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拥抱,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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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磨蹭一会后，他从沙发上站起身，走进卫生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凄然一笑道：“你的样子可真颓废啊。”
那晚从陆怡家回来后，他就没有出过门，也没有洗过澡，现在头发凌乱，胡子拉碴，落魄无比。
洗了个澡，陈诚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剃掉了胡子，最后在衣服的选择上犯了难。
但最后他还是选择陆怡给自己买的那一套。
新衣服，多少有一些象征生活重新开始的意味。
收拾完一切，已经到了中午。
陈诚发消息给叶依清，问道：“需要我去接你吗？”
两个人指的下午其实都是中午偏后，他们都不会迟到，甚至还会提前到。
“不用啦，还在陪客人，等会我找个理由直接跑路去找你。”
电话那头的叶依清脸上一副假笑，附和着亲戚们的话语。
叶依清很讨厌家庭聚会，她不喜欢这样的氛围，还有一堆不认识的亲戚，饭局上吵吵闹闹，没见过的亲戚还喜欢对自己指指点点，父母让她叫什么，就得乖乖叫什么。
甚至觉得，父母邀请这些亲戚吃饭，名义上说是给自己接风，但实际上是炫耀自己培养的孩子到底有多成功，有多优秀。
但关于这件事，叶依清永远不会说出口，因为她是除了陈诚外所有人眼中的乖乖女。
她希望父母把自己当成骄傲，而不是炫耀。
每当亲戚来聚餐的时候，她格外想念和陈诚一起的日子。
陈诚很懂自己，自己的一个动作后，他就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干什么，在他面前，可以真正做自己。
“到地方了，给你发地址。”
陈诚给叶依清回复完消息，就往商场走去。
叶依清看着发来的定位，露出一个坏笑，对身边爸爸说道：“我去上个厕所。”
走到门口，趁着敬酒的间隙，一个转身，拿着外套就赶忙跑了出餐厅，拦了一辆车直奔商场。
陈诚约的地方正是先前和陆怡一起去的那家甜品店。
叶依清还没到甜品店，陈诚就已经点好了她最爱的巧克力布朗尼和加奶的冰美式。
人的口味是会变化的，但叶依清却一直喜欢巧克力布朗尼和加奶的冰美式。
叶依清满心欢喜拉开甜品店大门，但放眼看去没看到陈诚。
店里走了一圈，店里不多的人之中也没有陈诚的样子。
她拿出手机，给陈诚发去一条消息：“你在哪呢？”
消息发出去没有一会，在她的身后，微信消息提示音响起。
叶依清转头看去，陈诚正托着下巴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
从叶依清刚进门时，他就看见了，不过他还是有些失望的，她逛了好几圈都没有认出自己。
叶依清看着自己身后的陈诚，愣了一下，“你……变化真大。”
“是吗？坐吧。”
叶依清哦了一声后坐了下来，看到盘子里的布朗尼，眼睛放光，笑道：“变化真挺大的，嗯…至少是在你的穿衣风格上。”
“我原来的穿衣风格真有那么不堪？”
“算不上不堪，不符合你的年龄，和我站一起，就像是成熟大叔和青春美少女一样。”
陈诚想起自己唯一的一件棒球服是还是叶依清送的，笑道：“快尝尝吧，味道好的话，我们再点。”
“好吃，好吃。”
在陈诚面前叶依清也不再伪装自己，拿起勺子，挖了一大块布朗尼。
如果不好吃，他也不可能带叶依清来这家店。
上次他和陆怡来这家店时，陈诚吃的唯一一份甜品就是巧克力布朗尼，他早就探过路了。
叶依清一边吃一遍抱怨着：“唉，你是不知道，刚回家一两天，我爸妈就邀请了一堆亲戚来吃饭，真的很烦，四处敬酒，吃饭也不能好好吃饭，我快饿死了，那破饭店还四星级呢，菜的味道一点也不好。”
陈诚听着叶依清的碎碎念，又多点了两份巧克力布朗尼。
关于巧克力布朗尼，他清楚叶依清是永远吃不够的。
