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应邀同一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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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孩儿已长大成人,行事自有分寸,你且信孩儿一回,此去开封,待事务办妥决计立时赶回。”此时,辰时一刻,天色光亮,石任意提着褡裢与父亲告别。
石顶富并非刻意阻拦儿子闯荡世间,总不至于哪儿都不让他去闯一闯!怎么着任意都十八岁男儿了呢!可,这些年,石顶富盼星星盼月亮唯盼儿子好生攻书,勇夺功名,替他石家光宗耀祖,故而,管束的紧,任意越发背道而驰,厌恶功名,反倒年岁轻轻就满心那什么“生死之道”,这可把石顶富给气坏了。
“你又不肯说出此去所为何事,如此匆忙,你可晓得黄宗吉何时放出?你难道对他也不管不顾了?”石顶富双手后负,一脸的不悦。
“父亲,你就别问了,孩儿自有出门的道理,一旦完事必定赶回,绝不耽搁。”石任意可焦急着呢!时辰不早了,就快到了与人家相约的时刻。
侧颜看去门前,石顶富不想动怒,然,这会心里怒火早已燃着,恨不能像上回一般一拳就砸去,再狠狠训斥他。
倒是,孙桂花用过早膳,这会拉长个脸,三摇两摆从堂屋出来,近至门前,嘴角一撇,冷言冷语就对石顶富道:“夫君,你让他去算了,留在家中只怕更添烦闷!出门闯荡一番,多少也该挣个三五两银子回来,要不,他也没脸回来见人了不是吗?”
父子二人都没瞧去她那,反正心中各有所想。任意又启口说话。“父亲,黄宗吉的事儿千万用心,孩儿盼着与他再见上一面。”
“见上一面?说来好听!你可知为父托人都使了大把的银子,若是黄宗吉再涉旁个案情,为父可就丑话先说,别再指望为父救他,免得拖累为父。意儿,你也要小心,万一官府追究,惹祸上身,害了自个就不值当了?”
这话怎说?先前,父亲分明说好会搭救黄宗吉出狱,这会的话看来有退缩之意,莫非父亲又听了什么旁话?
“父亲,黄宗吉的为人孩儿最知晓,他决计不会作奸犯科的,必定受他叔叔所害。”
“你怎么那么断定?”孙桂花越瞧越厌恶石任意。还着,石顶富为了搭救黄宗吉已经花费了四十多两银子,这些钱财若是同村寻常庶人之家,一辈子恐怕都攒不下这许多。“你父亲在外风餐露宿,拿着性命去闯荡才有了今日家中的钱财,你倒好,不想着父亲的不易,还处处与你父亲顶撞,成日交集那些个不争气的破秀才,自个也没上进的心思,你到底要怎样,是否打算败光了家业,让我与你父亲都讨饭了去?”
孙桂花劈头盖脸就是狠狠诘责,丝毫不顾及夫君在旁,更是显见对任意再无指望,巴不得他早些离家出走的好。
愤然握拳,石任意恨不能立时就离开,瞧见孙桂花就怄气,他怨怪父亲为何娶了这么个狠戾的婆娘。
“父亲,儿这就出门了,还望父亲家中多多保重身子。”言毕,石任意弓腰施礼。
“快去吧!记着,挣不到三五两银子你就别回来了。”双眸圆睁,恶狠狠瞪去继子。“呸!丢人的东西……”
“少说两句!”石顶富没好气。吼了一声,随即转身回屋。
孙桂花哪能受气,不依不饶,立在石顶富身后,龇牙咧嘴,张口就骂。“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一个德性,要不是我孙桂花受苦受累替你支撑这个家,你父子二人早讨饭了去。”
“唉!”石顶富越加听不下去,他本就讨饭出身,被这婆娘奚落实在气恼已极。“再多嘴我休了你。”
“啊……你……你……”瞬间,孙桂花倒地,双腿乱蹬,双手拍着巴掌。“我这怎就倒了八辈子霉了哟,跟你没好日子过,还要受你父子二人的气,我怎就这般命苦啊!我的娘亲呀!你若在世,可忍心瞧见你女儿这份苦哟……”
婆娘的厉害石顶富又不是头回领教,一同往日,气到跺脚,仍要屈从,最终石顶富缓缓出了屋来。“罢了,罢了,这会我就与你一道去庙里求求观世音菩萨,赶紧起来吧!”
若非这事,换作旁个说辞,今日孙桂花绝不会轻易饶过石顶富。还佯装什么,她都迫不及待了,一抹眼角的泪痕,一骨碌就爬起了身。埋汰地瞧了眼石顶富,破涕为笑。“那还等什么?”
