环境颇为苛刻,是某种需要大规模种植的非经济作物的伴生花,单这一束花,大约就要个四位数。
这花自然是厉山海叫人送来的,算是对他已故好友的祭奠。
叶诚在这束花前面停了一会,然后继续走,沿途看着这房间的装饰风格,那几乎和他在上城的家一模一样,但他脚步不停,只是那本来就阴郁的表情变得更加阴郁下去。
他走过客厅,看过卧室,最后停在书房等到办公桌,这里的风格和装饰,还有那些残留的痕迹,让叶诚几乎能看到自己父亲的残影在这个房子里走动,工作,生活。
他久久地在办公桌前站着,一言不发,除了眨眼之外,没有任何动作。
紧接着叶诚的眼角流下泪来,清澈的的泪水将那如叶诚一贯挂在脸上如面具一样的表情撕开两道狭口,紧接着将其完全撕裂,将其变成一副哀痛而富有人性的面孔。
叶诚低着头,缓而深地呼吸着,仿佛每一口气都是他的最后一次呼吸,又好像是背着巍峨沉重的山岳,令他喘不过气来。
但很快,叶诚抬起头来,恢复了那副阴郁而沉静的“面具脸”,只有脸上的两道泪痕证明他曾经情绪失控过,但是当他用大拇指将那泪痕轻轻擦拭而去后,那唯一的证据也消失无踪。
然后叶诚坐到了他父亲曾坐过的椅子上,抚摸了一下桌子的纹理后,拉开抽屉,从中拿出了他父亲的日记阅读了起来。
厉山海告诉他,如果想知道他父亲的过去,那么就读那本在办公桌里的日记吧,里面记得很详细了。
说是日记,其实应该算是厉山海对叶云峰的过去总结资料里夹杂了叶云峰自己的日记和随笔。
叶云峰生于清城第三规划建设区域,也就是后来清城扩建的外围区域,人们玩笑般地称那里为“恶水区”,穷山恶水的那个恶水,与完全是城市中心的清水区对应。
出于各种原因,这个地方的治安以及经济都不是太好,鱼龙混杂,黑帮横行,迷失率全清城最高,肃正局和警力驻扎最多,升学率最低,各种犯罪频发。
所以叶云峰后来取得的成就近乎于一个奇迹,相当于老鼠洞里飞出只金凤凰,二十八岁就有三个phd属实算是了不得,所以后来得到上城户口也是理所当然。
当然,从日记里看,叶云峰的向上攀爬之路一点都不算轻松,他家是个大家庭,而他是最小的儿子,前面有四个兄弟姐妹。
如果他的家里情况复杂,关系不好,父母是人渣,对于叶云峰来说可能还会好一些,起码他能无牵无挂地出走,闯出一片天地。
但问题就在于他家那可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完全是个一个模范家庭。
虽然穷,但叶云峰家的人可都是一等一的好人,所以从小耳濡目染出来的叶云峰也是个重视家庭和亲情的人。
叶云峰的父亲和母亲是工人,父亲在积劳成疾后染上了慢性病,要很多钱治疗,加上当时的补贴不算高,日子过的紧巴巴的,为了省点钱,叶云峰天天吃救济处的人才会吃的营养剂。
那段时间家里很穷,为了救父亲花完了钱,要不是他自己争气,争取到个公费生的名额还有奖学金,估计他读完义务教育就要辍学去当工人赚钱养家。
曾经叶云峰一天只睡四个小时,其余时间要打工,食物则是吃那种半固体,没有味道的速食棒,直到考上清城的重点大学,拿到一份优厚的奖学金后才算是喘过一口气来。
而反哺家庭,大大改善自己的生活环境,则要到他大二成为能力者,加入肃正局,拿到自己第一个月的工资和补贴之后了。
事实上,叶云峰算是个名人,以他命名的奖学金到现在还在鼓励着第三规划建设区域自强不息,不愿意腐烂在那片泥沼里的人。
他留下的专利和技术起码拯救了五位数的人,惑星粒子方面的研究也是他一马当先,研究所的建立他也出了大力。
当然,在肃正局做事的期间,他也和厉山海搭档完成了许多困难的任务,亲手拯救的人也不少,也曾年少轻狂干过蠢事,但大体上瑕不掩瑜。
看完日记,叶诚有些惊讶,他不太能想象那个沉稳,温和,和平常人没什么区别的父亲曾经骄傲过,风光过,也会年少轻狂,也会干出不符合他身份的事情。
他在日记里会爆粗口,会宣泄一些无处发泄的情感,会有负面而不可理喻的想法,会有沉痛而深刻的反思,也会有真情而直率的感情表述,毕竟他也年轻过。
