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甘坤道入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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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娘娘庙乃甘坤道一手操持营造，历数十年，此道观才有今日之香火鼎盛的辉煌，但一旦妇人命案降临，不想连甘坤道都被衙役给拿了去。情急之下，亦有道姑担忧落泪。然，被那村人瞧见，便为此再度起哄。吵吵嚷嚷，好在，留下了几名衙役当场叱喝，而况，道观住持---甘坤道已随衙役赶往县城，村人们聚众已无作用，遂全都散了去，留下依然坚信甘坤道就是当世活神仙的村人焚香祈愿。
县衙之中，马益辙端坐在堂前，惊堂木一拍，那跪地的妇人家眷便涕泗横流，立时申述。“知县大人，小民远道赶来椒城，慕名甘坤道而来，岂料她乃江湖骗子，根本就不会什么法术，否则，她为何对待小民贱内惨死却不闻不问？求大人为小民做主。”
依然是先前的说辞，马益辙不想多言，便朝那村人口中的活神仙---甘坤道瞧来。
上回已见过，这位甘坤道虽然四十多岁的年景，却如同年纪轻轻的女子，貌美如花，不同凡响。
因着百姓口中的活神仙，马益辙不宜大意，遂命衙役端来一把椅子让她落座，之后审案。
虽说妇人乃自缢身亡，与甘坤道无干，但慕名而来娘娘庙焚香祈愿皆因她所在的缘故。今，妇人身死，家眷只求她再施起死回生之法并无过分，遑论，她若真的是江湖骗子，这些年诓骗村人多少钱财便事关重大了。
“出家人都有慈悲之心，甘道长为何执意不救人性命？你这般，岂不是......”
“还望知县大人宽恕贫道无能为力。”
“这？”马益辙一时语塞。“怎就无能为力？救人性命不是出家人的本意？甘道长即是活神仙，连个在你娘娘庙身亡的妇人都不肯施救你颜面何存？”
妇人家眷跪在地上，应是早就心生不满，听那甘道长依然固执不愿出手，转了转眼珠，怕是心中盘算她乃江湖骗子。跪地的家眷侧抬头，双眸恶狠狠盯着她。“你也不必狡辩了，江湖骗子就是江湖骗子，你说你骗了四邻的村人多少银子，理该还回来，再下狱受罚，否则，我这外乡人也不会答应。”
甘坤道并未正眼瞧他。
马益辙双眉紧锁，估量着甘坤道如何说辞，他并不在意那妇人家眷有何状告，平生从未见过神人，他着实也盼着一睹甘坤道的道术如何神奇。
“贫道问心无愧，倒是你妻子为何自缢身亡，无需贫道直言了吧？”她端坐椅子上，毫无惧色，一副从容之貌。
妇人家眷冷笑一声。“你这话可笑至极，虽然贱内自缢而亡，但她若不是去你娘娘庙，何故吊死在树上？”
马益辙仍旧不言，就待他二人自个辩说。
甘坤道微叹了口气。“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可惜你却自个找上门来，你做过什么在此还能瞒得了贫道吗？今日，贫道就破天规，历数你的罪状。”拂尘一掸，口中有念。“福生无量天尊！”须臾，她再道：“去岁，阁下可在京城做了件无耻的恶事？今年，你又跑来金陵城，遇着一七十古稀老妪，见她独自一人，便抢夺了她手中的一对玉镯？前些时候......”
“住口，你......你这妖女，胡说什么，我听都没听过，你却当着知县大人的面诋毁我，什么居心，想以此脱得了见死不救的干系吗？”
马益辙不发一言，犹如看戏般等甘坤道如何对质。
“怎地，你敢对天起誓，是不是要让贫道将你的恶事都一一抖露出来？”
“我光明磊落，怕你什么，你且别混淆视听，就说你起死回生的本领，为何不肯救活一个可怜的妇人？”
“她可怜吗？是因何而死还要贫道道出天机？”
“胡说......简直胡说......”
“好！ 她在杭州灵隐寺做过什么？......”
“妖女，你.....你......你莫非打探过些什么？......”
