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怎可因恨毁社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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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不想给钱。他看着翎羽由内而外流露出的自信和恳切。遥远的恐惧让他恍惚。“你如今府上人手太多了，平常府丁不过百余人。你足足多出三倍有余。去找你母后吧？钱的事，我还需明日同朝臣商议一下。”皇帝开始逐客。他不太明白，从前笨嘴拙舌的人，怎么就成了伶牙俐齿的人。从前对他满是敬畏和崇拜，怎么还能如此理直气壮。
翎羽也是气恼的，就如她不曾将冀国宫廷的不堪说与女皇，她没有说父皇伙同皇后害了母亲，那是她的父皇啊。她也从未想过要为复仇而毁灭整个冀国。她并非不可让女皇发动战争，战争的消耗足以将那些试图干政的大家族一点一点的蚕食，耗尽他们的人力和财力。如此既能满足她们对权利的渴望，也可对冀国报复。她心狠些，借着女皇给予她的权利，带着左薏发动战争踏平冀国。如此她也可坐镇高台，呼风唤雨。可她从未仇恨过父皇。
她如此想着，也是气恼。但她又怎会这么做，冀国，她还期待父皇的夸赞，期待父皇能赞赏她的才能。如同女皇那般指着高台对她说。“这个位置，只有足够厉害的人才能坐！”
得力大太监为她引路，去往皇后住处的路。也许，她大概明白，这个从前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其实并不熟悉，不熟悉的人，不熟悉的事。
旭闻讯而来，他一脸欢喜和蔼，说，“翎羽妹妹，母后自从你离开后一直念叨你，无论如何，过往也是她在教导你，待你不比对我和香璇差，有时还偏袒你。她如今遭难，你多与她说说话，父皇对你母亲多有怨恨，唯有母后还记得她，若非如此也不会遭到废除。”
旭是满满的期待，他自信，大方，丝毫没有注意到翎羽的怅然和错愕。他自顾自的说着。母后对翎羽的关心和思念。旭一路把人领到皇后废除后的居所，这里依旧如初，即便废除她也享受着尊荣。
旭交代，“多与母后说说紫兰国的事，她爱听。”交代完他便走了。他认为通过母后从翎羽这里打探到消息然后再告诉父皇，母后就能重新坐上皇后的位置。而母后从前偏袒翎羽，想来翎羽会顾念这份恩情，他知道母后对翎羽的纵容是捧杀，但只要没有捅破，就凭翎羽对情亲的渴望，便足矣。旭不知道翎羽很早就知道是皇后杀了母亲。那份仇恨即便没有将她淹没，也不可能对皇后言听计从。
翎羽的心态已经要爆炸了，父皇的不信任，旭哥哥的小心思，还有母亲的死，皇后的算计。哪怕她心理强大，也有些面容扭曲。她不是不知道不在乎，只是有太多顾虑和期盼。她不想和父亲反目，不想国家因为她而遭受动乱，她可以把自己的不满和伤痛深埋，可以不报仇，不计较。可谁在乎她的感受！
皇后依旧端庄，只是素雅了些。她依旧端着皇后的架子。
翎羽冷笑，“皇后，多亏了旭皇子引路，翎羽才能这么快见到你。我如今可是亲王，你为何不行礼！”
“翎羽，你怎么这样说话了，你从前不是这样的，可是在紫兰国受了委屈和挑拨？”皇后一如既往的温和，她淡淡的瞧了翎羽一眼，眼中的讥诮和嘲讽毫无保留的都落在翎羽眼里。
“一个被废的皇后，是什么让你不对亲王行礼！”翎羽忍住怒气。
这个女人口蜜腹剑她是见识过的。
皇后怔怔看着她，欲要发火。
“你想听听我在紫兰的事吗？”翎羽问。
