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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从入门到入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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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慕义越往前跑去,就越觉得这里的琴声大了,犹如有人把那声响慢慢怼进他的耳朵里。

他边跑边用两眼的余光瞄到许多黑色的人形物体,他们似乎也在对话,然后便疯狂大叫。

林慕义的跑步潜力爆发得极快,同时也泄气得快……他已经管不了那些奇形怪状的东西了,脑子里只知道自己的两条腿开始像灌了铅水一般,抬不动,只得麻木地挪动。

林慕义喘着粗气,想要回头看那些藤蔓有没有追上来,还有他的阿芜有没有跟上来跟他一块逃命,可是还没等他开始动作,两条腿竟连挪都挪不了突然定了下来。

林慕义无奈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无用的两条腿,结果发现自己冤枉了人家,不是它们跑不动,而是有东西不让它们动呢……

藤蔓将林慕义的两条腿捆得死紧,紧接着便后缩将他拽倒。

林慕义在失去平衡力的瞬间做好了防护姿态,他用整个手肘捂住自己的脸,“砰”的一声倒在地上被那藤蔓狠狠拖行着。

黄土地一个劲地摩擦着林慕义的身体,他虽然感到疼痛也不敢张嘴叫唤,因为那黄土透过双臂的缝隙直接窜进他的口鼻,给他呛得够狠。

林慕义被拖拽的同时努力地想让自己翻个身摩擦地面,他觉得自己前面的衣服都要被磨烂了,而后面的衣服破了总比前面的破了好。

他挣扎着,双手胡乱抓着两旁的茶树,但由于被拖拽的速度太快了,他的手倒被那些树干划得皮开肉绽,一些细屑卡进那被划拉开的皮肉交界处,虽然算不得疼,但也倍感钻心刺挠痒。

林慕义不知道他被那藤蔓拖拉了多久,当他察觉到尘土不再往他脸上飞扬时,自己就已经被那些藤蔓高高举起悬于空中……

“哗啦啦”一声巨响,地下的黄土地竟开始爆裂塌陷……

林慕义不停地咳嗽着,他微睁着被沙糊得泛红的双眼向下望去,只看见自己身体下方竟成了万丈深渊,什么花呀,草呀,地呀,全都覆灭,只是乌漆漆一片。

在那乌漆嘛黑中又窜上两个绿色的东西,都说绿色代表希望,林慕义也最爱绿色,可此时他只道绝望至极。

那窜来的两个绿色的东西是更加粗壮的、带着细密勾刺的藤蔓……

新藤蔓将林慕义那在空中不安分的双手也捆了起来,他现在就像是在绝育台上的猫,被绑成“大”字状任人宰割……

藤蔓的细刺密密麻麻地扎进林慕义手腕的嫩肉,然后将他往半空中悬浮着的一个白色圆球旁带去……

“你大爷的……”

林慕义被手上各种钻心的伤口引的头皮发麻,他没有什么力气去反抗那些束缚着他的东西,只剩个嘴皮子能囔囔几句粗话,象征性地抵抗一下。

“你也叫小夕?”

一个轻飘飘犹如幽灵般的声音传进林慕义的耳朵里。

草地上的泥与黄土地上的土在林慕义的眼周相遇结块,它们倒是幸福结合,林慕义就惨了,他艰难地睁着自己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想要找到说话的人。

我的天,我还不如瞎了算了……这是林慕义看见自己眼前的事物后发出的悲鸣。

他猛地倒吸了口冷气,惊恐地瞧着那似是坐在白色蛋壳里头说着话的男……男……男白骨精……

那白骨精颧骨上挂着几片零碎的脸皮,嘴也只有上半张,没有下巴……两颗红豆般的眼睛在白骨眼眶悬浮转动着。

白骨穿了一身的红,裸露出的两只手的手掌处还带着碎肉,指骨带皮在弹琴,骨头与古琴琴身刮擦着,发出“滋滋”的声音。

感情背景音乐是你弹的……林慕义还有心思吐槽。

他见着眼前的情形竟突然有点想笑……因为他被吓得哭不出来了,脸上的肌肉不知对面前的事物作何反应才好,因此便抽搐着让林慕义露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林慕义依旧眯眼看着那红衣白骨,只是突然间,他瞅见一个比白骨精还要恐怖的东西后便猛地打断了泥与土在他眼周的“幸福结合”,不自觉地睁大了双眼…….

