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想也不想;想、也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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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慕义像是意外落水的人找到浮藤一般,他胡乱抓着身边人,央求道:
“姐,你快救救他!他要不行了,你快救他!”
余玄清擦拭着林慕义的那张血脸,哭着询问对方道:“你哪受伤了?快告诉姐姐,你哪受伤了!”
她迅速地帮林慕义清理出一双清亮的眼睛,用着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又慌慌张张地摸索着他的身体,心急地想要确认林慕义伤到了哪。
林慕义不敢动自己的身体,生怕牵扯到怀中人的伤口,他只能摇头,对余玄清道:
“我没事,是他有事,你快救他!”
“救谁?他是谁?”余玄清忙问林慕义,“谁受伤了?你没有受伤吗?你哪里疼?”
林慕义不明白余玄清为什么不先救他怀里这显眼的伤者而老是问自己这中气十足的哭者呢?
他低下头,说道:“我怀里的人!他就要……”
他惊讶地看着自己环抱着的双手,手心下抱着的没有奄奄一息的人,只有鲜血淋漓的猫……
血液黏腻,猫和林慕义都被血液融合成暗红色,要不认真看,根本看不出他怀里躺着一只猫!
林慕义心头一紧,他立刻用一只手轻托了托猫,另一只手则在一片红中寻找着它紧闭的眼皮,他将它的眼皮小心撑开,看见那暗淡无光的眼珠,本该绮丽的色彩蒙上了厚重的尘埃……
“甜甜……”
林慕义还是认出他来。
林慕义转头对余玄清叫道:“是甜甜!姐姐,他是甜甜!他为了救我就要死了,他就要死了!”
“小溪,你先冷静一下!”
余玄清顺着林慕义的手摸上他怀中的猫问道:“你真的没受伤吗?这些血不是你的吗?”
“不是,这些都不是我的血,是甜甜的血!他救了我,你快救他吧!”
林慕义一直重复着同样的话,不停地央求余玄清:“救他……救他……”
严颜岩和顾襄匆忙赶回客栈,他们见到眼前的破败景色愣了愣,见余玄清和林慕义坐在血水中便立马走上前去问他们的情况。
余玄清将自己知道的事迅速说了一遍,严颜岩和顾襄两人对视了一眼,便站起身来一个走到楼梯口,一个走出客栈,不断安抚店内外的人,对他们亮出自己的身份,不停地说着没事、放心…….
一个人信服后站了出来,后面的人也陆续跑出……
严颜岩抓住店家的手,给他塞了一锭银子,让他立马在除他外的三个人的房内备大桶热水,越多越好,剩下的金额便给店家把那被怪物弄的破烂不堪的店面重新装修。
店家乖张得很,听了严颜岩的吩咐便立马拿着银子连踢带踹地催促着软脚的手下人让他们快去忙活办事。
周围的人确认安全无事后一个个跑得跑,躲得躲,也不凑热闹,毕竟那被砌在墙上的死了的肉瘤实在吓人也实在臭人……
……
顾襄走到林慕义身旁蹲下身来,对他说道:“小溪,你先别哭,冷静些,你把这猫交给我,我能帮你救它。”
“你能吗?真的吗?”林慕义颤抖着手,睁着湿漉漉的眼睛望着顾襄,啜泣道,“你真的能吗?”
顾襄施以令人安心的微笑,他对林慕义轻声说道:“我能,不信你问问姐姐。”
他望向余玄清微微点了点头。
余玄清立马对林慕义说:“是的,顾襄懂得医术,无论什么物种他都能医的,你把这猫放心交给顾襄吧。”
她搂着林慕义,一点点地让他松开紧抱着甜甜的双手,让他放心地将怀中的猫交给顾襄。
“姐姐带你去清洗一下吧,等会顾襄治好了甜甜你也好照顾它呀。”
林慕义相信余玄清,点了点头,将甜甜轻轻地交到顾襄怀里,接着对顾襄说道:
“还有蛋蛋,蛋蛋被人摔到酒堆里了。”
他转身往不远处的酒堆跑去,但没跨出两步路就被身旁的余玄清拦住:
“什么蛋蛋?你要去干嘛?”
