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花茶飘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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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大舅难得地脸红了一下：“大舅喜欢这贩茶的活计啊，能见世面，还不用天天围着锅台转。”
“哈哈，我听阿娘说过，小时候，阿公教你炒茶，你不是炒生，就是炒糊，气得阿公拿棍子追得你满茶山跑，躲在山里不敢回家呢？”
“听你阿娘胡说……”陈大舅想起小时候，总是阿姐把他从山上找回来，锅里偷偷给他留着饭，那时候觉得难受，现在回想起来，只剩下温馨回忆。
“二舅就没有炒糊过茶。”
“你二舅像你阿公，有耐心，炒茶有天赋，所以陈家的炒茶手艺传给你二舅，大舅一点意见都没有。”
越往西边走，水田越来越少，林地越来越密，山地渐渐多起来，在山坡上种茶的人家也越来越多。
层层的梯田上，种满了一行行整齐的茶树，有采茶女在坡上采茶，双手飞舞，边劳作边与对面坡上的人对山歌，一幅与丘陵地区迥然不同的田园风光。
陈大舅来了兴致，偶尔也放开嗓子，与山坡上的采茶女对几句山歌。
坡上人：三月采茶舞蹁蹁，邻家姐妹上茶山。茶山风景正正好，采茶只采茶尖尖。
陈大舅：四月采茶茶正鲜，双蝶飞到茶树巅，暖风吹到心坎坎，阿哥等妹背茶还。
阿公家的村子叫陈家村，跟袁家村一样，是个聚族而居的村子。
阿公家有两座院子，一座是祖传的老宅，在村子中心，陈大舅一家四口住在那里。
另一座在村子最东边，紧邻进出村子的乡道，前面是茶叶作坊，后边是一座两进的院子，陈二舅一家三口和阿公一起住在这里，方便每日到作坊做工。
阿公六十来岁，身体很好，脸色红润，说话中气十足，顶着一头花白的头发，走起路来风风火火的，见到舜华很高兴：“大姐儿，你咋来了？”
又对着陈大舅抱怨道：“咋没把秉哲兄弟们捎回来玩几天？”
“阿公，他们上学呢。”舜华不等陈大舅答话，就抢着说，“我找你有事。”
陈二舅和两个舅母都在作坊里帮手，陈二舅在炒青，两位舅母，一个在看火，一个在筛茶，都丢不开手，舜华走上前行礼问好。
陈二舅不善言辞，不像陈大舅能说会道，边把双手在锅里不停的翻动，边对她露出一个笑脸：“来了，快进屋歇着，中午叫你舅母给你煮茶叶蛋！”
陈阿公还带着两个学徒，兄弟俩是南边修宁县人，分别叫林大元和林小元，是陈阿公师弟的儿子，还不能上锅炒茶，只能做些分拣鲜叶的工作。
陈小元灵活些，见陈大舅回来，忙过来帮着搬抬牛车上的东西，见到几筐新鲜的茉莉花，不禁“咦”了一声。
陈阿公问舜华：“你采这么多花来做甚？”
“呃……，”舜华当着外人，不好说这花是用来研制新茶的。
陈大舅在一边解围道，“孩子喜欢这花，摘来玩的。”
陈小元心里羡慕：师兄也太宠这位袁小姐了，家里炒茶，人人忙得脚不沾地，他还有时间陪袁小姐摘几筐花来玩，我怎么没有这样一位舅舅？
舜华把阿公拉到旁边，悄声说：“我在书上看到一种制作茉莉花茶的法子，采点花来试一下。”又说，“大舅也饮了的，说是别有风味。”
说着从竹筐底部掏出一个竹筒，在阿公眼前晃了晃：“我在家里制了一点，给阿公尝尝。”
陈阿公将信将疑地沉默了半晌，起身找来一个茶杯，放点茶叶，用开水冲泡起来。
等了几息，端起茶杯放到鼻子下闻了闻，随后又抿了一口，面色便慎重起来。
那林小元见师父泡的茶与往日不同，便借口续水，好奇地上前围观。
“忙你的去！”陈阿公呵斥道。
林小元也不恼，放下水壶，去分拣他的鲜茶叶去了。
陈阿公当即把茶叶和鲜花搬进了后院，按舜华写在纸上的流程，一起试制起来，只有陈大舅和陈二舅可以进来帮手。
外人不得进入，连两位舅母也只能把饭送到院门口，不得进来。
林小元见师父进了后院，便凑到陈二舅的身边，看他炒茶，边好奇地问：“师兄，师父是不是在琢磨新茶？我看袁小姐拿来茉莉花，难道师父想用这花来制茶？”
陈二舅闷头炒茶，头也不抬地说：“不晓得，问那些做甚？今日的活计做完了？”
林小元只是好奇，知道这位师兄是个闷葫芦，也不追问，抓了一把经过蒸青的废茶叶，在师父空下来的锅里炒起茶来。
那些挑拣下来的废叶子，师父用来给他们练手。
祖孙两人试验了三个规格的投花量，试验了窨制的次数，分别为两次，三次，五次，因为有现成的大概流程，少走了许多弯路。
经过三昼夜的努力，终于制作出了这个时代的第一批茉莉花茶。
五斤。
这日晚饭后，陈阿公拿出新制的茶叶，请众人品评。
在这个制茶世家里，连三岁小儿都能品出茶汤的好坏。
林小元见嫩白色的茶杯里，盛着淡绿色的茶汤，上面飘着几朵洁白的茉莉花，一股茶香混合着花香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令人神清气爽。
“恭喜师父，”林小元茶未入口，奉承话先出口了，“以茉莉花入茶，师父是幕阜山头一个，以后，师父就是制作这款茶的祖师爷，跟堂屋里供的陆茶神一样。”
制茶人家，供的是写了《茶经》的陆羽。
“就你小子口花花，”陈大舅打断他的话头，教训道，“制茶人，重要的是品得出茶叶的好坏，这才是你小子要学的本事。”
舜华那急就章的花茶，茶香和花香没有融合得这么好，两种材料，经过陈阿公这个制了一辈子茶的老师傅一加工，一种从未有过的风味就出来了。
“师兄教训得是，”林小元忙低头受教，端起茶杯饮了一口，不禁赞道：“好香！师父炒的青茶本来就香，加上茉莉花香，这茶就更香了。”
“师父，我帮您炒这茉莉花茶吧。”林小元不顾他哥在桌子底下踩他的脚背，双眼发光地瞪着师父，“我给您老人家打下手！”
他要是学会了这花茶的制作，还炒什么青茶？只这一门手艺，就够他吃一辈子了，老了还能传给儿孙！
陈阿公黑了脸：“还没学爬，你就想学走？把炒青茶学会先！”
林小元吃了排头，又被他哥踩得龇牙咧嘴的，只好讪笑着低头饮茶。
舜华是要拿这茉莉花茶来发财的，怎么能把这技术轻易传给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