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寻找千山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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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鹿蜀黑色的蹄子泛起银光。
老九眯着眼瞧,看它每踩一步,脚下就隐隐溅起银色光亮。
怪水……
难怪叫怪水。
这水,常人根本看不见,原来这鹿蜀自始至终一直行走在怪水的浅滩之中。
白日里因着日头太显,他没发觉,现在月光下,这鹿蜀蹄子上沾染的银光,分明就是怪水的水汽。
蜿蜒曲折的山路,进进出出,已能听到水声泛泛。
鹿蜀停下脚步时,老九的眼前已是一条壮阔的大河。
他从腰间取下酒壶。葫芦盖打开,香气萦绕,惊起丛林中一片鸦声嘈嘈。
酒,如月之光华倾泻进宪翼水。
水中,笃笃笃,响起一阵敲击木头的声音,正是玄龟。
“我当是木招摇呢……怎么是你?”玄龟脸上褶皱太多,连眼皮子都掀不开。也不知他从哪条缝里看见的老九。
“龟老儿,你可知怎么去往千山崖?”老九没功夫耽搁,开门见山。
“去那种地方做什么。”同样是听到千山崖三个字,玄龟却比鹊山神淡定多了,脸上是一贯的波澜不惊,到底是跟着大禹王平定过大洪水,做过大事的人。
老九见他微微昂起的下巴颏上,那将天下分定九州的大印还隐约可见。
“我一手养大的闺女掉进去了,我能不去捞人么?”老九自嘲。
“哦,那个丫头啊……木招摇婚仪之时,我见过。”眼看玄龟老儿要跟他话家常。
老九赶紧打住,老龟扯起话头来,是没完没了的。他没那个闲扯淡的功夫。
“龟老儿……你只需告诉我,怎么去?”老九一字一顿,坏脾气已然压不住,顶到面上,脸色阴阴仄仄。
“老喽……陈年旧事……记不住喽……那可是通天之路啊。”玄龟慢慢悠悠摆一下尾巴,刮起一阵飓风,顷刻间将老九扇上天际。
老九在空中翻腾几周,砰地落地,砸起一阵尘埃之余,掀起了身后宪翼水的巨浪。
浪水打湿龟身,掌心狐火肆虐……
“龟老儿,你若不肯开口……我就让你的龟壳开个口……凡界烧灼龟甲之术,我也略通一二。”狐狸嘴里是赤裸裸的威胁。
“净从木招摇身上学那些不三不四的东西。”玄龟到底是玄龟,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已是气煞了老九。
“你不是带了光之月华么……也不让我先喝一口,润润嗓。”老九耐着性子,将酒葫芦中的光之月华,倒入他口中。
酒入肠腹,他微微张开龟口,啊……一声,吐一口悠长的仙气。
光之月华……当真是回味无穷啊。
“罢了,罢了……我欠他一个恩情,他既已身灭,这恩情就还给那丫头吧。”
老九听懂了那人是谁,眼眸沉了沉。
玄龟勉力撑起如山柱一般粗重的四条腿,对着天上一轮孤月,仰天长啸。
幽冥之声,似是顺着月光通上天路,绕月久久回荡不散。
耳中余音未尽,忽听得不知哪里传来一声绵延悠长的吼声,似是对玄龟的回应。
这吼声竟比玄龟的嘶吼更为绵长幽远。不像是从天地的尽头传来,却如破了时空之门,从亘古,穿过无尽岁月而来。
玄龟缓缓爬入宪翼水,老九身子轻盈腾空,一跃而上。
在陆地上身形笨重的玄龟,入水却忽如大羿神箭,破水而去。
“装一副老头姿态,倚老卖老,净骗些无知小儿。”老九安坐龟背之上,无情揭穿他。
虽然时间太过久远,也不至于完全忘了,他们两小时候泥巴滩涂里打成一团的情景。
“怎么不说,是你装着自己还年轻呢?明明是个老不死的东西。九条尾巴,怎么都是留不住的。”玄龟劝他。
天界异象不知为他现了几回,他能拖到几时?又能躲到哪儿去?
到那千山崖就有如自投罗网,上面伸出只手来,就能抓着老九的狐狸尾巴,将他拖上去。
“你都死乞白赖地不上去,有脸说我?”老九无心再跟他闲扯淡,兀自闭了眼。
海中汪洋无尽头。
老九坐定在龟背上的身形随着波浪上下起伏。
玄龟低低一声呦鸣。
远远的地方显露一座巨大的岛屿,随着海波飘荡。
那岛逆着水波而来。
岛底下,缓缓冒出个头,露两只昏沉的眼睛。
原来这岛,竟是驮在巨龟的背上。
千山崖……难怪漂泊无定处。
岛上设有结界,轻轻触碰,五色光脉在结界处如雷电游走。
这是上神的结界,不成神,无可破。
原来是这个意思。
难怪这死王八愿意驮他来这里。
到了千山崖,他不化尾升仙就破不了结界。
可他若化了九尾升仙,他就救不了苍耳。
“故意的吧。”他咒骂一句。
“我早告诉你了,这是通天之路。是你非要走一遭。”玄龟喃喃,也不知是谁不服老,记性那么差,他刚说过的话都记不住。
老九不想跟他再多废话。
他闭起修长的狐狸眼在龟背上入定。
脑中,山呼海啸,天地变换,光阴如剑穿梭……时空变换之际,夜空中聚起层层浮云,缥缈云层之上,五光十色,再现异象。
在老九身后摆荡的九条狐狸尾巴,和云层中的光脉交相呼应,九条尾巴虚无起来……若隐若现,五色光脉从天而下,笼罩其身。
玄龟混沌的眼,清明起来。
天地之中,呦呦低鸣,此起彼伏。
迷谷空间内。
木招摇周身为之一震。
看着头顶之上不停变换的云层,和穿梭云层中的五色光脉,天现异象,竟能突破迷谷结界!!
他眯起桃花眼,入定参像。
透过层层彩云,看那云朵慢慢聚成九条狐狸尾巴,飘来荡去。
老九要化尾!!
……
“化尾又怎样?你破了结界又如何?无人救她,不过是多此一举罢了。”玄龟劝他,老狐狸最不耐烦的就是升仙,去那顶顶没趣味的地方。
他又何尝不是呢。
无休无止的漫长岁月中,他宁愿驮着那再也派不上用场的息壤……龟息于宪翼水中,也不愿去那上头,戴上那沉重的神面……
那上面,可没有光之月华。
可没有,那么多无聊无趣无休无止的吵吵闹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