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天 箫 护 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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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林尽处,河边芦苇里荡出一叶小舟,大将军与紫衣老者轻轻落于两边船头,灰衣船工双臂微一用力,那小舟如离弦之箭,直向前方驶去…
裴秦二人伏身岸堤,展目前望,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运河中央泊着一艘巨船,说楼船更为贴切,满船灯火通明,在四周死寂的反衬下诡异异常,仿佛是到了另一世界。
楼船高五层,仿如战舰,顶层哨塔,上有人影走动。
此船比普通战船至少要长出十丈,远望异常雄壮华美,各个船舱灯光流动,亮如白昼。
主舱大厅里,锦绸窗帘挂饰,裘皮地毯铺地,下首四人分作两列,跪地而坐。
身前矮几上,陈列着西域的葡萄、海南的荔枝、西洋的指橙等珍稀水果,透明的玉杯里,琥珀酒散发着浓郁的清香。
三丈外上首正中,一王侯模样的尊贵老者,高冠玉带,紫黑的宽袍上绣着浅黄金龙,栩栩如生,他手持高脚杯,姿态优雅,正侧卧在美人膝上。
十余名年轻貌美的红衣女子,身着异域服饰,圆盘高髻,众星拱月般将他团团围住。
轻抿一口,品咂片刻,老者轻吟道: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见大将军与紫衣老者进来,他稍稍坐直身子。放下手中酒杯,手轻轻一挥,众女躬身而退。
“乌衣侯”碧目微睁:还是一无所获?威严的声音弥漫在空荡荡的大厅。
四周巨烛燃烧,发出“嘶嘶”的声音。
众人低头不语,轻拈着修饰得整齐的胡须,乌衣侯喃喃道:奇怪…难道是本侯的感觉出错?左相,你怎么看?犀利的目光望向左下首的乌衣老者。
被称为“左相”的黑衣老者约七八十岁,冠帽样式与“乌衣侯”相仿,只不过要低很多,几乎紧贴在挽起的白发上,他体型瘦小,眼窝深陷,颌下一绺稀疏的山羊胡须,因愤怒而轻轻颤抖。
他立直身子,前胸绣着的白色仙鹤振翅欲飞:侯爷的判断从来没有错过,臣下亦隐约有此感觉,仿佛有双饿狼的眼睛在注视着我们…说完,眼神瞬间变得犀利。
右相呢?乌衣侯睥睨的眼神瞥向右下。
“右相”的扮装、年龄均与“左相”相仿,他是个身材佝偻的褐面老者,花白胡须,鼻骨高耸,立在平淡无奇的面上更显突出,宛如平原上突然现出一座孤峰。
右相道:微臣亦有同感,这种感觉来自水下…
乌衣侯神色一震,道:嗯,不错…本侯感觉亦是如此…到底何人?竟能扰乱本侯心神?
乌衣侯自言自语道:张荒秋已多年音讯全无,燕无敌与“水月庵主”又远游在外,中土武林,除了“四老神尼”外,谁还会有如此能耐?
莫非是五个老怪的传人?右相反应奇快。乌衣侯点点头:有此可能…
若能逼他现身,一切怀疑自可迎刃而解…右相长相奇特,心思亦高出众人一筹。
如何逼他现身?乌衣侯的兴致被提了起来。
微臣倒有一计,或许可行…右相低声道:激将法…“四老神尼”均心高气傲之辈,侯爷上次踏足,搞出那么大动静,他们都不屑亲自出手,目前或已羽化亦未可知…
他们门下亦应自视甚高,待老臣去甲板激他一激,立见分晓…
乌衣侯哈哈大笑:右相此计可行,只要他脱离暗处,必无生望…众人点头称是。
乌衣侯道:二相可到甲板叫阵,大将军、青龙、白虎、玄武三将军继续陪本侯饮酒…
漫漫长夜,无聊至极,总要找些乐子才好…乌衣侯轻轻吹了吹胡须。
何必多此一举?既然侯爷有如此雅兴,那在下就舍命陪诸位乐乐…大厅里飘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声音,却清晰钻进每个人的耳底…
除乌衣侯和左、右相,其他人等皆不清楚声音来处。
乌衣侯微惊,道:好一手“天语”绝技,以前只是耳闻,今日有幸见到…
乌衣侯心中震惊,却并未表露出来,他轻声道:“天视”、“天语”、“天听”是“天玄老人”的不传之秘,阁下想必是“天玄老人”门下,何不现身一见?以慰本侯平生思慕之愿?