他呼吸急促,瞪大着被土灰弄得干涩发红的眼睛,喉咙中竟莫名发出干笑,神情凝聚了全人类临死前的绝望……

一个只有半个脑袋,腐肉半掀的不知道是什么物种的东西从白骨精的肚子那爬了出来,它的身子看上去是零零散散、透明的样子,手脚若隐若现看不清,连是男是女也分不出。

那怪物用着漆黑的眼洞望着林慕义,嘴角的骨头已经裂到了耳后,像是在奸笑,黑紫色长而发臭的舌头从骨中钻出,血液从舌尖溢出,“滴答滴答”滴在了琴上,与白骨精弹奏的琴声形成诡异的音效……

“呜…….哇阿巴,阿巴你们,哇草,你们是什么东西呀……”

林慕义吓得胡言乱语直摇头,恐惧而又无力地问着对面的两个怪物。

“东西……你们坏了我的事,我还要问你们是什么东西,怎么你倒反问我了……”

白骨人动着上半张脸说着,因为没下巴,喉咙的蠕动也就更清晰可见了。

林慕义不敢细看对面的两个怪物,但是不看吧又不知道对方会对自己做什么,于是一直撇着脸用余光观察他们,好减少些恐惧。

“我都不认识你,怎么坏你事?”

林慕义又委屈又害怕,他颤颤巍巍地问对方,想着什么事情自己一定要问个清楚,好死后做个明白鬼。

“我也不认识你,但是你们多管闲事,杀了唐老爷肚里的肉躯,害得我妹妹现在要还魂都没有上半身躯干,我不找你找谁?他们当中,就你最弱,也最合适……”

白骨人没了下巴,说话全程靠着那裸露的舌头和咽喉,字与字黏腻在一起,有些模糊。

他那破烂不堪的脸皮也随着面部的动作而一点点的向下脱离,跟没人挠却自动掉落的头皮屑一样,沾在那血红色的衣服上,分外明显。

“你妹妹?”林慕义在大脑里快速反应,然后带着不可置信地神情看了看对面的两个怪物,想要在他们身上找点人的特征,同时问对方道,“你妹妹是……岳朝夕吗?那你是……你是那个岳林檎?”

“是呀……你不是都看到那些黑影了吗……你不是听到了嘛……我家的事你都听说了吧。”

岳林檎肚子上探出来的头又往林慕义这边靠近了些。一股子陈年老粪坑的味道慢慢弥漫进林慕义的鼻子。

林慕义的表情就像是那被糊了狗屎一般,恐惧中带着反胃,反胃中还带着无可奈何……他不敢动身体的其他部分,因为实在是被藤蔓捆得生疼,于是便不停地眨巴着自己发涩的眼睛来减少身体的些许难受,同时想着自己应该与岳林檎多少说点话,好拖延时间让余玄清他们能够进来救他,于是便继续开口道:

“我一路自顾跑,你们家的事我什么都没见到,我知道你是个读书人,定是温文儒雅的,我恳求先生你放了我吧,求你了……”

“放了你?这可不行,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事,既是谢你为我们祭花,也是让你做个知根知底的鬼,好安心上路。”

林慕义听了岳林檎儿一番话,口腔中莫名发出“嘤嘤嘤”的呜咽声,同时在心里疯狂呐喊道:不听不听蛤蟆念经,要上路你们去上路!

他虽然经常嘴上说着要死想死的,可到了真要死的时候倒有些怕死了……他开始拼命挣扎着,哪怕手上脚上再疼也顾不得了,他伸长着脖子到处张望,疯狂地寻找着余玄清他们从天而降救自己的身影。

岳林檎的两颗红豆眼睛朝上眼眶翻了翻,然后长着破口对着在半空中扭动着的林慕义说道:

“你既叫我一句先生,那我就好生劝你还是别费劲挣扎些什么了,乖乖听话然后乖乖等死不好吗?”

等死?

林慕义听岳林檎那么说,再加上疼痛上了脑点燃了他的怒火,于是便冲着岳林檎骂道:

“你叫我等死你怎么不等死!你妹妹都死了你都要让她复活,怎么我就要等死了!你算什么教书先生隔这放屁!”

“呵呵……”岳林檎弹着他那血琴轻笑道,“我现在就剩个躯体了,可没有屁放,倒是你,不过十六,嘴巴最好给我放干净点。”

话罢,他便转变手下的琴曲,声音不再是悲怆,而是轻扬。

他歪着脑袋,瞪着两颗红豆眼直直盯着林慕义,像是在说:给我好好听着。

林慕义委屈又气愤,他的挣扎除了给他的身体加剧疼痛感外别无他用,因此,他垂下自己费力抬起的头,整个人软趴趴的悬在空中,想着自己与其在这费劲做无用功,不如在心里头多念叨余玄清他们,都说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这里已经有了鬼,封建迷信要不得也要得了,多念叨人,没准就来人了……

等等……念叨人!

