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前仇宿怨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振翅长空!
明亦跟随着宋庆来到了霁风疗伤之地，那是靠近北院的一间密室，周边布满了守护的弟子们，无人可以轻易靠近霁风。
当明亦到达密室门前时，宋庆便停下了脚步。
明亦疑惑的看着他，宋庆解释道，“君长有令，只见你一人。”
霁风闭关多日，发出的第一条指令竟是要见明亦，这个他曾经痛恨至极的人，这让天乾峰众人疑惑不解，可君长的指令他们也不敢违抗，唯有提高警惕，唯恐明亦趁机报复。
明亦踏进密室的那一刻，都能感觉到身后各种打量的视线，似要将他射穿一般，明亦不禁失笑，他一个刚刚踏入天庚境中期的天师，怎能伤害到霁风君长，他们真是过于忧心了。
可当他看到霁风的模样时，才发觉门外之人的担心也不是完全没有必要。
霁风端坐于密室正中的垫子上，头发已经全白，身上露出的皮肤满是褶皱，犹如一名垂暮老人，呈现出了枯槁之态，就连声音都沙哑了不少。
“你来了。”
明亦凝眉走近，“你……怎会伤成这样？”
霁风低哼一声，“看到我这样，你是不是很高兴啊？”
明亦将视线投向别处，“我对你的事情毫不关心，所以无所谓高不高兴。”
霁风浑浊的双眼直直的盯着明亦，半晌后才道，“当初如若我能抛开成见，在老五死的时候多给你一些信任，也许就不会发生后面那么多事，阿月也不会死。”
提起霁月，明亦的心尖猛的抽疼一下，缓了缓才说道，“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
霁风注视着明亦，“你恨我吗？”
明亦抿了抿嘴唇，扪心自问，他恨霁风吗？肯定恨过，霁风对他的漠视、偏见、不公、残忍都让他忿恨不已，可即使杀了霁风，师父也不会回来了，那这恨意又有何用。
事情已经发生，懊悔的事让他一个人承受就够了，无谓多一人深陷其中，而且明亦也明白，算计他本就是妖族的阴谋，就算没有那件事，也会发生其他事让他与天乾峰决裂。
“你要见我就是为了说这些？”明亦淡淡地望着霁风，“你还是抓紧时间让门口的长老们进来为你疗伤吧。”
如今的霁风看起来虚弱无力，浑身伤气，明亦毫不怀疑，自己轻轻一掌就能将他置于死地。
霁风轻轻摇头，“没用了，如今我心脉已伤，灵脉毁了八成，灵力只剩一二，就算耗尽他们所有灵力，都无法将我复原。”
明亦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没想到霁风竟会伤到如此地步。
与紫羽的彼命大战，之后又倾全力拦住半红羽苍绝，纵然霁风有天庚境后期的实力也有些勉强，明亦自己也是因为戍灵印到了意境中期才护住了心脉，否则他就不是重伤那么简单了。
“他们知道吗？”明亦望向密室门外，天乾峰众人还在门外焦急地等待霁风的消息，他不敢想象他们知道霁风的伤势后会有怎样的反应。
“不必让他们知道，”霁风断然回道，“只会徒增烦恼而已。”
“那你见我，想让我助你疗伤？”明亦凝眉问道，以如今天乾峰众人的实力来看，唯有自己才能助其一臂之力，霁风有这个念头也不意外。
霁风低笑，喉咙发出沙沙声，“即使你能不计前嫌，我也开不了这个口，况且，”他费力咳了几声，“如今即便倾尽你所有的灵力，也无法治愈我的伤势。此次邀你前来，是想拜托你件事。”
“我？”明亦斜视着霁风，嘴角弯着冷冷的弧度，“一个天乾峰弃徒？”
“我知道你心里对我还是有怨，只要你答应我这个要求，我任你处置。”霁风那浑浊的眼眸此时正灼灼的盯着他。
何事竟能让霁风做出这样的妥协，那可是高高在上的天乾峰君长，四门第一人，明亦虽然不想霁风如愿，却还是有些好奇，“何事？”
“守护天师界。”短短五个字，几乎耗尽了霁风所有的气力，如有可能，他并不想假手于人，但是如今的天师界风雨飘摇，已经再也禁不起任何冲击了，放眼望去，除了明亦，已无人可以托付。
明亦瞳孔微微一震，难以置信的望向霁风，这个视天师责任高过自己生命的人，竟然会拜托别人这件事，而且对方还是一个非人非妖的怪物，五年前，霁风甚至恨不得杀了他。