林慕义对余玄清说:“就是那只小狸花猫,那个叫柳民的人压在我身上的时候蛋蛋咬了他,他就把蛋蛋扔出去了。”
余玄清瞳孔震惊,她望向顾襄,顾襄立刻跑到酒堆那果然找到了奄奄一息的蛋蛋,她又叫来严颜岩,在他耳边说着什么,严颜岩听完话后应了声好便迅速跑到后厨去。
顾襄将蛋蛋和甜甜一起抱在怀里走到林慕义身旁对他说道:
“你都别担心了,我会医好它们的,你快去洗澡吧。”
林慕义看着顾襄怀里两只行将就木的猫咪,心疼道:“你要回自己的房间医他们吗?那里被我弄乱了,床上全是饭菜,你去我的房间吧…….”
余玄清紧皱着眉头,她不知道他们离开后林慕义究竟经历了什么,她不好在大庭广众下问林慕义话,于是便搂着对方的肩膀,小声说道:
“我们知道了,顾襄这就去你的房间医治甜甜和蛋蛋,你跟姐姐一块回房去,颜岩已经叫店家备好洗澡水了,阿?”
林慕义冲余玄清“嗯”了一声,两只眼睛一直盯着顾襄怀里的猫咪。
顾襄抱着猫快步跑上楼,没多少晃动,林慕义和余玄清则跟在他身后一块上了楼。
严颜岩抱着双臂走到后厨对着正在指挥人的店家问道:“店家,你们这叫柳民的小二去哪了?”
店家冲着那些忙慌地小二喊道:“你们倒是快点呀!”
他回过头,脸上肥肉堆笑,对严颜岩说:“小哥找他什么事呀?你要是要小二端菜送水的话,我这就给你叫一个过去。”
严颜岩摆摆手,道:“你就告诉我他去哪了。”
店家吸了口气,思虑道:“去哪了?我也不知道呀,我只记得那怪物没来店里之前他端着饭菜上了楼…..哎,好像还没下来呢,我们刚刚就躲着楼梯口那,没有人下来过,他应该还在楼上。”
“端着饭菜?”严颜岩问道,“他端着饭菜去哪间房了,是不是往我家弟弟的房间去了?”
店家回想着,冲着那些手忙脚乱不利索的小二又大吼了一声:“你们倒是麻溜的,这天都黑了,你们还吃不吃饭!”
他回过头又对严颜岩笑笑道:“哎呀,好像是了,嘶……我记得他端饭菜上去的时候我还问过他上哪间送去,毕竟店里头的胭脂客都出去了,就几个外地人还在呢,也没人那个点要吃饭,我一个店家都不知道谁要饭菜哩,于是就叫住他问了话,他说是地字六号房的客人叫他送上去的,我就让他去了,如果小哥你的弟弟是在地字六号房的话,那就是了吧。”
严颜岩接着问道:“他上去后你们在楼下有听见楼上什么动静没有?”
“没有呀……”店家回答道,“那些外地佬坐在楼下吃饭,十人不到吵翻天,楼上什么动静我都没听见……”
店家“唉”了一声,反问严颜岩道:“小哥你怎么问这个?是楼上发生什么出什么事了吗?”
严颜岩没回话,只是对他说:“店家你给我叫一个小二来跟我上楼收拾收拾那些房间,我等会要去清你店前的那坨腌臜物呢,免得那些脂粉客回来见到那么个东西不敢进你这店来。”
“哎呀,这好说呀,”店家兴喜道,“仙家你真是救苦救难呀,请快些把那脏物去了,我们在这后厨有门和厚帘隔着还好咧,不怎么闻着味,出去了可真就要命喽,别说客人了,我都不想进我这店。”
严颜岩拍了拍店家的肩膀,让人放心,而后两人便哈哈笑了笑。
店家给严颜岩挑了个最为勤奋卖力的小二上楼去。
顾襄在林慕义的房内治猫,林慕义在严颜岩的房间里沐浴,余玄清则在她自己的房内,想必也在沐浴。
严颜岩带着小二往顾襄的房间去,刚进门就看到床上一片狼藉全是饭菜油水,余玄清跟他说的那个袭击了小溪的男人的油脚印在红木地板上十分显眼,从床边顺到窗边消失。
“哎呦,这是怎么搞的…..”