林慕义突然清醒,想起先前甜甜告诉自己的,让他发自内心的呼唤他的名字,或许他现在应该多念叨一个甜甜,被救的希望可以还更大一些……

林慕义眉头紧锁,在心里开始疯狂喊着:姐姐快来救命呀,虽然我鸠占鹊巢但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在帮忙看家呀,你再不来人没家没就真的完蛋啦!还有甜甜,你个骗人的坏猫,说是喊了就来,我都跟腊肠一样挂得快风干了都没瞅见你一根毛!甜甜!甜酉禾!你再不来救命你主子我的命就绝了!甜甜呀,呜呜……

岳林檎见林慕义低着头,便觉得对方已经放弃挣扎乖乖听话等死了。

他的琴声愈发轻快,无不透露出他的好心情,他咯咯笑着,然后开始自说自话……

“小夕是我从青楼赎回来的……她长得好像我的亲妹妹。每每见到她,我总是想,如果我的妹妹还在世,应该也会想她一般美丽,快活……”

“她告诉我,她爱上了一个人,非他不嫁。我答应她,只要是她喜欢的,我都依她,就这样他们在一起了……”

“我又把我的妹妹弄丢了……”

“她一直告诉我,她过得很好……”岳林檎望着林慕义的红豆眼掉落了一颗,林慕义浑然不知,他也浑然不顾,接着说,“她为我做了这把琴,告诉我好生当个教书先生,无聊时可弹琴娱乐……我就是一个傻子,傻傻信任官府,想为她伸冤,什么教书先生……到头来不过是个废人,什么都干不了。人人都告诉我,死无对证,发生了什么,都是活人说了算……”

岳林檎说话间,手下的琴声节奏也更快了许多,指骨和琴身不再是摩擦,而且碰撞得“扣扣”响。

林慕义只顾着在心里头叫救命,这时才被琴声惊到,他在心里头骂到:都说人老了会啰嗦,怎么人变成鬼了也这般啰哩巴嗦的……

他抬起头来斜眼看着对面,发现从岳林檎弹着的血琴下方竟伸出一条细长的小藤蔓出来,前段尖利,蔓上长满了山茶花,一点一点地向林慕义伸了过去。

“你要干嘛!”林慕义立马注意到了那东西的目标,立马对岳林檎喊道。

岳林檎没有回答林慕义的话,依旧自顾自的说着:“我找到了帮我的道士,是她告诉我,以血肉为祭,即可让人死而复生……呵呵……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比起失去亲人的疼痛,肉体上的疼痛倒成了小儿科。”

“她帮我将小夕的头颅和魂魄寄生在我的肚子里,让那两个畜生,一个怀着我妹妹的上半身,一个怀着上半身,而那些欺辱小夕的人,我就让他们怀着小夕的散魂,只要他们肚子里的东西出来了,我妹妹就能活了……”

岳林檎像是唠家常一般对着林慕义说话,语气轻松,全然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

“活死人也算是活人……她说的话就可信了……但是就是因为你们……因为你们…….”

岳林檎弹奏的琴声越来大,节奏也越来越快。他脸皮已经掉没了,裸露出了红色的肌肉组织,红丝密布,他那仅剩的一颗红豆眼睛也突了出来,摇摇欲坠。

岳林檎弹到了极致,琴弦“噔”的一声绷断,他的指骨也碎裂了。

他停下了手中的琴,从肚子里爬出的人头掉在了琴上,开始滚上了那向林慕义升过去的藤蔓。

林慕义手上的平安绳再次响铃,可对面的两个怪物并没有露出什么痛苦的神情和反应……

岳林檎咯咯说着:“没用的……没用的……事到如今什么都没用了……宿主死了,我妹妹的上身肉躯也被你们给毁了,那我也就只能拿你的肚子来给我妹妹造肉躯……你好好受着吧……”

林慕义看着那藤蔓越来越近,人头也越来越近,一股子腐臭味也扑面而来。

他是宁愿摔死也不愿这样被捆绑着跟个人头贴贴,于是,便又拼命挣扎起来,冲着岳林檎大喊道:

“你冤有头债有主,这是在干嘛!我又没害你们!是你让胡方士贴那个符才让唐老爷肚子里的东西才跑出来的,它要来杀我,我不杀它不就是傻子吗?你什么毛病啊?这关我什么事!倒霉催的,你还有理没理啊!”

