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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无名游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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辕门外。

一个少年正徘徊。

他青衫朴素,白生生的脸上,有种单纯书卷气,正东张西望,朝营内瞧。

这就是卫营。

井然整肃,真是军纪森严。他一边看,一边感慨。

“喂,你跟我来。”一个士卒过来。

他立刻跟入。

走到一座帐外,士卒回头说:“进去吧,大帅在里面。”

“多谢大哥。”他很有礼。整了整衣衫,大大方方走进去。

里面只有两个人。

一个年轻男子,轻裘缓带,斜靠在上座,俊美又懒散,像正晏乐的贵族子弟。而在上座旁边,还有一个年轻……女子?

少年愣了。

军纪森严的卫营内,会见到这种局面,实在令他吃惊。那个人就是大帅?真是……看不出来。

“你有良策破关?”大帅问。

“是。”

“说来听听。”大帅笑眯眯。那个语气中,竟有丝轻佻。像见了献唱伶人,叫他唱个曲儿来听听。

这感觉委实不好。

少年暗叹气,却仍十分恭敬,躬身道:“回大帅,关内有条河,守关将士的饮水,都从那河中取。”

“你让我投毒?”

“这个……大帅英明。”少年挠挠头,讪笑。他还没说,就被看破了,这大帅倒真聪明。

“唔,此计不错。”大帅点头,称赞道,“待我破关入内,找到那条河,一定尽情投个几十斤毒。”

“咳!”一旁,那个少女轻咳,似乎想笑。

少年垮了脸。

原来,大帅在挖苦他。

可他还没说完!

“回大帅,投毒不须入关。只要投到上游,在关外即可。”他又说。

大帅笑了:“关内那条河,叫三元河,源头虽在关外,但离此极远。而且,郢人十分重视源头,生怕有人破坏,设了驻军看守。你献计投毒,一则源头太远,二则有兵守备。投毒一举,贵在神不知鬼不觉。我军如去投毒,千里迢迢不说,还会惊动郢人。弄不好,打上一仗也投不成。如此一来,投毒还有何意义?”

大帅笑得懒洋洋,可说出的话,却像百步飞刀,精准无误。

少年暗暗心惊。

好厉害!

圣人说,以貌取人,失之子羽。看来,这位大帅亦然。

“大帅明鉴万里,令人敬佩。”

少年又开口了,他非但没慌,反而两眼发光:“可是,大帅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三元河的源头,非止一个!”

大帅挑起眉。

“离此不远处,有座长菁山,山中有个密洞。洞内有条地下河,穿山而过,直通关内,汇入三元河。”

少年说着,眼底光芒越盛:“地下河汇入之时,支流细小,郢人从不关注,更不设防。而在长菁山上,那个密洞幽深,知道的人更少。从彼处投毒,正是神不知鬼不觉。”

大帅听了,眼底也闪起光。

“既如此幽密,你怎会知道?”一旁,那个少女忽问。

“因为我是郢人,我了解此地。”

“比别的郢人都了解?”

“是。”

少女笑了,摇头道:“一个最了解本国的郢人,却引外敌入侵。这个因果关系不好,很不好,让人无法相信。”

少年苦笑:“很多时候,越了解就越失望。只有最了解的人,才会绝望。不破不立,也许是绝望的转机。”

“呵,又来个等转机的。”少女莫名一句,看向大帅。

大帅摸摸鼻子,问:“你叫什么?”

“白无名。”

“好名字。”大帅笑眯眯,又问,“你献此良策,有何要求?”

“没有。”他摇摇头,淡然道,“我一介游士,别无他求。只恨故国腐朽,想借个机会,摧枯拉朽而已。”

“很高尚。”

“大帅谬赞。”他苦笑,深施一礼,“承大帅不弃,愿听山野陈词。草民拙计已献,告退了。”

他说完,转身就走。一转身,却吓一跳。

那个少女站在帐门,正看着他。可他刚才转身时,她分明还在上面!

他更加心惊。

原来,那少女竟是个高手。

“姑娘有何指教?”他战兢兢问。

“没什么,只想问问阁下,边关战局紧张,阁下如何出关,来到卫营?”少女慢悠悠,盯着他的脸。

他忽然觉得,这少女目光太利,如芒刺般扎人。

他不敢再面对,又转回了身:“大帅,我既了解此地,总比别的郢人,多知道一两条小路。”

“那一两条小路,可能行军么?”大帅问。

“恐怕不能。”他摇摇头,叹气,“如果能行军,早被郢人封了。我独身穿行,仍很费劲呢。”

“既如此,很好。”大帅点头,笑吟吟,“你想说的,都已说了?”

“是。”

“来人!”

帐外涌入士卒。

“将这人拖出去,斩了。”大帅说。

少年大惊。

“大帅!大帅你……”他还没说完,就被摁倒,趴在地上哼。

“你是郢人奸细,来探军情!”

“……不……”

“还敢狡辩?拖出去!”

士卒拖起他,他趁机大叫:“大帅!我不是奸细!还有真言相告!”

“慢着。”大帅开口了,一摆手,“都下去。”

士卒又退下。

他被丢在地上,大口喘气,惊魂未定。

“你到底是谁?”大帅看着他问。

他没立刻回答,似乎在下很大决心。终于,他抬起头:“回大帅,我来此献策,乃我家主人吩咐。”

“你家主人是谁?”

他苦着脸,又摇头:“这个真不能说,就算杀了我,我也不能说。”可顿了顿,他小声道:“不过,敝主人与卫国左相,私交颇深。”

这句话太意外。

与左相有私交的郢人……那岂不是……

私售军器的买主?!

宇文初失笑:“我还当是谁,原来是左相的故人。何不早说,偏来故弄玄虚。”

“主人谨慎过头,请大帅见谅。”他赶紧赔礼。

“好说。”

宇文初一挥手,笑道:“左相的故人,理当如此谨慎。”

“多谢大帅体谅。”

他又躬身,实话实说:“洛王在卫国时,坏了主人的买卖,杀了主人的手下,主人故而深恨。如今洛王入郢,又挑唆郢主,利用郢国,令主人更生怨怼。得知大帅降临,想必为讨逆贼。偏郢主昏聩,不愿交出洛王。主人这才派我来,略尽绵力。祈望大帅神威,给郢主一些压力。”

“贵主人此举,就不怕我长驱直入,灭了郢国?”

“不会的。”

少年笑了,笃定道:“敝主人说过,大帅是明人,深谙利害权衡。卫军虽强,但深入郢国,也非明智之举。何况郢地险要,多有天堑,外人太过深入,多半陷在这里,绝非上策。唯有两下和解,才是上上之选。”

这个买主,还真老谋深算。

宇文初暗哂,笑道:“贵主人倒很体贴。”

“大帅谬赞。”

“既如此,代我向贵主人致谢。”

“祝大帅一举成功。”

少年走了。

宇文初看向楚卿。楚卿也正看他。一时间,二人各怀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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