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环宇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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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诚没有第一时间接起电话，因为在他的设想中，这个电话应该是来自周玲而不是林可。
他来到天台上，点起一根烟，开始来回踱步。
林可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陈诚全部都没有接，他仍旧在等。
很快陈诚手里握着的电话又一次响了。
他看着手机屏幕，备注上是“老大。”
“曹建宇？”陈诚脸上的表情则是变得更加凝重了。
曹建宇的电话都打了过来，他清楚如果不是万分紧急，他是绝对不会求助于自己的。
一向擅长忍耐的曹建宇现在也找不出任何反击的方式了。
“等等，再等等……”
陈诚也告诉自己要保持绝对的冷静，小不忍则乱大谋。
他来回踱步的速度越来越快，烟也是一根接着一根，最后烟盒也都空了。
太阳从偏西到了黄昏，陈诚看着橘黄色的夕阳，眉头紧皱，长舒一口气。
林可和曹建宇在一个下午打了他无数个电话，但陈诚则是一个都没有接。
“没有飓风就好……”
在太阳完全落入地平线的那一刻，他的手机铃声终于响了。
陈诚看着来电显示上周玲的名字，整个人像是被抽干力气一般坐在了地上。
“喂……”陈诚接通电话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也慌了啊。”
电话那头的周玲，语气中满是疲惫。
“是啊，能不慌吗？太久了，那可是整整一个下午。”陈诚夹着烟的手都在不断的发抖。
星火在南京虽然算不上大企业，但也算是一颗冉冉升起的希望之星，这样的势力寻找一一个新公司的股东和背景竟然还需要一个下午，可想背后的势力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说说你的猜想。”周玲靠在办公椅上，满脸的疲惫。
陈诚点点头，“应该是澜耀集团的高管之一，如果再精确一点或许是澜耀实业……”
周玲从半躺的姿态上坐了起来，敲了敲放在自己面前的文件，“刘戈耀，澜耀集团股东，也是澜耀实业负责人。”
“刘戈耀？以为会是澜耀实业的副总江万维，他到底图一些什么？”
周玲叹了口气，“不清楚，或许是想自立门户？”
“举报信写了吗？”
“已经写了，刘戈耀隶属于今万那一派，所以举报信写到了周易欣那里，今万这派要被压制一段时间。”
而周玲也冷哼一声，“刘戈耀这个蠢货，今万布局那么长时间，这下功亏一篑了。”
她几乎是动用了自己所有的关系才查到了一点点蛛丝马迹，最后才查出堪达的背后股东，这也算是替自己解决了一个潜在的竞争对手。
“布局？看来澜耀正在经历一场史无前例的夺权大战。”
陈诚随口调侃一句，毕竟那是澜耀的家事，自己也管不着。
据说澜耀内部夺权大战从十年前开始一直到今天，业内多少都有些耳闻。
“你就不好奇我到底查到了一些什么吗？”
“没必要，毕竟这件事和我的关系不大。”周玲语气中的疲惫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是坚决无比。
“我，开四倍工资，副董事长，能不能来帮我。”
“先前在盐城许诺不还是五倍工资吗？”
陈诚不禁失笑出声，继续道：“算了吧，我现在的心理承受能力不支持我再做这一行了。”
给出的回答果断而又简洁，几乎不给人留有任何反驳的余地。
周玲叹了口气，“为什么？”
“我不清楚，也许是现在的生活太安逸，我选择放弃自己所有的能力，舒适区是每一个人都需要的，可舒适区终究是舒适区，待久了就不愿意出去了。”
电话那头的周玲站起身，走到玻璃幕墙边，夜幕已经悄然降临。
她轻轻摇头，“这不是我认识的陈诚。”
“你记忆里中的我是什么样的？”
