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倾塌的君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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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源洲之外，灵武大陆。
尚云国，君子山。
向来风帘翠幕、烟柳画桥的君子山，此时不再如往日一般宁静致远，好像加了一层灰色的滤镜，到处愁云惨淡。君子山上下也不再人声鼎沸，充斥活力，而是有些萧条和落魄。
战争时代到来了。
没有人再看重儒家这些书卷气重的所谓君子，很多之前在君子山下苦读想要考进君子山的人，如今也全都离去，习武参军去了。
儒家没能维护这上万年的和平，在世人心中，那巍峨宏伟的君子山已然倒塌。
此时，在君子山顶峰，万竹堂上。
儒家七位至圣，还有其下所有的大儒、文圣、至人……等等儒家高层，齐聚此处。
七至圣端坐发言台之上，面对其余弟子，荀朱坐于中间，今天是七至圣召集儒家众贤者，发表讲话。
孟苍然也在其中。
所有人都面色沉郁，神情有些许低落。
见众人就位坐好，荀朱轻咳一声，大堂里登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他，这位儒家当之无愧的领袖。
“我在这里诚挚地致歉，四国之战，我当受主责，一切都是我一人痴愚犯下大错，与全体儒家弟子无关，也与诸位大贤无关。”
荀朱白首低垂，老迈低沉的声音落下的那一刻，整个万竹堂都沸腾了。
“荀师！您别这样说！”
“荀师，是弟子不力啊！”
“我就是大虞朝臣，都是我等无能啊！”
弟子们声泪俱下地痛声道，不能忍受荀朱如此罪己责躬，这是他们爱戴的至圣，是儒家近三百年来的顶梁柱啊！
荀朱微微抬手在空中按了按，众人又立刻安静下来，激动地看着他。
“我为至圣，该我担的责任我得担，此番话非是安慰诸位，而是我认真思考过的实在之谈。”
“此方世界，已经出现某种变动，即使从没人在公开场合说过，但想必你们也早就知道。”
“天仙强者现世，上古神兽复苏，灵武大陆，正在渐渐向着万年前的情况倒回，天道复苏了。”
“我早就知道这一情势，当时我脑子里想的全都只有一件事——域外天魔。”
“天道复苏之后，域外天魔势必会卷土重来，以万年前一众大帝尚在时都无力阻止域外天魔屠戮生灵，如今的灵武大陆，一旦天魔重回，绝对会瞬间支离破碎。”
“所以，我即刻起身去了人宗，与人皇叶青玄彻夜长谈，约定人宗儒家联手，共同探究天道复苏的原因，阻止这场灾难。”
“叶青玄当时答应了。”
说到这，荀朱忽的一顿，抬头看了看台下众人，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盯着他。
“但是……他似乎根本无意阻止。”
“我不知道他到底意欲何为，但从这五年的情况也能看出来，他总在忙奇怪的事情，围剿一个真假不定的无渊魔尊，在各处神器设下埋伏……”
“我分了神，一方面想弄清楚天道的究竟，一方面又想搞清楚人皇在做什么，让他能不顾天魔重返这件大事于不顾。”
“结果回过神来，大虞皇朝已经危如累卵，尉迟松虚坐大，彻底覆水难收……”
荀朱的声音越发低沉，其中有一股沉重的疲累感，仿佛这老人并不是什么地仙境强者，只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众人无不揪心，荀朱为了这个世界真的呕心沥血。
“叶青玄到底在干什么……”有人发出愤慨不满的低语声。
“对啊，他是人皇啊！难道不明白什么才是关键？”
“无渊真人堕入魔道本就扑朔迷离，他居然对这样一件虚无缥缈的事如此热衷，绝对有蹊跷！”
“人宗的使命就是为灵武大陆抵御天魔，他居然不晓得天魔的厉害？！”
儒家弟子们的情绪越发高涨，对不负责任的人宗和人皇不停声讨，他们本就处在宗门失败的巨大悲伤和痛苦中，眼看有一个发泄的对象，纷纷抑制不住情绪。
孟苍然坐在众弟子首列，低着头，死死咬着后槽牙，已经泪流满面。
他对儒家的感情是真的，对君子之道的信仰也是真的。
但是如今，君子成了一个笑话，他心里比谁都痛，荀师又是他亲师父，方才的一番话让他心碎不已。
男儿有泪不轻弹。
但当为之奋战的信仰被击得粉碎，任何人都无法自持。
庄月柔坐在他身边，紧紧握着他的手。
“没能正确处理宁无邪所致的种种影响，也是我的失职。”荀朱突然说道，孟庄二人听到熟悉的名字，猛地抬起头。
“他改变了岚渊皇朝，铲除了叛徒张晚洋，种种事端当时看上去有利无害，最后却产生了莫大的影响，我们没能控制。”
台下众人窃窃私语，这个数年前横空出世的少年，创下历史性的功绩，最后又悄然隐退，彻底失踪。成了儒家甚至是整个灵武大陆的传说。
人们都在猜测他去哪了，也有人说他与无渊真人一同失踪，两人或许有关联。
“世界到了转折的节点，历史的大潮不可阻挡，四国局势无法稳固，战火很快就会重燃，儒家，也不再是什么凡俗圣地了，将会成为人人厌弃的老古董。”荀朱叹道。
“所以，我谨在此，发布最后一道君子令。”
“所有儒家弟子，前往大虞，找到那里失踪的百姓，算是我们为百姓做的最后的贡献。”
“然后，大家就可自行离去了。君子山会倒塌，但世间的君子不会灭绝，儒家的思想还将永世长存，但是这个组织，却是没有必要了……”
此言一出，整个万竹堂顿时炸锅。
“荀师，不能啊！我儒家万年传承啊！”
“我不走！我生是儒家人，死是儒家鬼！”
“与君子山同生共死！”
“对！同生共死！”
群情激奋，慷慨激昂，每个人都热泪盈眶，有甚者直接站了起来，振臂高呼。
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除了孟苍然。
他已经惊呆了，吓得眼泪都止住了，荀师居然想要……解散儒家？！
这怎么可能呢？！儒家万年传承，历代多少至圣先师……儒家的历史，就是灵武大陆的历史啊！
难道儒家的时代真的过去了吗？君子山真要倒塌？！！
想到这，孟苍然脑子轰然一阵巨响，此时此刻，作为一个儒家君子，如果自己还有什么隐瞒，那他就算死都不会原谅自己。
“荀师！荀师且慢！”他猛地站起身，向着荀师挥手。
他的声音淹没在众人的呼喊中，但是荀朱看了过来。
“荀师！我有情况要汇报！关于宁无邪的！关于天道、人宗、还有神器！”
荀朱神色一愣，很明显即使万竹堂里嘈杂一片，他也听到了孟苍然说的什么。
他抬手虚空一按，堂中所有人登时不约而同闭上嘴巴，方才沸反盈天的场面瞬间寂静无比。
“苍然，你说什么？！”荀朱忍不住站起了身。
孟苍然咽了口口水，大声说道：
“弟子认为，宁无邪可能与这一切的一切都有关系！他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