石顶富只管摇头叹气。
……
正所谓世事难料,来日是何光景谁也猜不到。
互为报了名讳,如此熟识了,他们三人一路坐了杨伯的马车短短二十里路,才赶到下一处村庄。然,此去开封乃千里之外,时辰已到了亭午,歇脚、用午膳少不了。
草棚搭建的酒肆,虽然简陋,备下几道小菜不至为难,遂,他们要了一盘红烧鲤鱼,一盘酱牛肉,再加一盘萝卜炒片,一碗羹汤,喷香袭来,三人就此饱食一顿。
依然男子装束,于瑶素的清丽极易被人瞧出,故此,彩云安排三人饭菜,绝不让于瑶素启口说话。
不敢料及,今日会跟随两位女子家身旁,且能白吃白喝,如此想来着实有趣的紧。石任意偶有眸光瞥来,就瞧去于瑶素。
瑶素不再避讳,反正一道同行,她与他的目光相接,面上亦散发和柔浅笑。
有些恍惚,他知道不该胡思乱想,女子妍丽,又不是没见过。
四目见着之后便各自再度飘走,各自又瞧去别处。
彩云付了饭菜的银子转身回来,刻意昂首姿势,落坐凳子上都双腿抖动个不停歇。
任意瞧了眼彩云的模样,摇头一笑。
“石公子笑什么?”彩云猜到他有嗤笑之意。
“没甚,你在外活泛,我这堂堂男儿都不如你呢!”
彩云得意一笑。“那还用说,要不小姐怎会带奴婢同行。”
用过午膳,稍事休息,三人又次上路,日色纯丽,秋景宜人。行至一山垠,于小姐已然口渴,不消说,石任意寻找野果解渴之责理所当然。
行至一山坳处,此时,一年老村夫背着干柴缓缓行来。
“老伯,晚辈有一贤弟口渴,动问哪儿有能采食的野果?”任意说话间抱拳施礼。
老叟停步,和煦眸光瞧来,只见此年轻男子锦衣着身,应是有钱人家的公子,且健壮俊朗,一脸谦逊,遂合意点首。“再往山里面去,石榴、柑橘这些野果尚能寻到,不过……不过,此山近来出了些为非作歹的人,官府已派人捉拿,却没逮到,小哥你衣裳华丽,那些歹人就好朝你这般公子哥儿下手,老汉劝你处处小心,莫要去了。”
歹人?这光天化日之下歹人也敢随意出来作恶?
那边,于小姐还等着野果解渴,他怎能畏手畏脚?硬着头皮也要往山里面去啊!
“多谢老伯,晚辈记下了。”虽说记下,他仍然迈步朝前。
年老村夫放心不下,再次打量对面年轻男子,又朝他说话。“别去山林深处,前头那儿有溪水,甘甜着呢!不妨接了些去给你那贤弟解渴就好。”
村夫憨直,并无虚言,这大白天亦不定就会无碍,万一遇着歹人如何是好?
不过匆匆路过,彼此并非熟识,年老村夫好意的话该说也说了,自然离开。石任意左右思忖,人家于小姐身骄肉贵,一程行路,这会口渴,除了带些山泉之水送去,解渴野果也不能缺了呀!
顾不得许多,他没听年老村夫的话,径直就去往山林深处。然,他终究寻到几株石榴树,山深林密,无人看管,欢喜不言而喻,一番攀折,拣选十来个偏大些的石榴放在了褡裢里,这就欲回程。
“砰”的一声。
任意大惊,肩头扛着褡裢,跨步便走。瞧去声响之处,原来是一白石从高处滚落,砸了下来。登时,不远之处传来悲呼。
“砸死人了……救命啊……死人了……”嘈杂声声起。
原地不动,僬眇窥察。三位青袍男子正设法拽出被压在巨石之下的那位血肉模糊之人。怎奈那巨石太过厚重,被压在巨石之下的男子已经奄奄一息,只瞧见双手微微摆动。
“速速用力,快救我兄弟。”一男子斥呼边旁两人。
看来,方才巨石从高处滚下,恰恰就砸中了山下之人。而被巨石压制的男子并无绝气,残存一丝气息。
啊呀!救人要紧,再犹豫不决,恐怕这巨石之下的男子活不了多久。石任意顾不得多想,放开双脚之力,阔奔而去。
兀地多了个人相助,巨石稍稍有些晃动,一位体魄健壮的中年男子也没顾上多瞧一眼相助谁人,先个救出被巨石压住双腿的男子。
血肉之躯,岂能受此横祸?双腿分明被压扁,且骨肉虽连,却也白骨欲断。可怜,着实可怜!
