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60 黑枝的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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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苹果与花”花坊——
今日依然是平静的一天。
“明天见，苹果小姐，爱娜温小姐。”
被花坊所雇佣的青年在摘下了园艺手套和围裙，稍作一番收拾之后，带着和善的笑容朝着两位女士挥了挥手。
“明天再见，回家的路上小心。”
两位女士回报了对等的友好，随着风铃触动的声响，目送年轻人离开了花坊。
在他离去之后的片刻，爱娜温悄然开口：“他还有多少时间？”
白雪公主的苹果微不可察地瞥了一眼被置于最高处的那位“帝皇”。那朵原本苍白的花此时一片鲜红，充斥着看似了无止境的生命力和朝气——就如同那位年轻人那般。
它自信地昂起它的头颅，傲视着它根系之下的一切。
“最少还能继续维持数月。”白雪公主的苹果回答，“如果那位先生还能坚持的话，又或者我们的‘玫瑰皇后’愿意‘发发善心’，说不定他还能多享受活着的时日。”
“他很难得，并不是所有人类都如同他一般有着这般鲜活的生命力。”爱娜温一边说，一边回想，“还记得我们的第一位雇员吗，苹果？他的‘供养’仅仅只维持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过去的那些经历早就把他压榨得只剩下一些最基本的动力。他虽然有着丰厚的学识，但玫瑰其实对他并不满意。”
“所以还是年轻好。”白雪公主的苹果听完，不禁发出几声轻笑。
作为异想体的他们，有的早就已经忘记了自己存在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时日。
“不过，这样的好处也显而易见。”
白雪公主的苹果站在门边，将写着“opEN”的牌子倒转，把写着“cLoSEd”的那一面朝向外面的街道。
“浸染的玫瑰一旦开始散播她可怖的‘瘟疫’，无论于我们还是主管，都无益处可言。那些供她‘吸收’的人类能活得越久，我们在短时间内自然也不必为此顾虑。”
爱娜温听着白雪公主的苹果的话，小心翼翼地将橱窗上的花盆搬下。
“苹果。这样的话，我们是不是可以有一段时间可以闲下来了？”蓦然间，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地说道。
“当然。”白雪公主的苹果欣然应予，“所以……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或者想去的地方，阿娜？”
“唔……”
爱娜温有些打不定主意。但在那对盛满了叶片的空洞眼眸中，有几分期待正在悄然生长。
“没关系，你不必着急，我们有很多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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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无人在意的角落中传来了一阵嘶哑干枯的低吟。
“喀喇”“喀喇”……
黑青色的枝干自那黑暗的角落当中蔓生而出，如同狰狞的疤痕一般不断扩散。
“嘶——”
然而，在它刚刚触及光的那一刹那，那些即将脱离黑暗的枝干像是被灼烧一般骤然退缩。
光的存在于植物而言，是它们或长或短的生命当中最重要的一环。
但它实在是太久太久没有接触过光了，哪怕只是这一缕并不明烈的阳光，也宛若火焰一般，带给它剧烈的痛楚。
该死……
那些黑青的枝干，在一瞬的退缩之后，又再度鼓起了勇气。它们凝聚在一起，形成了锐利的尖刺，势必要击碎角落的阴翳。
在一阵灼热烟气散尽之后，它们终于触碰到了光。
它们出来了。它们切身地感受到了在深层地底久违的阳光与空气。
它们贪婪地汲取着它们所能感受到的一切。涌动的风裹挟着尘世喧嚣的一切，在那其中，它们捕捉到了一丝令它们也感到诧异的，来自“亲族”的气息。
“——！！”
那些枝干开始躁动起来，像是崩溃尖叫的人在不断挣扎着。
那是什么？那到底是什么？！
仿佛有成千上万的人在“耳畔”喋喋不休，它们在扭曲，抽动，满怀不可思议。
“亲族”？“亲族”！它们竟然还有尚存于世的“亲族”？
它们的王未曾提起那位“亲族”的存在，但它们从空气中嗅闻到的，那与王如此相近的气息——它们刚刚遵从王的旨意离开，它们深知她仍旧在黑暗之中——那只能是所谓的“亲族”，除此之外，别无他人。
它们的王幽囚于地底这么多年，竟然在外也留下了“希冀”。
那些枝干雀跃着，欢呼着，就连原本死气沉沉的干枯模样都好像恢复了几分生机。
“去找她！去找到她！”
透过那些纵横的枝干，在最深沉的黑暗中，苍白头颅的王伸展着狰狞的利爪。她在不见天日的囚牢中嘶吼，斑驳的抓痕无时不在吐露着她对于地底之上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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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年轻人一如往常地按时来到了花坊，开启了他一天的工作时光。
他目前的工作只需要按照两位女士预先挑选的品种，把那些花草以足够美观的方式摆放在橱窗，以展示给街道上来往的行人们。
进行完准备工作，一天的营业才正式开始。
“你好，请问你们这里还有玫瑰吗？”
刚刚开门不久，就有一位顾客上门。
“当然。”年轻人回应道，“稍等一下，我去给您包好。”
他转过身，来到那片玫瑰面前。
尽管现在并不是最佳时节，那些玫瑰依旧娇艳欲滴。不知道二位女士是如何培育出了这样上等的玫瑰花，能让它们如此持续盛放。
“我来吧。”
高大的影子突然笼罩在年轻人的上方，手臂传来了一种粗糙的质感，不禁令他打了个寒颤。
白雪公主的苹果接过了他手中的工作，她的视线朝着花坊最里面的那扇门看去，说道：“阿娜那边需要人手，这里交给我。而后你需要料理那朵玫瑰，和之前一样。”
“好的。”年轻人点了点头，将手中的花束包装纸交给了她，随即便离开了。
白雪公主的苹果用她枝干一样的双手，熟稔地包好了一束玫瑰。
随着她的一声轻咳，眼前的客人才从方才的震惊中脱身而出。
“谢、谢谢。”客人战战兢兢地付了款，视线却没忍住在那位高大的女士身上多停留了几下。
“您无需感到害怕。”白雪公主的苹果并没有展露出过多的表情，“您是生面孔，并不清楚这些事实情有可原，我并不觉得冒犯。相貌无法改变本质，而我也只是想活下去，这一切足够了。”
“噢……”仅仅只是三言两语，客人立马明白了一切，眼神从刚才的震惊逐渐染上了些许歉意，“对不起，我以前只是听说，但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看到……”
“没关系。”白雪公主的苹果微笑道，“也许在未来，我们这样的‘人’也会变得普通寻常。”
一边说着，那副黑洞洞的“面具”目送着客人的离去。
而背在她身后的那只手，此时正死死地摁压着几缕黑青色的枝条。她的指尖深深戳入其中，整个手掌水淋一片。
它们在她的手中，发出只有她才能听闻到的尖叫。因为剧烈的痛苦，它们不断尝试着挣脱，在她的利爪之中剧烈挣扎。
白雪公主的苹果面无表情，她的手指越发收紧用力。最终，她的手中不再有活物，只剩下一束发黑腐朽的枯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