小二被房间里狼狈的样子惊得叫唤了一声,他手上提溜着一个木桶蹑手蹑脚避过地面上的油渍。
“啧啧啧啧……”
他弹动着舌头,嫌弃地掀开那“废了”的被褥,用它把散在床上的菜包起来。
严颜岩也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往外望,他对收拾东西的小二说道:“刚刚那怪物那么大只,把你们店面都搞成那样了,想来桌子上的菜也被它震到床上了。”
“是这样了。”小二说道,“那东西真该死,给我们平白无故地惹了这些活。”
严颜岩笑了笑,说:“你们也真不容易了,等会你收拾干净这间房,我额外给你一两银子。”
“哎呦,仙家哪的话,这是我们应该的。”
小二哈哈笑着,他将那脏被褥捧在怀里,麻溜地抱下楼,然后又提了一桶水拿了好几块帕子上来利索地、“霹雳哐啷”地收拾起来。
严颜岩走到门外,对那弯腰擦地的小二说道:“哎,你们这店里有几层楼几间房呀,我在外头看着貌似不怎么大呢。”
小二卖力地干着活,回答严颜岩道:“我们这店原就是做街坊生意的,也就三层楼,统共就四十间房,客人上楼下楼就走房间边的一个楼梯都不拥挤的,也就出了唐家那事,我们这才变得‘人满为患’呢。”
严颜岩用手摸着身旁那被砸出一个洞的木门,嘴巴念着诀将那木门假式修好,让人看不见那存在的破洞,同时对那正忙着的小二打趣道:
“哟,小二你还懂成语呢?”
小二叹气道:“小的上过一年私塾,多少知道些,只是可惜……”
严颜岩回过头看着小二问:“可惜什么?”
小二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哈哈笑了笑,说:“哎,还能可惜啥,可惜没钱呗,没钱没得读书,只得当小二了呗……”
严颜岩只笑笑,说:“读完书也是要挣钱,当小二也是在挣钱,都是挣钱,你不如当小二挣钱然后读书,读书又挣钱去,来来回回兜兜转转,还是落在个钱字,有钱了,怎么样都是不可惜的~你在这先忙着,我给你们清了那怪物去,等会你们店有客人来你就有钱啦。”
小二将地面擦得干净,抹了抹自己额头上滴下的汗,看向严颜岩笑笑道:
“哈哈……有劳仙家了。”
严颜岩摆了摆手,转身轻步走上了一旁的楼梯。
四十间房……
严颜岩想来想,从手中唤出一只小蜜蜂来,那小蜜蜂又幻化出一只蜜蜂,两只蜜蜂又幻化出四只了,四只又…….
一时间四十只蜜蜂扑闪着翅膀到处飞去,不要太吵……
它们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肉眼不可见。
它们听着严颜岩的指示,轻易的进入这客栈的每一间客房里,搜起人来。
严颜岩转过身又轻步下到一楼,他走到大门口拿出“消尸袋”将那被扔死扒在石墙上的恶心肉瘤收了进去了,本就被砸的稀碎的石墙因没了血肉的黏合,应声而倒。
严颜岩又拿出一张黄符来,他用手挥动着符,符的上端“呼”的一声冒出青火来,一缕缕粉色的烟随着咒符的燃烧慢慢增多。
粉烟飘到碎石的血迹上,飘到地面的血迹上,甚至飘到那细细点点的血迹上。
烟吸吮着污血,烟体从粉变红,周围的血迹渐渐消失不见,被染红的烟带血慢慢消散开来,在空气中留下淡淡的清香。
附近的村民带着布罩捂着鼻子,他们一个个地探着身子看着严颜岩作法行事。
一人微微摘下鼻子上的遮掩吸了几口气后对周围的人喊道:“不臭啦!”
人们慢慢地一个接着一个摘下遮掩嗅着空气,果然不臭后便发出嘈杂的笑声。
店家跑出来门来对严颜岩说道:“多亏了仙家,不然我们要被那玩意恶心死喽。”
严颜岩笑笑道:“好说好说。”
不知从哪跑出一位妇人来,站在严颜岩的不远处喊道:“都怪唐府,搞出这些事来。”
妇人的丈夫拽着她的手臂,就要捂住她嘴:“小声点,别被他们的人听见了。”
“怕什么?唐老爷都死了,那唐少爷也要跟他爹一样被开膛破肚,也是个死的,怕什么!”妇人拍着丈夫捂住她嘴的手,继续嚷嚷道,“这要求捂嘴的人完喽,谁还来管你?官府的人也懒得理了,他们都伤了许多人去了。”
“就是呀……”
周围的百姓都开始出来说话了,有人拿着一把大蒲扇,有人端了杯茶、带了盅瓜子出来,讨论得好不热闹……
严颜岩冲他们笑了笑,两只眼睛转悠着,心想:有情报可套。
……
林慕义洗完澡后伶伶俐俐地就跑去顾襄那找甜甜蛋蛋去。
顾襄没有哄骗林慕义,他的确有悬壶济世的本事,目前来看限于猫。
林慕义从顾襄手上接过甜甜放在自己的床上,怜惜地摸着他的大圆脑袋。
甜甜浑身都裹着绷带,不再对林慕义的抚摸发出呼噜声,连喘气声都很轻微了。
林慕义问一旁的顾襄:“他没事了吗?很快就会好吗?”