周玲听着电话那头陈诚的声音，所有回忆一下子回到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时。
当时的环宇和星火是竞争对手，为了争夺一个项目。
星火方是由周玲亲自带队，一行十几人，而环宇一方只有陈诚和两个年轻人。
当时的陈诚在业内还算是小有名气，可在周玲这种浸淫职场被称为铁腕女王的老江湖来说，压根不会把陈诚放在眼中。
自己亲自出马加上几十人的顾问团，在她看来这是一场无论怎么样输得战役，结果却是全面崩盘。
另外两个年轻人就像是来学习的，陈诚一个人战斗，颇有舌战群儒的感觉。
陈诚在最后拿下合同时，周玲仍旧处于惊恐之中，他从未见过竟然有一己之力战胜了一个团队。
从策划的全面性上来说，陈诚的给出的策划虽然也有漏洞，但比自己给出的策划要稍微好上一些，就只有一点。
从那天晚上之后，就盯上了陈诚，找人调查了他，本以为是什么名牌大学毕业的超级高材生，但发现人家学历也就是个专科，可这样的能力……
周玲从这场争夺案开始，就相当欣赏陈诚，后来两个人的认识，也是在自己的谋划之下。
后来的周玲无数次的提起过让陈诚到自己的集团工作，却也都被他婉拒。
但陈诚之后的那几年已经成为了业内的新星，各公司也在蠢蠢欲动，试图拉他入伙。
可突然之间陈诚这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就怎么消失了，竟然急流勇退？
周玲叹了口气，“我认识的你，坚决果断，能够把控一切，从来不做自己没有把握的事，”
“那你应该知道那种提心吊胆过日子的感受吧？”
“呵呵，当时手机铃声从来不敢关，有时候半夜惊醒或者被一个个电话吵醒，对家总会搞些小动作，尤其是在晚上，项目案改动一遍又一遍。”
提到这些日子，周玲也是一阵后怕和心悸，以至于后面那些的日子里，现在听到手机铃声就是一阵激灵。
陈诚点点头，笑道：“那些日子过多了，我也想换一种活法了。”
“我明白了，但我仍旧保留自己的对你许诺的条件，欢迎回来。”
“时间不早了，该吃晚饭了。”
“好。”
周玲挂掉电话，陈诚从地上上站了起来。
陈诚准备离开楼顶，忽然想起些什么。
“完了……”
念头出现的一瞬间，手机也突然响起。
他看着来电显示，手抖有些不自觉的颤抖。
“喂……”陈诚犹豫了一会还是接起了电话。
“你人呢？”
电话那头自然是陆怡，这个点她已经下班有一会了，而且，更要命的是他貌似忘记接沈稚然了。
陈诚赶忙解释道:“不好意思，公司有些事忽然耽搁了。”
“那你来接我一下吧……然然那边有筱筱骑车带他一起回家。”
陆怡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有些不不太好。
陈诚也不敢怠慢，甚至没有坐电梯则是一路冲到楼下。
他开着车到了财政局门口，看着蹲坐在地上的陆怡，心像是被什么给贯穿一般。
陈诚走上前去，陆怡抬起头，脸上毫无血色。
“你来啦。”
陆怡向着陈诚挤出一个笑容，语气中满是虚弱。
陈诚没有说话，蹲下身子，抄起陆怡的腿，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你放我下来，我能走……”
陆怡把头埋在陈诚怀里，虽然嘴上说着拒绝，但身体却很诚实，没有一点反抗的念头。
“怎么了？”
“没什么，但这是在大街上，我觉得有一点点丢脸。”陆怡的声音很小。
陈诚则是呵呵一笑，“丢人？我抱自己女朋友，丢什么人。”
“你这个人真讨厌……”
“疼吧。”
“嗯……”陆怡有些委屈的点点头。
陈诚也叹了口气，“亲戚提前来了？”
把头埋在陈诚怀里的陆怡也是脸一红，“每个月本来就不稳定，我已经正常早睡早起了，怎么还是不正常……”
陈诚把陆怡放进车里，一脚油门把车开到家。
他又把陆怡抱到床上，“你好好休息，晚饭我来做。”
“嗯。”
陈诚马不停蹄地下楼，跑到超市买了红糖，熬了一锅生姜红糖水。
“你先喝，我下楼去熬粥。”
“你身上怎么一股烟味？事情很困难？”
陈诚刚准备离开，却被陆怡叫住了。
他站在床边，而陆怡则是轻声道:“你坐吧，没关系，我是很讨厌烟味，可你是我的例外。”
