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他不过是顺从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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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亦舒花了三天的时间,才接受了自己重生了这件事。
确切的说,是穿书了。
而现在,她的这个身份,是那些小说中的一本,也是她没有看完的一本。
卫亦舒的书签,却留在了这一面。
卫家,祖上被封为开国县公,永业田两千五百亩,至卫朝安不再承爵……主母病逝,卫朝安堕入空门,舍家弃子,长女外嫁,听闻兄弟阋墙,执剑相杀,一死一伤,悲愤之下流产病重,夫家怜惜,累次托人相问,终归罪无可赦,判秋后问斩,长姊病死于卫家门前,至此,卫家败落。
卫家的故事,占据篇幅,百余字而已,不过是这本书的第一章。
可是卫亦舒每每读起来,难受到无法再往下看。
她不知道,自己病死后为什么突然出现在了这里,成了那个卫家长姊卫亦舒。
她怜惜这一家人,却在生命终结后,以新生的方式得以在书中的卫亦舒身上继续延续生命。
可卫亦舒来得太晚了,卫亦舒的母亲已经病逝了。
她的父亲,也早已经堕入了空门,现在整个卫家上下,都是一片怆然压抑。
卫府内祠堂内,跪着两个少年。
一左一右,即便没有说话,却也是气氛僵硬。
祠堂内烛火不多,牌位一重接一重,烛火跳跃一下,牌位也好像跟着跳一下,加上外面的风声,卫斯越即便不说,袖中的手也是捏紧了的。
卫斯渺冷笑道“胆小鬼,贱杂种。”
自己骂完了,眼睛却盯着前面的烛火不放。
为了防火,这里向来不许烛火过夜,为了罚他们,卫亦舒才放了半截蜡烛在里面。
烛火一熄,这里就再没了光亮。
眼下,蜡烛只剩半指不到了。
卫斯越没有吭声,只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卫斯渺见他不说,便瞪了过去。
“都是你的错。”
“阿姊是我的姊姊,你凭什么叫姊姊。”
卫斯越想当做听不见,可是卫斯渺尖锐的声音却使劲往他耳朵里钻。
他躲不过去,哪怕躲到了石头缝里,卫斯渺也能把他推下水去。
窗户突然被风吹开了,微弱的烛火没能幸免,彻底熄了。
卫斯渺的牙齿开始打颤。
“阿姊,阿姊,我错了……”
不论白日里怎么犟,怎么敢说敢做,到了这里,他是怕的。
他不喜欢这里阴沉的熏香,也不喜欢这里腐朽的木头味。
卫斯越听着卫斯渺鬼哭狼嚎,听着他因为恐惧而产生的的哭腔,那股子恐惧被一下战胜了。
他一直想听卫斯渺这样哭着求饶,承认错误。
这样的想法没有持续多久
门就彻底被打开了。
月光自少女身后泻进来,月色柔和,她也柔和,明明依旧是在祠堂里,可两人都不再有恐惧了。
卫亦舒推开门,四面寂静。
她并没有带灯火,而是跪在了两人中间空出来的蒲团上。
“斯渺,我说过,只有你认错了,才能从这里出去。”
卫斯渺看见她来,心里的恐惧散个干净,
当下抽噎着,却不肯松口。
卫亦舒掰过他的脸,逼着他与自己对视。
“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杀了人!”
卫斯渺抽噎着,眼眸却只有恨意和倔强。
卫亦舒心中失望,扬手便给了他一巴掌,这一巴掌用了全力,卫斯渺的脸立马红印出五个指印来。
“你欺负他,羞辱他,现在还想把他淹死,斯渺,谁教你的道理?”
他依旧不吭声,死死咬着唇,浑身打着颤也不肯认错。
卫亦舒便起身,拿出之前打斯渺手心的戒尺。
而后正坐在卫斯渺的面前。
“斯渺,人生于世,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双亲,如今母亲病故,父亲离家,便是长姊如母……”
卫亦舒将掌心摊在卫斯渺的面前,戒尺用力的抽在了自己掌心。
卫斯渺愣愣的瞧着。
“这一尺,打的是我沉溺于悲痛无暇教导你的失职之过。”
“这一下,打的是我未能以身作则教你兄弟相亲相爱的无能之过。”
“这一下,是我将你养成罔顾人命无德无行之人的过。”
“这一下,是我看着你们兄弟二人血脉相连却屡次致彼此于死地的过。”
卫斯渺终于回过神来,拦住了她手中的戒尺。
“阿姊,阿姊,我错了,是我错了。”
卫亦舒定定的看着他,然后用力将他推到了一边。
继续用力抽在自己的掌心上。
“既然你一定要卫斯越去死,一定要卫家彻底败了,一定要要我无颜去见母亲……”
每说一句便用力的抽一下。
“阿姊!”
卫斯渺顾不上卫斯越还在这里,爬过去用力握住了戒尺。
“阿姊,是我的错,是我错了,你打我,你打我吧。”
卫斯越只跪在原地,冷眼看着两人。
卫亦舒没有动,看着将戒尺握在手中的少女,低声道“斯渺,你当真知错了?”
卫斯渺连连点头。
然后迅速向卫斯越爬去。
“我向你道歉,是我的不是,你要我挨几下,我就挨几下。”
卫斯越被他紧紧攥着衣袖,低头看去,那手攥得更紧了。
“我真心实意向你道歉。”
卫斯渺唯恐阿姊不信,一边道歉,一边往阿姊那边看去。
卫亦舒看着惶恐不安的少年,向他招手。
卫斯渺即刻就松了手爬到她怀里,抱住她的腰痛哭出声。
“阿姊,是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卫亦舒拍着他的背,看向卫斯越。
月色下,少年瘦弱的身影隐在阴影之中。
“斯越,你知道错吗?”
卫斯越诧异抬头,继而顺口道“知错。”
“你不知。”
“你没有错,斯越,你没有错。”
“你该反抗,该告诉我,你没有错。”
卫斯越心中的所有的讥讽与冷笑此刻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他看向这个极少见过面的长姊。
卫斯渺有句话是没错的。
卫斯渺有父亲,有母亲,有阿姊。
卫斯越一个都没有。
“斯越,我亦是你的长姊。”
斯渺想也不想就否认,声音尖利急促“你是我阿姊!是我阿姊!”
卫斯越那一瞬间升起的,所有关于家的期盼,关于那声没有说出口的长姊的呢喃,在此刻卫斯渺尖锐的声音中得以清醒。
他笑了笑,“是,长姊。”
卫亦舒却知道,他不过是顺从她。
顺从她喊了这声客气疏远的长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