林慕义拼了命地叫喊着,也不管好听不好听,对着眼前的东西一顿乱骂:

“你要找找那些害你们的人呀!现在是你让你妹妹的肉躯被毁的,凭什么怪我呀!你强你有理,你就这样把我捆着,我弱我没理我就要这样活该受着嘛!你他ma%#@\\u0026*——%$#@\\u0026*——!”

“我说过的,你的嘴巴应该放干净些……”

岳林檎一点也不生气,他动作轻缓且仔细地抚摸着琴弦和琴身,上面的血糊了一层又一层,跟包浆一般,颜色也越来越深。

“我让他们有十个月可活,是我的仁慈。你们要来这,我只得缩短时间让他们快点生,说到底全都是你们的错……胡方士?那是什么东西?你别想让别人背黑锅……”

“你们作为义士,却不干义事……黑白不分,帮着那些人来害我们。我的家人都死了……只剩那么一个妹妹,也死了……你们为什么不帮我……”

林慕义疯狂摇着头,四肢并用,他疼得喘着粗气,扭曲着身躯,就跟那女黑影一般……

他的手腕脚腕都被藤蔓磨破了皮,那藤蔓随着他的挣扎是变本加厉越捆越紧,勾刺像是要勒进他的骨髓一般。

林慕义以疼痛为助力点,冲着岳林檎大喊道:“你快放我走!我姐姐很厉害的,只要你放了我,我一定会让她来帮你们的,一定帮你们的!你这样做跟他们一样都是害人,是会遭报应的!你家人不会想……”

还没等林慕义把话说完,那捆着林慕义四肢的藤蔓突然开始向往外拉,他就像条弹力绳一般一时间被拉得紧绷。

“啊——!”

林慕义先是一声惨叫,然后就是呜咽,疼得只剩喘气声。

他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筋骨要与肉开始分离了,手上的和脚上的肉随着藤蔓的拉扯开始向外翻卷,躯干与四肢的交界处的肌肉也开始撕裂,他已经疼得失魂,脑子也开始发麻混沌,没有意识知觉……

“报应?我的报应就是我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够了,我已经等得够久了……”

“你别怪我……要怪,就怪唐府的人,怪他们……小溪……”

岳林檎的另一颗红豆眼也掉了下来,他的衣服开始脱落,骨头也一点点的掉落,只是根脊柱撑着那还有肉组织的脑袋。

“不要……”林慕义的眼睛已经失去了光彩,他用着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对岳林檎请求着,因疼痛而微张嘴巴,口水也不受控制的耷拉着。

细尖藤蔓离林慕义的肚子只有两厘米的距离,继续前进,接下就要刺破林慕义的衣服,扎进他的肚子里。

“不......”

就这样结束了嘛……林慕义想着姐姐,想着颜岩和顾襄,想着甜甜,想着自己在这个世界见过的人、他能记得起的脸……

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不愿去看自己鼓起肚皮被藤蔓刺破,然后“生出”岳朝夕的惨样……

岳朝夕的头滚得缓慢,但也已经滚到了林慕义的跟前,她那不成样的脸面向岳林檎,她那破碎的魂魄一点一点的跑进林慕义的肚子,那她即将诞生的地方。

待到唐少爷的肉躯生出来,活死人的躯体也就大功告成,岳林檎彻底沦为白骨,献祭完毕,岳朝夕也就还魂……

林慕义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肚子在慢慢地鼓起来,尖端刺破了衣裳,钻进了他的肚脐眼中,就差一点,那细肉就要被其扎破,直至深出。 “小夕,你快些进去,这样哥哥还能见你最后一面……”岳林檎的舌头开始脱落,已然无语,只有上扬的颧骨肌肉显示出他的兴喜。

岳朝夕的头在藤蔓上十分缓慢地向后移动,甚至有向前爬的打算,但她犹如搭上了反方向电梯一般,最终还是将自己血乎乎的脖颈根贴着林慕义的肚子。

“啊——!”

这不是林慕义被刺穿肚子的叫声,而是岳朝夕的头出的惨叫声。

岳林檎看不见也说不了话,只能像个棒棒糖一般拼命的摇着头,发出“额呜咦呜”的声音……

这是……

岳林檎听着自己妹妹发出的惨叫声,清楚地察觉到周围环境的变化。

不可能!这不可能!

天空传来一声巨响,林慕义的肚子像是皮球泄气般快速变瘪,慢慢的恢复原状,绑着他的藤蔓也开始松了下来。

岳朝夕摇晃着头颅,红色的液体随着她晃动的舌头不断地在空中甩着。

她不再贴着林慕义,而是拼了命地往回滚,还没等她滚到半段,一条白绫立马包裹住了她,不断地勒紧。

整个幻境里充斥着岳朝夕的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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