“真懂我。”叶依清放下勺子，好笑的有些手舞足蹈。
下一秒，她的笑容消失，有些严肃的看着陈诚。
陈诚皱着眉头问道：“怎么了？”
叶依清忽然伸出手，捏着陈诚的脸，“你是不是胖了，脸上肉都变多了。”
“疼疼疼，把手松开，对对对，我是胖了。”陈诚吃痛应答，赶忙让叶依清松开自己。
叶依清一副阴谋得逞的架势，随口松开双手，接着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陈诚看着叶依清，随后一五一十的将所有故事全盘托出。
叶依清的眼光从平静到震惊，最后甚至带着一些心疼。
当陈诚告诉自己，他要离开南京时，她第一反应是不理解。
往后，想了很多天，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陈诚如此突然的就离开了，他明明已经在南京站稳了脚跟，为什么还要走？
可现在陈诚亲口对自己说出了所有的故事和秘密，她也能够理解那个决定了。
如果不是为了报答曹建宇的知遇之恩，或许他更早就离开南京了。
叶依清看着坐在对面，一脸云淡风轻的陈诚。
心中甚至产生了一些歉意，陈诚清楚的自己的一切，举手投足间，他就清楚自己下面要干什么，可自己却对他一无所知。
从未拥有的过的童年，经受的校园暴力和欺凌，挚友，外婆的相继离世，独自一人在外就连崩溃都悄无声息，最后甚至连家都回不去。
陈诚的经历是超出自己认知的，或许出于某种幸存者偏差，她也认为，大家经历的可能都是一样。
他好像真的除了赵文宇一个好朋友外，什么都没有了。
“对不起。”
陈诚笑问道：“我们之间，能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叶依清看着陈诚，眼中甚至蒙上了一层泪花，嘟着嘴说道：“你为什么总把事全放在心里，怎么多年的好朋友，你和我说啊，真要急死我。”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开始止不住的往下流。
陈诚赶忙抽出纸巾，给她擦眼泪，笑道“诶呀，早知道不和你说了，弄哭你可就不好了。”
叶依清抬起手，猛的打了一下陈诚胳膊，边哭边说道：“你就是个大坏蛋，什么都一个扛着，还想不告诉我，如果你不说出来，如果一直憋在心里，时间久了，会崩溃的，我不想等到有一天，警察让我去医院负一楼认领遗体。”
“好啦，好啦，别哭了。”陈诚笑着安抚着叶依清。
过了很久，叶依清才慢慢停止了抽泣。
陈诚看着平复下来的叶依清，笑问道：“那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叶依清点点头，看着陈诚时，她却陷入了沉默。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不好说的。”
叶依清低着头思考了很久，最后长舒一口气，好像做出了一个决定，“今年我就该研究生毕业了，按照我导师的意思，是打算把我推到协和那边继续去读博士。”
“我记得你选的老师也是个博导，为什么不在他门下继续读？”
“老师的意思说，他有个好友就在协和做博导，加上我是她手底下最优秀的学生，希望我去更高的地方看看，多见见世面。”
陈诚看着叶依清，笑问道：“既然有这样的机会为什么不去呢？”
从决定在叶依清面前把所有事全盘托出时，就不打算继续喜欢她了。
陈诚不希望自己喜欢的人替自己承担那些痛苦的回忆，虽然忘记一个人的时间会很漫长，但既然新衣服都穿上，不重新开始，就对不起这身衣服了。
“愁啊，我爸妈那边肯定不希望我去，他们觉得硕士学历够用了，在家三甲医院找个工作就很好了，更主要我回来快三十岁了，到时候怕是人老珠黄都没人要了。”
陈诚半开玩笑说道：“真没人要那天再说，你都没谈过恋爱呢，先找一个再说呗。”
“哼，你也没谈过恋爱，怎么还笑话我呢？”
陈诚笑了一下，想起些什么，回道，“你怎么也开始着急恋爱和结婚这件事了？”
一年前，陈诚去江宁办事，恰好那时叶依清有空，两个人出来吃饭。
陈诚试探过她的口风，当时的叶依清说，自己还小，一点也不着急，恋爱，结婚这些事。
“因为有人制造焦虑！本来是不着急的，直到上次有个博士毕业的学姐回来玩，挺个大肚子，问起谁还没有男朋友时，我们一组的几个人全部把目光投向了我，这时候我才知道，他们都背着我恋爱结婚。”