见无回声,忽冷冷提高声音:难道还要本侯河底相邀不成?
不敢劳烦侯爷…对了,在下倒忘记了,侯爷也是水下高手…
五十年前,缥缈峰一战,侯爷偶然失足太湖,在水底躺了三天三夜…
不想一别多年,侯爷竟还心系中土,那些东游的各派秘籍,想必侯爷已全部领悟…
缥缈的声音在船舱里飘荡,如对每个人轻声耳语。
乌衣侯禁不住面色发烫,心泛杀机。
声音又自传来:“紫衣四使”只有朱雀将军不在,在下便坐他座位如何?…
话音将落,一黄衣青年已盘腿坐于左首末端,“朱雀将军”座处,腰间斜插一根不及三尺的乌箫,仿佛他本来就坐在那里。
众人均感知面前青年是自右舷窗而来,却又都自我怀疑,因为那舷窗丝毫未动。
也许,只有乌衣侯看得稍微清楚些,但是也只是看到青年从容坐下,已饮完了一杯酒。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好酒…
西域的葡萄,酿出的琥珀酒确有独特之处,今日总算开了眼界…青年“啧啧”称叹,自顾自地说道。
众人方知青年已饮完一杯,心中震惊无法形容。
乌衣侯目不转睛地紧盯着眼前这个颇有些书生意气的青年公子:他面如冠玉,目似寒星,潇洒的气度浑然天成,一身裁剪合体的丝绸黄衫,整洁干净,没有丝毫水渍…
最可怕的,他本随意坐在那里,却仿佛和天地万物融为一体,举手投足间毫无破绽…
他言笑晏晏,身形却无风自动,似若有若无的影子,让人琢磨不透,众人顿感压力如山。
乌衣侯紫眸闪烁,朗笑道:蒙少侠夸赞,再饮一杯如何?
只要侯爷舍得,别说一杯,千杯又何妨?黄衣青年微微一笑,众人均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众人均为青年气度而心折。
黄衣青年举杯道:铁宗南借侯爷之酒,回敬侯爷…说罢一饮而尽。
乌衣侯亦举杯道:各位臣下,一同饮下此杯…
酒杯放下。
铁宗南…铁宗南…乌衣侯轻轻咀嚼着,面色奇怪:阁下叫铁宗南?“天玄老人”的弟子?“明月楼”的大掌柜?
最后一句侯爷是猜的吧?不过,恭喜侯爷,被您猜中了…铁宗南微笑道。
乌衣侯洒然道:除了“明月楼”,本侯实在想不出哪个门派能有如此卓绝人物…甫入中土,本侯满耳便尽是“明月楼”与“无影公子”的传说…
铁宗南摇摇头:侯爷此言差矣!当今中土武林,百花齐放,高手辈出,如宗南者不知凡几!
哦?…乌衣侯面露不信之色。
铁宗南伸伸腰,侃侃而谈:宗南资质平庸,依靠旁门左道,方忝列“武林四公子”中,其余三子武功均超出宗南甚多…
“三老神尼”各有衣钵,“圣剑、天刀”亦有传人,少林俗家弟子薛万春更是百年不出的武学奇才,不但自悟“天地嵩阳掌”,更修成“易筋经”…
不过,最厉害的当数北国“黑龙老人”门下两名弟子…
左、右相,大将军、其他青龙、白虎、玄武三人亦屏住呼吸,将信将疑,乌衣侯更是神情专注。
铁宗南挠挠前胸:“黑龙老人”二弟子问天道,经数十年苦修,“五行龙凤掌”已告大成,武学造诣正如其名,已上窥天道,中土武林,除却老一辈“四老神尼”外,宗南想不出还有何人,能撄其锋芒?
