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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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不晓得压低声音说话，说出这话时旁边的顾庭殊也听见了，因此沈萋萋还没有开门，反倒是他先出来了。
他就站在旁边的门口，双手抱胸看。
他要是说话，阿芒还能梗着脖子坚持坚持，可他就这么阴恻恻地盯着不说话，阿芒心里直打鼓。
“那什么，我想给姐姐糖吃。”缓了缓心神，阿芒才磕磕绊绊把话说了。
顾庭殊看着他手里的糖，又看了眼已经有脚步声传来的房间，转身进了屋。
他“嘭”的一声把门关上了，然后沈萋萋打开门，正好见阿芒被吓一哆嗦。
“怎么了？”她也听到了那道响亮的关门声，只是并不能听出是从哪道门发出的。
“姐姐，吃糖。”
沈萋萋接过阿芒递过来的糖，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吃下。
“饭菜很快就端上来了，先吃了饿再吃糖吧，你先回去吧，一会儿水提上来后好好洗一洗。”
她温温柔柔地说话，虽然一点儿都不强势，可阿芒愣是一个“不”字都说不出来。
他嘴巴张张合合，最后一脸失落地“哦”了一声，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热水和饭菜很快就端了出来，等填饱肚子再清洗完，都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沈萋萋出来时，顾庭殊守在门外，余下两人已经在门外支了个桌子，边喝茶边看做买卖的异族人。
游牧人操着一口蹩脚的中原话，手脚并用地打着价格，在对方开出的价格太低时，更是不知道怎么回嘴地憋红了脸。
看着一个身长近九尺，壮如牦牛的大块头为了几两银子争得面红耳赤的，沐承泽就连喝的茶都觉着香了不少。
虽然买家开的价实在太低，有些不地道，可谁让他是自己的子民呢，就得狠狠压对方一头。
眼见对方最后似乎是要无奈地卖了，沐承泽心情极好地抿了口茶。
他收回目光时，余光瞄到游牧人身边捆成一团的皮毛里有一抹白色。
若是他没有看错，那应该是一张上好的白狼皮啊。
想到京都城冬日的寒，他顿时起了心思，在两方即将达成协议时，开口喊停。
“慢着！”
他打着扇子走过来，围着那堆皮毛转了一圈，最后朝游牧人伸出一根手指。
“一百两，把那张白狼皮给我。”
“嘿，你是哪儿来的？不知道这儿的规矩吗？这堆皮毛我看上了，价格都谈好了。”
一见最值钱的皮毛要被人挑起，买家顿时就急了。
达官贵人不缺钱，缺的是稀罕物，那张白狼皮要是制好了，他转手就能卖上十几二十倍。
这大汉显然是第一次来做生意，并不晓得白狼皮稀罕，跟一堆皮毛捆一块打算一起卖了。
他可是说了许久才把价格压到这个程度的，原本都要交钱了，哪曾想突然冒出个人来。
游牧人这一堆皮毛本来也就只能卖一百两出头，现在对方只要一张，他哪有不应的道理呢。
“好，一百两，你挑。”难得遇到这么爽快的人，游牧人眼睛都亮了不少。
剩下的就算卖不出去，他这个冬天也不会怕了。
游牧人打猎容易，但盐粮这些在他们那里几乎是种不出来的，因此只能过境来买。
朝中规定，异族人若是从本朝买粮，价格不能低于本地粮价十倍。
异族人虽然也觉得这个价格过高了，可没有办法，他们若是想吃盐吃粮，便只能咬牙买下。
也有那些个心思活络的异族人想要让普通人帮忙买粮买盐，可边城管制极严，短期内若是大量购粮却又说不清去向，那是要抄家的。
因此一百两普通人家能吃上好些年，可对于游牧人来说，若是家里人多些，怕是都不够用一个冬季的。
“你们，你们，实在是岂有此理！”
买方见他们都说定了，只恨自己没有快些交易，如今两人达成交易，他只能气愤挥袖而去。
皮毛只是简单收拾了下，上头味道还很重，沐承泽拿在手里，眉头皱得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
旁边守了许久的一个小哥儿见了，弓着腰巴巴凑过来。
“公子，这皮毛可是要收拾咯？若是没有心仪的师傅，可以交给小的去办，小的认识一个手艺极好的师傅。”
沐承泽上下打量对方两圈，“啧”了一声，“没想到这慛山镇里，会做生意的人那么多啊。”
“嘿嘿，嘿嘿，都是混口饭吃罢了。”
“那公子，这皮毛？”
“拿去拿去，收拾好了送到客栈里来，记得弄好些，弄不好我就弄死你。”
沐承泽并不害怕对方拿了这皮毛跑走，在这儿做生意，要的就是一个诚字。
若是拿了皮毛跑了，不说这份生意他往后不能再做，就说这里的官府，是一定会派人捉拿的。
为了一张皮毛赌上自己和家人的一辈子，实在是不值。
小哥儿一见他连价格都不问就应下了，忙抱起皮毛，边哈腰边往后退。
一张皮毛，硝制鞣制最快也得二十天，这二十天他不仅仅只硝制一张，因此虽然辛苦，但挣得的钱也不老少。
把狼皮拿回去后，小哥很快就转回来了，手中拿了一张单子，单子上先签了字画了押。
“公子，皮毛硝制不易，二三十日才能制成，公子看着不像是慛山镇人，到时制好了寻不见公子怎么办？”
那小哥行事倒也稳妥，沐承泽扔了一小块散碎银子过去，“你只管制好了送到这儿便是。”
拿了银子，小哥脸都笑成了一朵花儿，这么些年遇到的客人不少，可先给了银钱的，倒是真找不出几个。
拿了钱也不怕找不到人了，小哥高高兴兴又去找下一个客人了。
沐承泽喝着已经微凉的茶水，皱着眉“啧”了一声。
“小二，快换壶茶水来，再上几碟小茶，爷要在外头吃茶。”
他高喊一声，把过路人的视线都引了过来。
顾庭殊对此已经习惯了，因此极为坦然，阿芒被这么多人盯着，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大口大口把吃食都往嘴里塞。
余下一个不习惯这么多人看得沈萋萋，想躲也没有地方躲，只能尽量把头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