陈诚看着坐在床上，脸色苍白，虚弱无比的陆怡，张了张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低下头，眼泪忍不住的往下掉，落在了床单，带着哭腔道:“我…真的值得你这样对我吗？”
陆怡对他的温柔，包容和理解，让他感受一种极度的不真实，那是他从未感受到过的。
陈诚站在床边低着头的痛哭着。
陆怡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站起身，然后一把抱住了他。
“你真的不用质疑自己，真的很好，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陈诚擦干眼泪，连忙说道:“你赶紧躺下。”
“没关系，你要开心点知道吗？”
“我知道。”陈诚把陆怡放回了床上，让她好好休息。
他转身离开房间，带上门，喃喃道:“我到底在犹豫什么？”
陈诚知道，不是所有事都可以用没有安全感几个字来逃避的，总要面对的，更何况陆怡是真心对待自己的。
“不能在哭了，你要开心点。”他把眼泪擦干，轻声走下楼。
陈诚把黑米洗干净，然后下锅，倒入适量的水，煮到一半的时候，还在亲戚来的情况下，吃一些甜食是最好的。
“怎么了？”
他在厨房忙碌的时候，接到了来自林可的电话。
“老大，我们这边的事情都解决了。”
林可的声音很疲惫，但其中还有点喜悦。
陈诚则是点点头，听着那边嘈杂都声音问道:“你们还在加班吗？”
“嗯，老大，你怎么知道的？”
“让猴子小点声，怎么还和以前样一样乱叫。”
林可则是赶忙冲着后面喊道:“别叫了，老大叫你闭嘴。”
这一嗓子后，整个办公区都安静下来了。
“小陈来电话了？”
曹建宇出办公室宣布下班了，听到林可这一嗓子，也来了兴趣。
“嗯，是陈总来电话了。”林可点点头，然后将手机递给了曹建宇。
陈诚坐到沙发上，“喂，老大，现在都不主动和我打招呼吗？”
“呵，你小子，越来越油嘴滑舌了。”曹建宇则是淡淡一笑。
陈诚叹了口气，“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遇到事情要主动出击，一直等死算什么？”
曹建宇听着陈诚逐渐认真起来的语气，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无从下手……”
“什么叫无从下手？你在商场上混了怎么久，这点人脉都没有吗？为你这点人情，至于吗？”
陈诚的语气变得冰冷无比，作为缔造者之一，他比谁都不想这艘船会沉下去，自己不可能每次都替他们来兜底。
曹建宇听到来自陈诚的训斥，脸色也沉了下来，“我承认这件事是我的错，本以为他们的动作不会怎么快，没找到机会，差点全完了。”
陈诚没有继续说话，只是点点头，“就这样吧，我先挂了，澜耀是我自己谈的单子，所以不希望葬送掉，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们了。”
曹建宇还想说些什么，陈诚却直接挂掉了电话，因为粥快好了。
“喂……”曹建宇还想说些什么，那头却已经挂了电话。
陈诚做事风格向来如此，雷厉风行，公司是自己的不假，但执行人都是陈诚，所以曹建宇几乎不敢打扰他的决策和想法。
尤其是决策出现分歧的时候，两个人会大吵一架，然后曹建宇就会被陈诚骂个狗血淋头。
最后还是走陈诚的路，曹建宇把手机递还给了林可，然后叹了口气。
“曹总，能让老大回来吗？”林可试探了问了一句。
曹建宇摇摇头，“没有，认识他这些年，我很清楚他做的决定，是不会改变的，如果可以，我比谁都希望他能回来，这个公司有他我们才能走得稳，走得远。”
因为澜耀的案子，正在加班的公司，听到陈诚不会回来的消息后，从热闹也变得鸦雀无声起来。
曹建宇叹了口气，“陈总不可能一直都能在危机之前来帮着我们，现在需要我们自己能扛起一片天地。”
“曹总，老大在我们走之前，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教会我们了，但是…他的做事风格和决策能力，都是我做不来的。”