也许父辈的故事比我们想象中要多得多,苦甜酸辣咸他们都尝遍,悲欢离合他们都经历过,只是后来趋于平稳后亲手给自己的故事写上了结局,合上了书页。
叶诚合上日记放在一旁,这是第六本,他已经看完了自己父亲被人概括,并且自己在旁辅证的前半生,要他评价,这不说是高潮迭起也算是波荡起伏的传奇经历,不写本个人传记都过不去。
然后他轻轻摩挲着日记的封皮,感受着穿越时空,自己与父亲时隔几十年的一次精神上的接触,回忆着自己父亲过去和自己的样子,将日记中描述出的人与父亲联系到一起。
叶诚感慨万千。
感慨了一会后,叶诚思索了起来,虽然了解自己父亲的过去也是一个目的,但是叶诚此次前来的主要目的还是从父亲的过去里找到他可能的敌人。
在这些日记里,他能看到的有两个可能的敌人。
一是万物一心教,在日记和资料中明确记载,二十多年前万物一心教曾经在清城有个大计划,但却被叶云峰发现,以牺牲前任肃正局局长,清城大乱的代价重伤了一位万物一心教的大主教,让他们功败垂成。
在那之后过了一年,叶云峰就离开了清城,前往上城,并在后来和叶诚的母亲结为连理,组成家庭。
二是上城的某些势力,在叶云峰的日记里,他合理怀疑上城有一批人不希望下城好起来,而刻意控制某些势力阻碍下城的发展。
不单是清城,而是所有下城区的城市。
比如下城城市内普遍无法根除的走私和黑帮问题,到现在还没恢复的无法之地,莫名其妙拿到不该拿到资源的帮派和邪教,还有一些类似于偷偷猎杀捕获能力者,将其运往上城的秘密组织。
这一切似乎都是上城在后面推手,很明显他们希望下城处在一种有限的混乱之中。
叶云峰在日记中写道:“甚至上城与下城的互相攻击和敌视都是他们引起的,但是为什么?这背后一定有什么更大的秘密,迟早有一天我要查出来。”
在这篇日记后的第三年,叶云峰就去往了上城,不知道去进行什么秘密工作,连点声响都没传出来,最后还悄无声息的人间蒸发了。
从这篇日记结合自己父亲给自己发来的影像来看,第二种可能性更大一些。
叶云峰似乎是碰到了上城某些势力的要害,还被发现了,而且这势力甚至大到叶云峰不敢传递出任何信息,哪怕连给厉山海留下一点有用的情报都不行。
而历山海补充的资料里写着,从叶云峰调查后的结果得出,那个在暗中不怀好意的组织,里面似乎有很多是皇族的大人物。
看完这些资料,叶诚突然发现厉山海告诉自己的可能是对的。
自己确实没有任何资格掺和这件事情,自己的父亲是为了保护自己而不留下任何信息的,如果自己因为调查自己父亲的死因而去世,那父亲可能才真的会死不瞑目。
从理性上来说是这样,但是叶诚垂下了眼帘,抚摸日记本的手重了起来。
但是凭什么?自己父亲凭什么死?如果不能找到理由,如果不能复仇,不能让自己的父亲死的有价值,叶诚不能接受。
常有人说,要放下仇恨,迎接更好的生活,不能执迷于复仇,要着眼于未来。
但是叶诚的一部分永远留在了得知父亲死讯的那个夜晚,如果不能复仇,他就不能完整,一个不完整的人如何才能迈步向前?叶诚不知道。
所以,复仇已经成为了如同刻进骨头的纹路,流淌在血液里的体液,在脑中常驻的本能欲望,变成自己的人生目标时,放弃才是对发生过事情的不尊重。
就这样好好地生活,一步步地前进,慢慢完成自己复仇的目标吧,叶诚下定了决心。
想着这些事情,叶诚有些感谢瓦吉姆,若不是他留下的感情,自己多半不能这样正常的思考,甚至自己已经放弃生命了也说不定。
“滴。”
左手个人终端上闪起的蓝光和提示音告诉叶诚,私人时间结束了,来活了。
于是叶诚起身,没有太多留恋地向门外走去,空气中的细小尘埃仍在飘荡,客厅散发着酒蓝花的香气,如同一个久远的梦境。
穿上雨衣,叶诚关上门,锁舌弹动,门锁卡死,恢复了如同多年前叶云峰离开房子执勤时的样子。
往日如烟,但散去后还会留下些淡淡的余味,在空中萦绕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