“你们人人口中所说的活神仙，你以为贫道我还要打探才能知道？”
妇人家眷显出慌乱，不时瞧去马知县、一会又瞧去端正体态的甘坤道。
二人不再言辞对质，暂且各做心思，马益辙仿若听出了些来，又糊里糊涂，不甚明了。
“啊！你二人在公堂之上所说的话，本官......本官不想追究。”
妇人家眷闻言，嘴角一抹偷笑，仍旧跪地不起。
甘坤道却是冷笑一声，面色顷刻便复回原样。
“此案事实具明，无有疑处。可即便如此，甘道长，你出家之人，理应慈悲为上，救人一命，也好让村人、四方隔邻亲眼瞧瞧，不再对你猜测，岂不两全其美......”
“大人，贫道已在上回俱已告知，此妇非贫道不救，而是天意，贫道绝无违逆的道理。”
“哈哈哈！甘道长，你还说这些话，难道不怕本官都觉着好笑吗？”正以颜色，马益辙无心去理睬妇人家眷，他只盯着堂下的甘坤道。“世间种种，本官理当不宜过问太多，但，你若有真本事却不让众人瞧见，你觉着众人会信你吗？”
“信也罢、不信也罢，贫道绝不会迫于胁服而低头。我只管问心无愧便足矣。”
“怎么，连本官都不能让你救人性命？”马益辙渐觉怒火在心。“甘道长，你若能救活那妇人，无论他夫妇二人曾经做过什么，无需道长费心，本官自会查个水落石出。但若，甘道长你救不活那妇人，本官......”
“莫说是知县大人，就算当今圣上贫道也不能救那妇人性命。”
“啊？？？你，好大的胆子，你公然藐视当今皇上，简直无法无天。”
甘坤道不接话，双目直直盯着堂上匾额四个大字---明镜高悬。
怒火打心底越发上窜，直至再也无法克制。“甘道长，本官今日既然审理此案，不求别个，只为了还百姓一个真相，你若救活那妇人，本官就不再追究；倘或，你救不活那妇人，哼哼，别说死者家眷要状告你，恐怕衙门外的百姓也不再信你，揭穿你的虚假面容。”
“大人固执如此，贫道还能说什么？”
“你，太狂妄了吧？本官说话，你不知尊卑之分？如此藐视当今皇上，藐视衙堂，本官岂能饶你？”
“大人还要怎样，难不成将贫道以莫须有的罪名缉拿？”
“你......”
起初，马益辙不过打算以旁观者来瞧戏，奈何，这甘坤道脾性乖迕，他与她一番言辞交锋惹来一肚子怒火。双目瞧去堂下衙役及门外看热闹的百姓，终究气不过，惊堂木一拍。
“来人，将这目无尊卑的甘道长拿去大牢，听候发落。”
几名衙役大惊失色，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堂外瞧热闹的百姓群喙不绝，或许，没料想这般结局，也或许他们早有听闻甘坤道的大名，期盼着马知县的威逼之下，这回可亲眼瞧瞧救人性命的道法。
马益辙拂袖而去，衙役们岂敢不尊知县大人的示下，遂，几名衙役上前，伸手作请，甘坤道便因此被带去了衙门大牢。
......
话说石任意四处寻找父亲不果，他只好臆断父亲归去了家中，故而，无法再去刘大家中，只能不辞而别，一程赶回家中。
家里空空如也，仍无父亲的踪影，他不得不去赌坊，这里是他历来厌恶的地方，但父亲常来此处，硬着头皮他还是来了。
赌坊混杂，因着四方村落，仅此坝沿村赌坊为盛，赌徒络绎不绝赶来求财。一位儒雅的书生，他入了赌坊，自然被人盯上，不是旁人，而是输红了眼的赌徒。
赌坊之中，有两外乡男子皆面色苍白，腰间的银子已全都送给了赌坊，只怕连归家的盘缠都没了，这般黑天暗地的，进退两难了。
赌坊转了个遍，不见父亲踪迹，有本村认得石任意的村人还不忘招呼：“难得呀！石秀才竟然大驾光临，你真让我大开眼界了”。
石任意无心搭理，浅笑算是回应，而后再朝赌徒们一个个瞧去。
锦衣在身，又是秀才，家境估摸着不赖，此刻，恰好听去了的两外乡人便打量起只管瞧人，不下赌注的石任意。
赌坊转悠了会，遇上好说话的村人，他亦相问，断定父亲不在这儿后，石任意便悻悻然离去。
赌坊外，天色暗淡，残云隐于乌云之中。他长叹一声，微作思忖，打算归家，直到等回父亲，毕竟，父亲无处可去，定然要归来的。