林可在陈诚离职后独自扛起了一组的大梁，但终究是查些东西，面对这些突然起来的风险还是没有任何的处置能力。
曹建宇面色凝重，“有些人更重要，离开之前就知道他的重要，当他离开之后，天就塌了，但天塌了又能怎么办？我们只能共同撑起这片天。”
林可站起身来，点点头:“无论是老大，还是您或者为了我们自己，这艘船我们都不会让它沉下去的。”
“好了，都别忙了，时间不早了，我请大家吃个晚饭。”曹建宇鼓了鼓掌。
堪达插手这件事已经很多天了，曹建宇一直寻找破绽，手下的人，也加班没个停，最后靠着远在百公里外的陈诚，才解决了这件事。
但无论怎么样，事情解决了，大家也辛苦怎么久，该请他们吃个饭。
大家收拾完后，林可则是看着曹建宇，“曹董，我一直想问老大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才选择离开的。”
曹建宇眉头舒展，笑问道:“你是怀疑我？”
“是。”林可也丝毫不掩藏自己的想法。
“我可以对天发誓自己从来没有过这个想法，他对公司尽心尽力，几乎是付出了全部…你知道我给他的股份是多少吗？”
“二十？”
林可皱眉一问，但曹建宇则是摇了摇头，“我给他的股份是百分之四十…”
“四十？”林可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对，百分之四十的股份，也就是说无论为了公司发展的多大，他都是除我之外的第二大股东。”
曹建宇愣了一下，随后叹了口气，“当时即便他当时没有把澜耀的单子给我，那份股权转让合同依旧是属于他的。”
“我们…要不要试着再争取一下？”
“争取？怎么争取？”曹建宇忽然笑了出来，只是笑容有些难看。
他接着说道:“如果就只是为了利益，那公司的未来他比谁都清楚，钱在未来并不是什么问题，无论是我知道的周玲或者鲁吉英，他们开出的条件都不可能和我一样。”
“那是因为什么？”
陈诚给林可的印象就是杀伐果决，钱对他而言，似乎很重要？但他的真的很需要吗？
曹建宇平静的说道:“你觉得他在平时的生活里开心吗？”
“不开心，他好像真的一点也不开心…”
林可回想起曾经的见到的陈诚样子，中午吃饭的时间一个人窝在楼道里抽烟，一根接着一根，在应酬完吐了又吐，一个人靠在厕所的墙壁上，面无表情，在他笑容的面具下好像是无尽的苦难。
“我承认的他的能力，可是他没有任何年轻人该有的朝气…他的世界里，好像充满了绝望。”
曹建宇的的确确把陈诚自己当成了亲弟弟，所以在陈诚提出离职时，看见他脸上那副释然的表情后，也没有选择挽留。
人在世界上，很少会有真正开心的时候，如果有这个机会，最好要把握住。
公司到今天因为有他，陈诚把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好，最后可以毫无顾忌的离开。
林可点点头，“我们都希望他能过得好，那就行了。”
“丫头，你对他动心了？”曹建宇平视前方，嘴角有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林可释然一笑，“他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不是吗？”
她是挺过陈诚魔鬼特训的第一个组员，后来也一直跟着陈诚走东闯西，锻炼出了很大本事，无论在都可以独当一面。
从一开始厌恶到崇拜和仰慕，往往就在一念之间。
尤其是在面对星火时，以个人之力将“铁腕女王”周玲以及她的参谋团打的落花流水。
“很难不承认，这样的男人很吸引人，但这样的男人也太神秘，不要过度深究，会受到伤害的。”
林可长舒一口气，“我还会喜欢他很久，至少这几年他依旧是支持我走下去的动力。”
“只是动力，不要再爱下去了。”
林可淡淡一笑，“曹董，今天晚上该吃什么？”
“老地方。”
“又是大排档？”
“不然呢？”
“抠门的玩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