其小弟子完颜永祥,天赋异禀,不遑多让,虽只弱冠,但据在下观察,已不在左相与右相之下…
居然以二人作比,左相、右相均心下愤然,不满之色溢于面上。
铁宗南似无所觉,复自斟一杯,遥遥举向乌衣侯: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万物入定,雪落旷野,能在如此良夜与侯爷把酒言欢,纵目江湖,岂非人生一大快事?
左相回首,轻抬右手,船舷窗牗缓缓打开,清辉如银,洒在厚厚的毡毯上,天上明月如画,荡漾水中。
左相不必着急,请耐心等待片刻…两刻钟后,阴云密聚,星月潜形,再半个时辰,北风骤至,寒雪飘落…
而后,天地不分,行旅裹足,万家闭户,风雪将会是这宇宙的唯一主宰…
铁宗南目望窗外,旁若如人。
众人面露讥嘲之色,仿佛在听一个疯子在自言自语,唯有乌衣侯悚然而惊。
…窗牗微微动了一下,然后是风起的声音、桅杆的抖动、舟帆的鼓张、岸上树林如同潮涌,在万籁俱寂里异常清晰。
不知何时,月色已变得朦胧…
天地似在喘息,紧接着,闷雷般的声音自远天滚滚而来,巨船亦左右上下摇摆起来,舱内烛火明灭不定…
有人惊呼起来。
风婆婆发怒了--这场早该到来的风雪,却一直被阻挡在塞外。
她张开口袋,将里面的大风、小风、暴风一股脑地抖出来,在空旷的大地上任意肆虐。
万鼓齐擂,如同千军万马踏过长空,巨浪滔天,岸边树木迎风而折…
咆哮的风雷彻底统治了这个世界,一切阻拦她的东西均将受到严厉惩罚。
巨船在暴风之中坚强耸立,但亦渐渐失去原先的节奏,船舱各层均传来惊慌失措的大呼小叫之声。
除乌衣侯和铁宗南依旧潇洒自若外,其他众人皆在运功抵御,以控制身体的平衡…
乌衣侯目光如锥,忽长笑一声:莫放风雪佳时过,最难江湖故人来…铁小兄与我虽非旧识,本侯却对你一见如故…
如此良辰美景,岂能无酒?待本侯为铁小兄亲斟一杯…
说罢,提起案前的玉壶,缓缓向铁宗南走来,足不沾地,却似每一步都结结实实踏在船板上。
铁宗南伸出莹白如玉的双手,酒杯上举,小指弯曲,一外一内:劳烦侯爷,宗南荣幸之至…
乌衣侯居高临下,却仿佛面临无底的深潭,竟一时失去探究的勇气…
淡紫的酒线化作长刀之状,撞进铁宗南的杯中,发出金石般清脆的声响,连绵不绝,玉杯四碎迸落…
铁宗南抬头微笑道:谢侯爷赐酒…酒杯虽已不在,杯中之酒却依然如盛入之状,悬在铁宗南双手之间…
铁宗南仰首,一饮而尽…
玉壶斜指,乌衣侯全力逼出一股酒箭,射向铁宗南胸前“膻中穴”,同时,呵气成刀,疾如闪电,直奔铁宗南咽喉…
铁宗南似乎浑然未觉...
“呜呜…”急劲声起,“天箫”弹空而出,在铁宗南面前形成一道幕墙,酒箭射在铁板之上,发出“叮叮叮叮”清脆的声响,“气刀”受阻,瞬间消失…
“天箫护主”!在乌衣侯的全力“配合”之下,终告修成。
铁宗南兵行险招,置身绝地,以本能的生死反应,唤醒了天箫灵器深处的潜能,而至物主同神…
若未能成功,便生死天定了。
乌衣侯面色一变,铁宗南入舱以来的唯一破绽竟是他精心设计的圈套…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乌衣侯后悔不已。
很快,他恢复常色,笑意吟吟,脚步实实在在踏在地毯之上,仿佛什么都未发生。
灵器护主,本侯常有耳闻,今日一见,大开眼界…说完,回转身子,朝座席走去,后背空门乍现…
坦然落座,乌衣侯叹息一声:铁小兄本有机会,为何不出手?本侯实无把握应付你的全力一击!