只是天色过晚，赌坊中喧哗热闹，赌坊外却杳无人烟，村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了。
夜间，他不怕暗无光色，熟识的路，摸着黑也能归去。
心思深沉，过于致志，竟然连身后有人鬼鬼祟祟尾随他都未察觉。
秋闱已去，就待佳音，现今家中，继母生死不明，父亲成日里闷闷不乐，他先放下心中的于瑶素也要替父分忧。
步伐缓慢向前，反正离家不远。然，他却不知，赌输了银子的两外乡人四下瞧去无人，乘着这空档，毒手已向他伸出。
一道风声急速而来，瞬间感触不祥却也来不及了，犹如陷入沉沉梦境，急速无了知觉。
两外乡人左右搀着厥了过去的石任意，凭借来此的路程，朝那暗处行去，直到离开村庄，进入了山林。
“大哥，你何苦打昏了他，拿刀子架在他脖子上，还怕他不把你我银子？”
另一外乡人听言，反诘道：“蠢货，这是人家的地方，你我若劫财不成，不被村人打死才怪。打昏了他，带去远远的，而后再设法逼他把你我银子方为上策。”
“我是说大哥你下手太重了，当心打死了他。”
“哼哼！大哥我做这事可是一回、两回的？出手轻重自有分寸。”
取出火折子，燃着枯草，四处张望，瞧见一处乱石，二人相视一笑。无需多言，二人便将石任意给架起来，丢在乱石之中，随即，将绑在腰间的粗布带取下将石任意给绑了个结实。而后，那赌徒大哥则立时掐人中，巴掌拍脸，约莫一炷香时辰，石任意总算缓缓醒来。
张开无力的双目，隐隐约约，突然显出两个人来，且盯着他瞧。“啊！”他欲起身，奈何已被结实的锢束，动弹不得了。
不劳他烦神，两赌徒将他扶起。赌徒大哥则冷哼一声，便借着微弱的火光打量石任意。“小兄弟，你不必害怕，我二人并无害你之心。”
“为何将我捆着，你二人究竟要干什么？”
赌徒兄弟则接话道：“兄弟，这荒山野岭的，我二人将你抓来，你说能干什么？”
因遭棒击，此刻头似铁锤般沉重，不十成用力恐怕都抬不起来。双眸更是因此迷迷糊糊，虽然还能瞧见二人。
隐约之间，他胡思乱想。“二位别拿我作耍了，莫非我已命绝，你们就是牛头、马面？”
“瞎扯什么？我二人怎好端端的就是牛头马面了呢？嗨嗨！”赌徒兄弟听言偷笑了起来。
“好了，小兄弟，你只管放心，你没死，我二人也不是牛头马面。”咂了咂嘴，赌徒大哥便直言恫胁。“不用兜圈子了，小兄弟，我二人只求财，你若肯把我们金子、银子的，我们便放了你。要不然，我兄弟二人可就对你不客气了。”
头胀心乱，但他还能从两人口中知晓了他们的用意，不过是为了银子。
无力动弹，他垂下了头来，暂且不言语，实则是石任意心中正思忖可有良策脱身。
“小兄弟，看你这身打扮，必定是富庶人家的公子，我兄弟二人也不想太过为难你，只消把我们三五百两银子我们便放了你。”赌徒兄弟说话。
“什么？二位狮子大张口，可知三五百两银子并非小数，我家中哪有那许多钱财？”
“嗯？没银子，我兄弟两今夜就灭了你！”赌徒兄弟再说话。
“二位何苦杀我？我家在村中不过是比之村人略富庶了些，但，三五百两银子着实没法给你二位呀！”石任意未知二人来路，与之周旋再做打算。
“至少二百两，这总该有了吧？”赌徒大哥适时插言。
“拿不出！若是十两二十两的还请二位行行好，立刻放我归家翻箱倒柜兴许还能凑齐。”
“小子，别不识好歹，十两二十两我二人绑你作甚？我看就一口价，一百五十两，一文都不能少了，你乖乖听话，把了银子便放你归去，否则，惹恼了我，一会我这刀子是要见血的。”赌徒兄弟说话之时便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在光火的映照下闪出几分闪动的光色，晃入了石任意的眼帘。
“二位大哥，顶多我再到村中东家、西家去借，凑足了三五十两也就罢了，否则，二位觉着白忙活了，那好，干脆现在就杀了我好了，免得我无力凑足银子，到头来还是要杀我。”
石任意并非故意激恼他二人，不过试探一番，若二人不依，他再与他们二人讨价还价，犹如街肆做买卖的负贩同买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