叶依清说的咬牙切齿，还用刀划着餐盘，划出刺耳的声音。
陈诚失笑出声，“我想这个理由还不够让你焦虑。”
“如何我有一天死了，我一定用下辈子投胎不当人做代价也带走你。”
叶依清瞪着陈诚，她想不通怎么会有个能怎么了解自己？
“如果能有个人，比你自己都了解自己。无非就分两种可能，第一种偷窥狂，窥探你生活里的一切，第二种嘛，那他就是……喜欢你。”
叶依清想起舍友无意中一句话，她看陈诚的眼神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他喜欢我吗？”叶依清轻咬着嘴唇，心中不断提着这个问题。
她的内心也宛如一个修罗场般。
有个声音在说，“不会吧，不会吧，他明明就是一个陪了我很久好朋友啊？”
还有个声音在说，“叶依清你是不是傻子？一个能陪你怎么久的人，如果这都不算是喜欢你，那是什么？”
“可他学历不高，长得也不算好看，我们在一起真的能幸福吗？”
“叶依清你什么时候注重这些了？你当初的初衷，不就要的是一个对你好，懂你的人吗？”
叶依清涌现出心中无数的声音，有声音告诉她，陈诚只是朋友，也有声音告诉她，陈诚是喜欢你的，而且你也对他动心了，还有声音在说，装傻就好。
陈诚看着叶依清忽然走神，便小声提醒道：“怎么了？”
见仍旧没有反应，他抬起手在叶依清面前晃了晃，声音提高了一些，“叶依清，你没事吧？”
“啊…我没事。”
叶依清从天人交战中苏醒过来，看着陈诚露出一个笑容，问道：“我们刚刚聊到什么地方了？”
“哦，聊的让你焦虑的真正原因。”
“啊，我每次回来都恰好遇到婚礼，更可怖的是都是和我差不多同龄人，一开始我父母也不着急，后来参加的越多，他们越着急，所以也希望我能早些毕业，然后找个合适的人结婚，甚至打算在过年安排我去相亲，导致我也变得焦虑了。”
叶依清的语气中满是无奈，陈诚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说道：“博士每年都有奖学金，学费足够，导师的补贴和你攒点钱，也足够生活，没有物质条件的烦恼，完全遵循自己内心的想法，至少在我这里，我认为你属于更高的地方，你未来是一望无垠的浩瀚星空。”
如果有一天叶依清要与世界为敌的话，陈诚一定是站在她这边。
叶依清喃喃说道：“还是这样吗？”
全世界都不支持自己的时候，仍旧只有陈诚站在自己身边，告诉她，“你要坚持内心的想法，或许会犯错，但对你来说，后悔远比犯错要难受的多。”
她太需要有一个人的支持自己了，仅仅靠自己她知道无法做出决定。
“陈诚……”
“嗯？”
叶依清忽然开口叫了陈诚的名字，但随即又没了下文。
陈诚没有追问，两人间，都陷入了沉默。
“等我们去看电影吧。”叶依清笑着回道。
“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大事呢。”
“你觉得我想说什么？”
“…我不知道”
“你是不是不想说。”
“能猜到一点，但我什么不想说。”
“说话总说一半小心烂舌根。”
叶依清看着陈诚哼了一声，冲他比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
现在叶依清是一脸云淡风轻，可刚刚她差点就没控制住自己，差点就问陈诚是不是喜欢自己。
更关键的是，她压根没有想好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陈诚承认喜欢自己，那自己到底会不会答应？如果他说不是，那两个人间又该是什么样的情景。
所有一切的一切，叶依清都没有想好，她用最后的理智压制住了自己感性，止住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叶依清还想再拖一拖，想等到自己博士毕业后，再重新思考这个问题。
陈诚点点头，说道：“电影票，爆米花，奶茶已经买好了。”
“那你还有什么打算吗？”
叶依清的问题，陈诚只是摇了摇头，“没有什么打算，先安稳的把这个年过去，然后找份工作？”
“过完年二十六了，还不找个女朋友吗？”
陈诚笑着点点头，“不清楚，我暂时没有工作，也买不起房子，两袖清风的，给不了女生一个家。”