铁宗南道:侯爷的“生生不息”心法已臻化境,可以随意控制破绽,宗南若冒然一试,岂非自取其辱?
如果说,宗南对侯爷的“破天魔刀”感兴趣,定会亲手奉上“明月帖”…
现在嘛…在下只想再喝侯爷几杯,便算是压压惊吧!
乌衣侯面露奇怪之色,喃喃道:铁宗南不愧是铁宗南,无怪乎你能做到“明月楼”的大掌柜…
巨船又晃动起来,各舱又是一阵骚乱。
铁宗南高声道:众位休慌!刻钟后大风即止…
众人不由不信,便期盼那一刻快点到来。
真没想到,今冬的第一个雪夜,竟是在侯爷府上度过…铁宗南面带微笑,侧耳倾听。
风婆婆终于累了,她将口袋扎起,蹒跚离去,丢下星星点点的徒子徒孙在荒山野岭里漫无目标奔跑…
众人终于松口气,开始收拾被摧残的凌乱物件。
雪花飘落…一片、两片、三片…透过灯光看去,零零星星,稀稀疏疏,悄无声息,终到漫天飞舞…
雪意渐浓…雪花在坠落时相互拉扯,聚成棉絮,天地苍茫,如混沌未分之时。
山川河流、谷地丘陵、城池村落、旷野森林,渐渐被风雪覆盖,皑皑一统。
巨船恢复了平静,下人们添置起大块木炭,用铁钩将炭火拨开,船舱内逐渐温暖起来,众人各归其座。
乌衣侯轻道一句:上汤…
侍女们鱼贯而入,在每人面前摆上热气腾腾的羊肉汤锅,不一会,羊肉的飘香便充满了船舱。
乌衣侯持起长柄木勺,道:各人自便…中土有喝羊汤的习惯,据说不但祛除寒气,还可进补,铁小兄尝一尝,看看味道怎么样?
铁宗南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香气扑鼻,单是飘在上面的韭花与香菜已让人垂涎…
用长勺撇开上面的油花,铁宗南道:不过,侯爷,若说进补,羊肉还是以夏天进食为佳…
在下老家,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伏羊一碗汤,不用神医开药方”,说的就是“吃伏羊”,从入伏至末伏,正好一月…
以热制热,可将冬春之湿毒,尽数祛除,此为食疗养生的创举,据说始于上古长寿之族的彭祖…
铁宗南神态闲散,侃侃而谈,仿佛美食大家。
乌衣侯仔细聆听,不时拈须颔首:敢问铁小兄府上何处?乌衣侯似乎谈兴甚浓。
彭城!铁宗南淡淡道,眼中抹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
乌衣侯眼神一亮:彭城?是否西楚霸王项羽的那个彭城?
不清楚彭祖何人,但乌衣侯却知道项羽。
铁宗南点点头:正是…
乌衣侯端正身姿,目现尊敬之色,道:“羽之神勇,千古无二”,在日本,西楚霸王是最被崇拜的武士,被奉为战神,为此,本侯提议,共同敬战神一杯…
雪花纷纷扬扬,远处不断传来树枝压折的声音。
乌衣侯似自言自语、又似在问铁宗南:这场大雪,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
铁宗南侧耳倾听片刻,又斟满一杯,道: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
这飘雪嘛!看这样的雪势,宗南斗胆戏言,折个中,到辰时吧…说罢,一饮而尽。
乌衣侯口中“唔”的一声,心下却不以为然。
铁宗南恍若未见,道:年关将近,侯爷可否有雅兴燕京一行?金国可是安排了不少新奇的庆新活动,目下,贵国使者与“大国手”田由信先生已安驻燕宾馆…
是吗?乌衣侯饶有兴致:“大国手”也来了吗?他可是我们日本的国宝…具体哪些活动,可否详细告知?
