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谋局候良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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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孙桂花得了金篦儿这件贵质宝贝,每日里都拿来梳头,不过,再好的宝贝也不敢忘了于瑶素乃不洁的女子,她受夫君之托,当为石任意择一门当户对的好亲事。那金灿灿的篦儿把玩手中,孙桂花瞧着,口中叹道:“夫君,这宝贝终究不是我的,往后我若还给于瑶素,你切记着我的好,也给我打一个来。”
石顶富横卧在床上,正为儿子的前程思虑,也为儿子的亲事烦恼,再则那个旧友的儿子---何重越令他惊惶,还着,他与孙桂花素日里游手好闲,掘人祖坟得来的钱财也花消的差不离了,任意攻书用心,也需为任意的花消获取更多钱财才好。
听来桂花这话,石顶富叹了口气。“于家高门大户,攀上了亲的确大有益处。”
眉头一拧,孙桂花眨了眨双眸,愣愣地盯着石顶富。
瞧见孙桂花如此模样,怕是误会了他的说辞,石顶富遂又道:“金银财宝,谁人不爱?意儿若是个讨饭的花子倒也罢了,如今,他求学上进,他日必成正果,我这个做父亲的断然不会让他要个破鞋,让人笑话了去。”
“这倒是句人话。”孙桂花将宝贝---金篦儿放入妆奁之中,小心翼翼。起身,她在屋中来回踱步,思前想后,她忽地说道:“索性,奴家去县城表姐家去,托她从外地寻一门当户对的人家,为任意娶了妻,免得后患。”
于家在椒城实乃大户人家,任意不娶于瑶素,娶了谁家小姐皆不好避嫌,孙桂花打算舍近求远不失为好法子。
于瑶素赶来石家已数日,绝口不提归去一说,看来已无归心,留在任意身旁,玩巧色诱,保不准任意乱了心智,再无同旁个女子谈婚论嫁的念头。
石顶富见孙桂花如此筹谋,犹如乌云之后见明日,当即夸道:“桂花说的极有理,为夫正发愁椒城谁家能不计于家的嫌隙,肯与我石家联姻,这般甚好,离椒城远远地,后顾之忧可弃也。”
未待孙桂花接话,突然有人在大门之外高呼:“石大哥,快快开门……”
寻音来断,此人乃村人常生钱,石顶富旋即起身,几个劲步出了自个屋,去大门处启开大门。
眼前之人果真是常生钱,一个成日里只晓得赌钱,连婆娘都输给了他人的赌徒。此人面色苍白,平日里亦如此,且尖嘴猴腮,病恹恹的,只不过,他习染了赌钱,不学好,专做恶,村中之人皆避之不及,唯独石顶富与其交好。
“好兄弟,你……你这是怎地了?”石顶富满眼猜疑地瞧他。
那常生钱哭丧着脸道:“石大哥,大事不妙,这会你可得救我性命,若然,你常兄弟我只有一死这条路了。”
“这话可说不得。”言语之间,石顶富就拉着常生钱的胳膊往自个家中拉。“好兄弟,到屋里说话。”
二人平日里多有聚宴,常生钱约料石顶富不会袖手旁观,他才来此哀求。“石大哥,我……”一壁随石顶富入来家中,一壁说话。“我今儿个手气极坏,已输了全数家当,连几间茅屋都输了干净。可兄弟我不服输,压了性命最后一搏,岂料又输了,赌坊正派人要我拿命来抵,除非弄来银子。”
“你的命值多少?”