皇后脸色几变，说“你长大了，懂得分享了，既然说，母后也愿意听听。”
“我成亲了。”翎羽说。
“嫁的谁？”
“娶的左将军嫡长公子！和国师家嫡长公子。”翎羽说。
皇后错愕。
翎羽接着说，“你还想听什么？”
皇后有些绷不住。她不知道如何开口。要不问一问？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被废的事我在紫兰国就听说了。只是没有想到，母亲看重你，你却还对她下毒手！”翎羽说。
“你，你说什么？”皇后惶恐。
“你趁她生我后虚弱，伤她性命。”
“是谁告诉你的！我教养你这么大，是谁说的？”皇后有些慌乱。但她是不会认的，翎羽没有证据，即便有，她也可以说是假的。
“……”
“……”
“我都知道了，你无需狡辩！”
“……你应该相信我。我怎样对你的，阖宫上下谁人不知。我待你的好胜过香璇这个亲女儿，只因为你母亲虽然狠，可对我还算有几分真诚，我恨她是真的！但你不能因此污蔑我。”皇后狡辩说。她说得天衣无缝。任谁也看不出问题来。
可越是如此，翎羽的恨意才更深，皇后是多么聪明的人，她用自己的聪明，从她不知事时就算计着。害死母后，还要让女儿去怨恨母亲。又在紫兰使者来时将她推上死路。戴着慈善的面具，做的却是杀人诛心的事。
“你让我怨恨我的母亲，我会让你尝一尝一样的苦，旭或者香璇，有一天他们会亲手杀了你！咒骂你！”
“你说什么？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皇后有些惊慌。
“本王告诉你，你大可不必如此吃惊。这也算是回报你十六年的恩情，让您提前知道自己的下场。他们会在最得意的时候，对您这位生身母亲下手。要是到那时他们还顾念母子之情，本王也会逼他下手。想一想，你们是如何玉石俱焚的！”翎羽说。
翎羽说完便离开了，她太气了！她一定要想一个杀了她的方法，要杀了她！
皇后看着她匆忙离去的背影，冷笑。她知道翎羽的性格，十六年，养废一个公主她是有把握的！她在她的心里灌下了残暴和仁慈，翎羽，只能在痛苦中躲在角落哭泣！爱和恨会让人面目可憎。她又教她隐忍，她便只能隐忍！十六年，渗透进骨子里的栽培啊！更何况她那个精明又有野心，接受了紫兰强权思想的母亲都斗不过她！小崽子就更废了！只是可惜没有问出紫兰国的各方面情况。但没有关系，如今陛下的成年皇子只有她的儿子！
翎羽才走旭就来了，他等在外面，只等母后从翎羽口中套出紫兰国的情况。
在得知皇后什么也没有打探到反被翎羽咒骂，他便怒气冲冲要找翎羽来道歉！
皇后拦着他，“不必在意，她只是在求死！皇儿只需做个好哥哥，好皇子，做好表率。剩下的都交给香璇吧，虽然母后没有打探出来，但还有你妹妹和妹夫，你妹妹已经让她那些交好的夫人小姐邀请那个王妃了，到时候就等着看她的笑话吧。你让巳妃也邀请。我倒要看看，两个娇养着的男女如何逃得掉这天罗地网！”
旭有些疑惑，“母后，没必要设如此阵仗吧？”
皇后同他说，“旭啊，不要轻敌，翎羽和她的那个夫郎不是重点，她身后可是有紫兰国撑腰！翎羽这群人，是我们覆灭紫兰国的突破点。紫兰女皇有多看重她，覆灭紫兰国就有多容易！要是真把她当太女。那再好不过。旭，等你继位可就天翻地覆了，你就是一代明君强主！”
旭很激动，但还是问，“妹妹真的能行吗？”
“你不要看不起她，香璇和巳妃加上一群夫人小姐还斗不过一个人吗！他从紫兰国来，无依无靠，指不定还要怎样丢脸啊？有她哭着求饶的时候，到时只需要你一点点的好意就拿捏住了。还有翎羽身边的两个女人，虽然老了点，但其才识还是有的，紫兰国女子和我冀国男儿一样，你可以去接触一下，把她们拿下，给个侧妃的位置，也能让她们为你所用。”皇后说着自己的算计，旭认真的听着，母后的心机和才学才是最厉害的。