铁宗南一一道出,乌衣侯紫眸明亮:果真如此,便不虚此行了…
思忖片刻,道:众位臣下,此行中土,且放下手中之事,不必再有什么负担,吾等尽情地游山玩水…随本侯进京,拜会田由信先生,为“大国手”助战…
乌衣侯此令一下,众皆欣然。
铁宗南默察乌衣侯神态,端正身形,道:有件不情之请,还望侯爷答应…
乌衣侯轻松道:铁小兄但说无妨…只要本侯能够做到。
铁宗南诚恳地道:侯爷不远万里,既为游山玩水,还望能严格约束下属,遵守朝廷法度与武林规矩,这样,才不至带来误解和麻烦…
沉思片刻,乌衣侯道:本侯明白你的意思…好…本侯答应你,新春过后,本侯便随“大国手”同返东瀛…
铁宗南抱拳道:既能如此,实为中土和日本武林之福,宗南谢过侯爷…
天光微明,裴、秦二人伏在岸堤的草丛里,身上落了厚厚一层雪,有神功护体,倒也不觉寒冷。
秦观山道:真希望九弟能给我们打包带份羊肉汤回来,说完,轻轻“滋溜”一声,惹得裴浪亦心馋起来。
铁宗南进舱前,用“天语”告知他们原地等候,不知道他是不是忘记了?
巨船里究竟什么情况,他们一无所知,但听里面欢声笑语,笙歌满舱,一片祥和之状。
天光大亮,雪势减弱,灯火已熄。
二位哥哥再稍稍忍耐片刻,待弟回去即亲自为六哥、七哥炖上一锅羊肉,绝对比乌衣侯的强上百倍…铁宗南声如蚊蝇,钻入裴、秦耳中,二人面露微笑,心内欢欣。
辰时一刻,风雪渐止…
推开面前碗勺,铁宗南道:漫漫长夜,终于过去,相扰之处,还望侯爷见谅!宗南尚有要事,就此别过…
乌衣侯道:铁小兄欲往何处?
燕…京…大厅里已消失了铁宗南的身影,“燕京”两字犹在船舱飘荡…
乌衣侯率先掠向船顶,众人紧随其后。
铁宗南的身影正在空中御风而行,他清啸一声,疾如流星,划过天际,三十余丈的河面仿佛举步即过…
众皆骇然,如此轻功,简直匪夷所思…
回舱吧…乌衣侯轻声道。
众人落座。乌衣侯斜躺在宽大的软榻上,双目似睁似闭。
侯爷,怎么会功亏一篑?左相面露可惜之色。
乌衣侯叹口气:那本就是个圈套,铁宗南遇到了武学难题,故意设计引本侯入彀…
在本侯的生死一击下,反助他成就神功…说罢,再次不胜懊恼。
众人皆为铁宗南的心机和勇气所惧。
乌衣侯睁开眼睛:众位说说,说真话…铁宗南武功究竟怎么样?
左相道:应与侯爷在伯仲之间…
右相点点头,道:此子轻功似在侯爷之上…
轻功?…乌衣侯凝眉思索,突以指轻点几案,恍然大悟道:是了…
怪不得本侯觉得如此眼熟,原来竟是“缥缈身法”,他定与“明月剑客”张荒秋深有渊源…说不定,他亦是“缥缈老人”的嫡传弟子…
明月剑客…明月楼…乌衣侯若有所思。
铁宗南至少兼具四门绝顶武学…乌衣侯喃喃道:奇怪…他怎会负有少林心法?
目光一凛:此子武功、智机均不在本侯之下,实在可怕…铁宗南怕已达至“四老一神尼”的武功境界,若非必须,众位尽量休去招惹他…
落在裴浪、秦观山身旁,铁宗南悠悠道:走…喝羊肉汤去…
裴、秦二人闻言大喜,自雪窟中冲天而出,势若矫龙,三人同时长啸,去势如电…丛林积雪簌簌而落。
乌衣侯侧耳倾听,皱眉道:不想岸上仍伏有绝顶高手,这二人又是谁?本侯怎会毫无察觉?
右相摸了摸孤峰似的鼻子,道:侯爷意念,全系于铁宗南一人之身,又怎会有暇顾及其他?
乌衣侯紫眸神光一现:言之有理!
寒冬统治着大地,冰雪覆盖了人迹,千山万壑,惟余莽莽,千城万郭,沉寂苍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