“嗯”叶依清点了点头，不知不觉间，已经吃完了四份巧克力布朗尼。
她捧着杯子喝完最后一口冰美式，心满意足的说道：“甜品吃到饱的感觉真好。”
“那不买爆米花了。”
“为什么？”
“我不吃爆米花，你也吃饱了，买了吃不完那不是浪费粮食吗？”
叶依清觉得有些变扭，以前在一起看电影，都会买爆米花的，现在没有，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但出于不浪费粮食原因，叶依清没有坚持。
春节前的日子里，上映的电影质量普遍不算高。
别说叶依清，就连陈诚都昏昏欲睡。
他微微低下头，一旁的叶依清正枕着自己的肩膀，还有轻微的鼾声。
回家前的那一场电影中，他最后还是压制了自己内心中多年冲动和欲望，没有吻上去。
陈诚现在再看身边这个日思夜想的人时，他的心中仍旧有那份冲动，但没有那么浓重了。
“约会还顺利吗？”
电影已经无聊到，让陈诚开始玩手机了，看见陆怡发来消息询问约会的进度。
陈诚看见消息，轻笑一下，回复道，“很顺利，但算不上约会。”
“约会的定义很广，下周陪我去买点年货。”
“没有事的话，我就去充当免费劳动力。”
对于一场电影最好的评价，就是看观众的手机电量，电量越高，代表电影的质量越好，反之，电影质量越差。
电影末尾，演员表出现时，陈诚的手机电量就只剩下了30左右。
他轻轻叫醒身边的叶依清，“电影结束咯。”
“现在的电影越来越无聊了。”叶依清醒来，打了个哈欠。
两人相继站起身，叶依清伸了个懒腰，发现前后左右竟然空无一人，闻道：“怎么就剩下我们两个了。”
陈诚活动了一下自己左肩，答道：“我们看电影的时候，影厅里满打满能有十个人就不错了，剧情实在是没有什么看点，电影放到一半时，，也都陆陆续续走光了。”
陈诚问道：“要不要一起吃个晚饭？”
“说有家火锅店不错，去尝尝。”
叶依清拿出手机，满通知页都是爸妈未接来电，她挠挠头，有些尴尬的的说道：“下次吧。”
“那我送你回家。”
两人出了商场，夜幕降临，天空中就剩下一点点的光亮。
叶依清拒绝了打车回家的建议，她说自己想走走。
两个人就这样，并肩走在一起，一言不发。
“我真的该去北京读博吗？”叶依清看着身边的陈诚，又一次询问。
陈诚看着他，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无论再说多少次，我都会劝你去读博，因为你的未来属于大城市，不能和我一样，困在这座小城市里苟延残喘。”
叶依清看着陈诚的眼睛，只有真诚两个字。
陈诚也很清楚，叶依清心中早就有了一个答案，但如果周边人都反对，她就会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是不是正确，要不要重新做出决定。
但只要有一个人支持她心中的答案，那她就有了放手去做的决心。
当然，怎么多的决定中，他也会替叶依清对某些决定仔细把关，以防他犯错。
叶依清看着陈诚用力的点了点头，“我会去的。”
“没关系。”
两个人走了很久，来到了叶依清家的楼下。
陈诚看着叶依清说道：“到家了，赶紧上楼去吧。”
“嗯…”
叶依清点了点头，往小区里走去，步伐不紧不慢。
陈诚朝着叶依清离开的背影挥了挥手，准备离开。
叶依清忽然的转身，向陈诚跑去，然后一把抱住了他。
陈诚看着扑到自己怀中的叶依清，身体僵在原地，心跳加速，他的双手停留在半空中，一点也不敢动。
但他却希望隔着厚厚衣服叶依清听不到，自己的剧烈的心跳声。
两个人就以这样的古怪的姿势保持着。
过了很久，叶依清放开陈诚，笑着说道：“真的很谢谢你怎么多年对我的帮助，听我的碎碎念，倾听我的苦恼，永远无条件的站在我的身边，永远支持的我的选择。”
陈诚悬在半空中的手，帮她把风吹散的头发归置到耳后，笑道：“高兴点，听起来像告别，不吉利，别弄得和以后都见不到一样，我们还有很多个夏天和冬天。”
“好”
叶依清高兴的点了点头，转身往小区里跑去。
她刚进小区，便冲站在外面的陈诚喊道：“只是朋友间的拥抱，不要误会哦。”
风中回荡着叶依清的声音，陈诚笑着往小区的方向挥了挥手，说道：“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