旭苦恼说，“儿子有母亲出谋划策，何苦用心思在两个老女人身上！而且她们被多少男人睡过，儿子下不去这个手！”
皇后很不满，“留着她们给翎羽出谋划策，还不如将其掌握在自己手里，实在不行就杀了！”
“这，她们是紫兰国人？”
“哼，这里是冀国！”皇后不屑的说。
皇后的算计十分精细。
旭想了想，问她，“母后，儿臣有一事想问！”
“说。”
“月大人两次出使紫兰，虽然都是奉命行事，但和紫兰国人接触很多，儿臣担心他受到紫兰国人影响。”
皇后思索后，说，“月奴此人，太过傲慢。油盐不进。虽然只是奉命，但留不得，他虽没有实权，可是他的身份是陛下的师弟，是舒老大人的得意门生。在朝有些威望，不可以任由他发展！趁着你父皇对翎羽的猜忌除掉他！免除祸患。”
旭皇子点头，母后果然是懂他的。有了母后指点。旭自信满满。
皇后很高兴，丝毫不在意翎羽的威胁，她的儿女听话懂事。翎羽自以为在紫兰国受到女皇的教导就想害她，真是痴人说梦！
得力很安静，就如同此事与他毫无关系。当初翎羽能发现是皇后害她母亲还是多亏了得力的安排，她能安全的去紫兰国，得力也帮了她。直到到了宫外，他才说，“黎郡的收成不多，殿下还需早寻出路。”
翎羽对得力还是很感激的，但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他。如今他又来提点自己。
“怎么说。”
得力倒是不隐瞒，如实说了黎郡的过往收成，“只是不知道您为何还要买下城郊几千亩荒山。既然没钱还是需要省着点用。”
翎羽很震惊，这事连她都不知道。得力又是怎么知道的，得力说，“这是我听旭皇子同陛下说的，陛下想知道你在紫兰积攒了多少财富，这事可是旭皇子亲自设的局。引导左大人买下无用之地。左大人心高气傲三两句话就被套进去了。当场就交了钱拿了地契。”得力还提醒翎羽，“殿下您可不能被身边小人给害了！”
翎羽很感激，这样针对她的事得力都肯同她说，可她也好奇，得力为什么如此帮她。“方才，你怎么不阻止？”
“不过是小小的威胁，又伤不着皇后！”得力说。
“那太可惜了。”翎羽说，“你跟我说这么多，不怕我去同父皇对峙把你供出来！到时候你这颗头可就不在脖子上了！”
得力笑到，“殿下，您不是这样的人，至于为何要告诉你，奴才只是不希望殿下输的太惨！”
翎羽掩面狂笑，“都知道我是怎么的人啊，我自己都不知道！”
得力见她有些疯癫，“殿下已经入局，无可挽回。奴才告诉您无非是想让您知道，冀国的朝堂不欢迎你！冀国的臣民不需要你！陛下子女有很多，死去的也有很多。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相反他们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奴才希望你能离开冀国，给自己一条生路。”
翎羽看着他，一个奴才都愿意说几句规劝的话，给她一点指点。而她的父皇，却听不进去她的话！翎羽不会去害一个奴才，她调整心情，说，“本王不会走。本王回来让他们感到威胁不假。”
得力还想再劝，翎羽却不让他说，“得力大人，本王不会让你因为几句话而受难！”
得力想笑，他知道翎羽殿下是个仁慈隐忍的人，可就是因为如此，这样的人斗不过铺天盖地的恶意。但他言尽于此。
等她撞的头破血流的时候，就该明白，被人算计的一生，是怎样的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