“快……快些裹着二弟的腿……”中年男子示下。
两位身旁之人赶紧各自脱下身上的青袍,一条腿一件,包裹了起来。
汗流浃背,中年男子眸中含泪,瞧去昏死在地上的兄弟,但见兄弟面上也溅了血色,青乌的脸庞却更甚,不死也差不离了。
“大哥,怕是不行了,赶紧去找郎中吧!”身旁一高瘦男子发话。
中年男子颌首。“好吧!”双眸瞥去微胖男子说话。“兄弟,你来背老二,速速去村上找郎中。”
那微胖男子诺诺,赶紧就背起伤者。
至此,中年男子才聚目看来,眼前一俊朗男子,他点首含笑。“方才多谢这位公子仗义相助,日后有甚所求,再有机缘,必定回报。”略顿了顿。“就此拜别吧!哦!我一粗人,不懂什么道理,但请记下我的名讳---刘大。”
三人带上伤者急急离开,原地只剩石任意抱拳告别。
……
穷乡僻壤,并非每个村庄都有马车相送,任意只能相陪两位男子装束却女儿身的主仆一道西行,赶去开封的路上。
“石公子,小姐渴了,还请你去找水吧!”丫鬟---彩云拉着于瑶素落座一香桂树下。
一白石,恰巧主仆二人坐着,桂花香气弥散,沤郁而歆动,令人惬意。微微阖上双眸,阳彩透过绿萌投来一丝光泽,瑶鼻被照射的通彻。而不经意间,石任意随意一抹眸光偏生就瞧了清楚。
说不清道不明的心中一颤,他转过头去,瞧了眼这处的山林。一路艰辛,穿山渡水,已过了五天了。
一路行来一路打探,再无人知晓张公子下落。
于瑶素植固不变,除了寻到张公子,绝无退缩归去之意。
女子家倒是重情重义,石任意岂会藐视,尽心尽力与她主仆二人一同受这番长途之苦。
尚好,这几日一路吃喝用度都由于瑶素示意彩云取出银子,也没亏待了任意的这份出力。
不过,昨个,任意山间救人一幕还在眼前,他也告知了于瑶素和彩云。
“嗳!石公子,早早去了就回,别在山间逗留许久,你昨儿个所救之人定然是那村夫口中的歹人假不了!救了那些个山贼你是在助纣为虐。”彩云心思缜密,她断定说出。
于瑶素言语稀少,这会荒郊野外,也无来人,莺声燕语地也随之启口。“石公子,你处处小心,若无野果可摘,就寻来山泉解渴亦不打紧。”
小姐家的出言果然温柔如清水般流入石任意的心田,一会就旱田水满,生机一片。
“放心吧!在下懂得进退,不会招惹事端。”说罢,他就纵目观测山林。
秋色如此清高旷远,香桂不辍迷人心扉。小姐坐着的当口已有昏昏欲睡的眯起双眼来,睫翅微微掀动。
彩云闲话过往之事,怕是再不眠不休说他三天三夜也不觉着疲累。
山风微微而来,徐徐而过。于瑶素越发不能把持,陷入梦境……
“不可,你不能离我而去,我有了你的骨肉,就算生死也要在一起。”
“啊!……你……怎会是你,我腹中的孩子难道是你的骨肉?……”……
随着一声干咳,是彩云咽了口涎唾所致。
睁开睡眼,那徐徐的而去的桂香也带走了一丝诡异。这该不是梦境了吧?天光大亮,眼前的彩云正在采摘桂花。
好在,彩云怕是没留意她的梦境,没瞧见她的心思。
梦终究只是梦一场,随风而逝,摸不着、看不见……
不大会功夫,石任意已然摘回了些野果,还有澄澈的山泉水,就在竹筒之中。
“于小姐,还请用水!”他脸上淡淡留下笑意。
彼此只算得上初初相识,而他与她二人皆为了同一个张公子才相伴左右,不顾路途险阻。
“多谢石公子,有劳。”她伸出纤纤玉手,或许方才的梦境令她难以释然,一不小心就碰触到了石任意的手指。
哎呀!真是失礼,丢人,自个这是怎地了?她迅疾接过,而后轻轻启开樱口,丹唇贴着竹筒,缓缓抬起头来,那甘甜的山泉就慢慢地进了她的口中,流过喉部,入了心田。
几日里都是饮了不少的山泉,今儿个怎地就如此甘甜,好似兑了蜜一般令人甜入心扉。
有种恍然,她不敢再多言,也不敢多瞧一眼石任意。这面前的男子俊朗不俗,尤以那仿似能沁透人心的双眸更是多看上一眼都令人心慌慌、意乱乱。
不敢忘了,自个乃不洁之身,还有了张郎的骨肉。于瑶素防备失态遂唤了一声。“彩云,你且过来,我想用些糕点。”
彩云得令赶紧笑意连连,停下摘花,回面就朝小姐身旁靠近。蹲下,解开褡裢,里头是在集市买来的桂花糕。
也的确心思缜密,从未落下这位俊朗的男子。“公子,请!”
石任意接过,已经行路这许久,前方还不见村庄,他们来时打探过了,约莫这会就该瞧见村庄,但一眼望去,开阔之处亦无村庄的半点影子。好在,时辰尚早,下昼的秋空还着有些旸燥,乏了就此歇脚,一会再赶路也不迟。然,桂花糕香甜,用上也令腹中好过。
三人就在桂花树下用了桂花糕。
“于小姐,你怎地了?”石任意瞧见于瑶素突兀干呕,遂相问。
“啊!无妨,噎着了,我饮些山泉水就无碍。”于瑶素还未如实相告他有了张公子骨肉的事来。
既如此,石任意也不好再多问,蹙起的眉头渐渐舒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