瞪大了双眼,常生钱不知如何说起。“我……我这破命……不值钱。”
“那就是了,你都输的一文不文了,还值什么?到底谁在为难我好兄弟,你石哥哥我替你出头。”
“不敢让石大哥为难,我……我只是来借三五十两银子,打算暂且远走高飞,避开一段时日,待我挣本之后归来绝不敢忘记答谢石大哥。”
赌徒之脾性大抵如此,连家都输了,还想着翻本,见得多了也都这份模样。石顶富并不想让常生钱从此离开村中,他已然有了个盘算。
“兄弟莫急,你也别想着远避他乡,石哥哥我替你去赌坊说项,保管你安然无恙,且石哥哥我还会另赠你些碎银。”
“石大哥,就怕那赌坊不肯……”
管不得那许多,石顶富心下已有定夺,遂拉着常生钱便朝赌坊那疾行而去。
……
许郎中善于妇人之疾,孙桂花从甘坤道那得知的,为此,趁着春日和暖,她又着打算为石家接上喜缘,故而打算亲自朝那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金陵去一遭,去求见许郎中,和表姐再去金陵一户人家相一相一未出阁的女子。
一早,孙桂花便别过石顶富,赶到了椒城姨表姐家。眼前的表姐乃一位体态丰腴,面宽容衰,不过四十多的年岁,脸上却堆积了襞褶,名唤:陶迎香,拚笑出了大门,拉起表妹的手便朝屋里带去的憨厚妇人。
陶迎香已多年未见上孙桂花,前些日子,有人受托带了口信告知陶迎香,乃说孙桂花欲请表姐说媒,为继子寻一门好亲事。此时,表妹已至,二人当然有许多闲话叙谈。
表姐和孙桂花皆出于寻常百姓家,之后各自出阁,为今孙桂花改嫁石顶富,表姐---陶迎香则跟了个短命鬼的丈夫。说来,这短命鬼丈夫家资倒算殷实,也是早些年从商挣了来的。夫亡,陶迎香未改嫁,守着家财,养育独子已长大成人。
算来,孙桂花先夫惨死之后便与表姐断了音信,各自度日。今儿再见,都已中年妇人,表姐---陶迎香笑着笑着就抹泪哭诉这些年来的凄凉不易。
孙桂花何尝顺遂过?她委身石顶富,可憎那石顶富在外寻花问柳,她多少也知道了些,自个又不争气,总不能替石家延续香火,继子与其水火不容,她的苦也是一箩筐。
待,各自哭诉了伤心话之后,孙桂花擦去泪痕,拉起陶迎香的老手道:“表姐,你我都莫再悲伤了,悲也过、乐也过,人这辈子总难称心,我寻思着,不该亏待了自个。表姐,你有这份偌大的家业,也该餍足了,好生的颐养,何必烦恼往日。”
陶迎香亦破涕为笑,喜的是多年不见,表妹改嫁,听人说夫家在村中算是有钱的人家,表妹可不用为衣食而忧心。“表妹,这许久,我最牵挂的就是你。还记得做姑娘那会,姨母亲手为我做了亵衣,命你送到我家,岂料你赶路途中却不慎跌倒,腿受了伤,一瘸一拐还送来了我家把我。那会,我就记得表妹对我好,不敢忘了,一直存心。”
“啊?我都记不清了,还有这事?”孙桂花略回想后笑道:“嗯!对对对,我记起来了,是有一年,我娘让我给你送亵衣的,半路被那树枝给绊了一跤,不过腿摔破了皮,也没甚大碍,表姐不用总挂怀。”
“还有一档子事,我记得你村里一婆子说话恼了你,你便与她争执不下,还动起了手,小小年纪如何是那村婆子的对手,好在表姐我去你家途中遇着,一道和你打跑了婆子。”
“是哟!幸亏表姐及时赶到,要不我就要吃亏了。”
“你小小年纪就好与人争胜,虽说不大合宜,也迫于无奈。哦!对了,表妹,听说你改嫁的夫家原是一村人,可又听说在村中有头有脸,家业不差。但……但,你夫君究竟在外头干些什么,好似知道的人都吞吞吐吐,表妹你可知其中原委?”
若说改嫁石顶富已八载了,石顶富在外头行商,行的什么商她总该知道的,然,孙桂花却真个不知夫君到底干哪一行,从夫君口中知晓的是他广结商友,也无一准的,能挣到银子的就结伴而行,少则数日,多则数月,从无虚行一场的,带回真金白银,若好生置办,一辈子也吃不完,无奈何夫妻二人都奢靡为常了,钱银不余之后石顶富便又度出门行商了。
言及自个夫君,孙桂花难以用悲喜来述说,只道是有了个靠山,让自个存活于世上而已。八年,她和石顶富夫妻一场,无嗣最令她心有不甘,而况那石任意与她这个继母水火不容,她焉能不奢求一子?勿论夫君到底在干什么,奸也好,忠也罢,夫妻一场,难关共克,富贵同享。
“他与商友四处行商,能挣回银子养家糊口也就成了,旁个我也不想过问。”孙桂花如此回道。
瞧见孙桂花神色几许黯然,陶迎香亦未赘言。“表妹,你托人让我做媒,这档子事表姐我可不敢包管能办成。今个你来我家稍稍歇脚,赶明我就与你一道赶去金陵,我那死鬼丈夫的表妹家见见她家那宝贝丫头。”
二人正说话间,倏然一年轻家丁匆忙赶来,见着自家女主子迅即跪地禀报。“启禀夫人。公子……公子失踪了。”
犹如晴空霹雳,陶迎香大惊失色。“你……你说什么?”
年轻家丁不敢隐瞒,又道:“公子失踪了,找遍了南山,始终未找着。夫人,公子兴许……”
“兴许什么?……你说……你速速说来。”
年轻家丁双膝跪地,抖颤不已。额头明晰可见细汗流出。“回……回夫人,兴许遭逢了不测……也或许……”
“还不出动全府上下人等,都给我去南山寻找。”陶迎香也顾不了表妹在此。“表妹,你先留在府上,表姐我……我去找那作孽的混账,生要见人,死……死也要见尸。”说话之间,陶迎香已失态,双眼含泪,手足无措。
无缘无故,这从何说起,孙桂花岂敢独个留在府上,表侄失踪,她也该出份力帮衬着去找才好。遂,她搀着已六神无主的陶迎香。“表姐莫急,一切还无端倪,兴许我那侄儿安然无恙就在南山某处呢!”