顾襄看着林慕义,发现他身上的伤痕,皱眉道:“你的脸还有你的脖子,还有你的手……”
“啊,那些不打紧,”林慕义说道,“甜甜还好吗?还有蛋蛋,他们都好吗?”
顾襄回答道:“我医治甜甜的时候,发现它的伤口自己有在愈合,虽然它倒在你面前时鲜血淋漓场景吓人,但它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很快就会恢复好了。”
“蛋蛋呢?”林慕义接着问顾襄,“我怎么没在房里看见蛋蛋?它还好吗?”
顾襄回答道:“我把它放在‘医囊’里了……它只是一只普通的猫,伤势不重但要完全恢复就要借助外物,这几天我都会把它放到‘医囊’里,你别担心,它好了以后我会把它还给你。”
他说完话,从手中就变出一个木匣子来。
顾襄坐在桌旁,对林慕义招手道:“让猫在休息吧,你过我这来,我给你看看伤。”
林慕义瞅了瞅甜甜,站起身就坐在顾襄身旁。
他看着顾襄手臂上缠着的绷带,问道:“你的手臂也伤了,还好吗?”
“无碍,你比较要紧。”顾襄说。
“小溪。”余玄清走进房来,对林慕义说道,“你还说你没事……”
她坐到林慕义身侧探着身子,用手轻轻转过林慕义的脸面对自己:
“哎呀,你也要关心自己呀,我一直问你有没有伤到哪,还说没事,你这脖子、脸那么红,手又是怎么回事,都乌青了一大块了,都是伤……”
顾襄“哐啷哐啷”从匣子里取出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摆在台面上,手中拿着的绷带也老厚。
林慕义抿了抿嘴,看着眼前的大阵势说道:“不至于吧,我不疼……”
余玄清眉头怒皱,拿起一瓶药来就往林慕义脖子上抹:“都红成什么样了,还不至于呢?”
林慕义缩了缩脖子,嘻嘻笑道:“痒……”
余玄清叹着气,低声细问着林慕义今天一个人在房内遇见的事,同时还告诉他道:
“小溪,你只管告诉姐姐今天发生的事,姐姐一定会把那个欺辱你的人给……”
“唉唉!”林慕义扶额摆手,纠正对方的用词,“不能说是欺辱,欺辱是单方面的,我这应该说是……额……互殴?”
他看着余玄清用着无比怜惜且自责地神情看着自己,于是将自己今天遇到事删删减减往轻了讲:
“颜岩和顾襄走后我一个人在房间无聊,窗外突然飞进一只麻雀我就兴喜了,那麻雀很亲人,我就在摸它,结果它突然神色大变猛地叨我手,把符叼走了,我听颜岩的话不敢出房门,只得先处理手上的伤,结果那个叫柳民的突然端着饭菜进到房来说是姐姐你给我准备的怕我饿着,我觉得奇怪不想搭理他,只让他出去,然而那人放下饭菜没跟我说几句就跟疯狗似的扑向我,他把我压在床上掐着我的脖子扯着我的脸皮,蛋蛋见状便咬了他的手,我就用脚狠狠地踢了他,他嗷嗷叫唤我便起身拿起他端来的饭菜砸他,所以顾襄的房间被我弄脏了……那个柳民气急败坏又被我踢得残废,于是就对蛋蛋下手把它扔出门砸到酒堆里,我心急要去找蛋蛋,就把不能出门的事忘了,然后下楼的时候又被店里逃命的撞倒了,那怪物就冲着我来了,甜甜他就挡在我面前受重伤了……”
余玄清和顾襄听了林慕义的话一脸震惊,而当事人只觉得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都不算事,最应该担心的是他的两只猫。
他说完话就要起身接着看甜甜去,余玄清和顾襄两人迅速对视了一眼,二话不说就将林慕义摁回了座位,药酒绷带就往林慕义身上上,将他裹得更像个被人围殴后的高位截瘫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