“表妹不知,我那混账儿子,他父亲过世之后便恣肆无度,只怪我约束他不力才……”
“莫急,赶紧去找乃是上策。”
“好……”用力颌首,陶迎香唯此一独子,若然独子有甚意外,她还怎么活下去?
……
“你与何公子真的约好?”于瑶素双眸盯着石任意。
“须得瞒着父亲,你与我一道,谎说去茅屋,实则去椒城寻一酒肆吃酒去。”
顷刻之间,于瑶素面上多了几分难色,她亦非石任意的妻子,厚着脸皮留在他家中,不过是想与任意念在二人早有肌肤之亲的份上反逼其父母允准娶了她于瑶素过门而已。如今,她和石顶富想到一块,都盼着石任意好生攻书,日后有个前程,而石任意却同何重越相邀做一笔买卖。只恐为了买卖薄利而耽搁了攻书,于瑶素自然不愿。
“你不想去?”石任意亦有他的顾虑,让于瑶素相陪绝非合宜,遂又言道:“也罢,你和彩云就去茅屋,我自往同何公子谋面。”
“这……这不成,我……我同你一道吧!”她担心他遇人不淑,又怕他荒废前程,牵制他些或能躲避不测。
“奈何,你想前往?也好,你就与我同进同出吧,不用惧怕旁人的眼色,也不用惧怕旁人闲话那许多。”石任意真挚的模样瞧她。
她羞怯一笑,婉然道:“凭公子这份心,瑶素此番赶来你于家值当了。”
话到浓处已无遮掩之必要,白日里也管不了那些,二人你情我愿的,这会就阖上了门,反正,一早的,父母双亲或许还以为他们尚未起床呢,索性,房事最能拴住彼此的心。
一番云雨,赶忙起身,穿了衣裳,再度盥洗,神不知鬼不觉,各自去准备去了。
彩云正忙着拾掇小姐的厢房,此时,于瑶素归来。她佯装不曾瞧见。
“彩云,你用过早食了吗?”
侧睨了一眼于瑶素,彩云忍不住抬袖掩口一笑。“嗯!奴婢用过了,小姐一早就不见踪影,奴婢估摸着服侍未来姑爷,甜甜蜜蜜的,也去用早膳了吧?”
似已洞悉,或是故意贫嘴,于瑶素噙笑轻驳她道:“你这丫头,小心明儿起,我罚你服侍石公子一日三餐,起居琐事。”
“哎哟!奴婢毛手毛脚的,小姐可放心?呵呵呵!”
“哼!”于瑶素心里正欢怡,也有兴致和彩云斗嘴打趣。“不妨实话告诉你,本小姐正愁一人无力抓住石公子的心呢!你若再……再和我一道,我就不信石公子还能薄了我们主仆二人的赤诚之心。”
言及此,按说彩云该欢天喜地,感恩戴德于小姐的用意,然,料不及的是彩云却愕然地望着于瑶素,说不出话来。
人心难测,于瑶素断不能明辨彩云究竟有甚企望,或许……
“啊!不说闲话了,你我速速准备一番,一会我们还要瞒着石叔叔和孙大婶,和公子去城里会面何公子。”
“什么?”彩云缓过神来。“小姐,你和奴婢留在石家不宜长久,需早早盘算,助益石公子攻书之际,逼迫他就范。”“小姐,需知,你还未过门,女子家怎好轻易抛头露面,同何公子见面呢?”
彩云的话凿凿在理,她算什么?高门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又如何?为了一个张公子,弄到这般田地,今儿又心中属意石公子,更不惜名声和他共在一处,且故意与他情浓意浓,盼着有了身孕便好逼迫石任意早日提亲。但,女子家漫浪过了头,日后纵使嫁给了石任意,惹人后话岂不是作贱了自个?这世上千金小姐多了是,她区区一个可值一提?
名节无价,虽然她早已丧失。男人家抛头露面无妨,她混列其中不怕旁人闲话,万一石公子心中生了忌讳,那便再无转圜余地,好不容易有个盼头终将落空。
不会忘记两回见着那个世间少有的清俊男子---何重越。他样貌竟会生的那般的好看,犹如女子,甚者更比女子好看。
呸呸呸!于瑶素心中暗自内疚道:真不要脸了吗?石公子多好的男子啊!何重越算什么?
“彩云言之有理,我……我也打算不和公子同往,那……那就让你我一道去茅屋那玩耍吧!彩云觉着如何?”
彩云这才露出笑意。“奴婢愿陪同小姐去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