震惊少时，明亦出声，“为什么是我？你不怕我是妖族派来的内应？”
霁风伤重难以支撑，使劲喘了喘，片刻后他才颤抖着说道，“因为……你是阿月的弟子。”
如果在以前，霁风是绝不可能相信明亦，可经历了之前的战斗，他在明亦身上竟然看到了阿月的影子，同样的为了心里的理念能付出一切，或许这就是阿月留下的传承。
明亦的心里陡然震了一震，他低下头，双拳紧紧握着，他想起自己与天师界的恩恩怨怨，他在这里渡过最快乐轻松的日子，也曾被四门天师全力追杀，将他逼的走投无路，很多天师弟子因他而死，而他也被伤的体无完肤。
他自认无法放下这一段仇恨，为了霁月，他不会向四门报仇，可不代表他愿意守护他们，他先前之所以帮着天乾峰对付苍绝，也只是不愿意妖族的野心得逞。
如今，霁风竟然提出要他守护天师界，那人凭什么认为他会答应。
明亦的脸色阴晴不定，心里复杂不已。
密室突然之间安静了下来，霁风闭着眼休息，他也不着急明亦的回答，对于明亦来说，这确实是一条难以抉择的道路，必须让他自己想清楚，况且这也是一副重担，不是每个天师都愿意并且有能力撑起，所要付出的绝非常人所能忍受的，疼痛、艰辛、疲累、孤独，而这些也许都是遥遥无期的。
明亦的内心纠结了很久，虽说他已不愿再与天师界有所牵扯，可霁风的确说出了一个让他无法拒绝的理由。
师父，这是否也是您的意思？
微弱的呼吸声在密室中交互响起，突然被一道声音打破了宁静，“我不知道能否守的住，但我会尽我所能。”
霁风的嘴角罕见的扬起了少许，他睁开眼看着这个青年，青年的眼中闪着异样的光采，他知道只要明亦答应了，就会拼尽全力做到。
那一刻，霁风似乎又见到了霁月，正站在青年身边，欣慰的看着他。
霁风伸出枯老的手掌，轻轻一翻，一本古籍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随后往外一推，古籍就来到了明亦眼前。
“这是我们天乾峰高级灵法——龙象问天斩，也是你师父最强的灵法，估计他还未来得及传给你，如今我以天乾峰君长的身份，将它传授给你，也算了了你师父的一桩心愿。”
明亦接过古籍，封面写着几个大字，龙象问天斩，他突然想起曾经与霁月的对话。
那是霁月在天乾峰后山练剑时使出的一招，当即整座山峰都在摇晃，天空突然变色，杀气四处弥漫，明亦见到后，眼睛就发出了亮光，“师父，你刚用的那招叫什么啊，好厉害！”
霁月挺起胸膛，洋洋自得道，“这招叫龙象问天斩，是我们天乾峰高级灵法，将自身灵力全部汇集到剑上，凝神聚力，以意领气，与周遭的所有物体产生呼应，树、草、石头，甚至风雨雷电等物，这些自然界的生灵，并不是完全的死物，它们也都有自身的灵气，此术乃是借用自然界所有生灵的灵气施展出的剑招，手握自然之力，斩尽一切障碍。”
当时明亦听的热血沸腾，事后便缠着霁月要学这招，可霁月只是嫌弃的瞥了他一眼，“这招所需的灵力极其庞大，至少要天庚境以上的实力，凭你目前……”再次上下打量了一下明亦，边摇头边往回走，“想都不用想。”
“师父，让徒儿试试吧，万一成功了呢。”明亦紧跟在他身后，脸皮颇厚的缠着霁月。
霁月毫不为其所动，“你先将你的灵力境界提高再说。”
“师父……”明亦也不放弃，一直在求着霁月，两人就这样拉扯着越走越远。
如今，他终于可以修炼这招灵法，可领路人却早已不在。
在明亦陷入回忆时，霁风再次开口，“闭眼。”
明亦怔了怔，还是依言闭上了眼睛。
霎时间，他的脑子里传来一段心法，明亦的眼珠动了动，最后归于平静。
半晌后，他睁开眼，不解的看向霁风。
“这是天乾峰的秘法，顺力印，可提升自身力量。”霁风微弱的声音缓缓响起，“是每个天乾峰弟子都有机会修炼的。”
霁风此言也在提醒着明亦天乾峰弟子的身份，同时对他也是一种束缚，明亦身为天乾峰弟子就应该为了门派付出。
明亦满眼复杂的看着霁风，这个直到此时都还在为天师界考虑的君长，他真不知该钦佩还是该怨恨。
霁风此时已力竭即将陷入沉睡，“你出去吧，外面那些人……还望你能代为安抚，千万不能让他们知道我的情况。”
明亦小心的将古籍收好，转身就要离开，却在走了几步之后听到身后的霁风突然说道，“你就不想知道他们葬在何处？”
明亦倏地停了下来，虽然霁风没说，可他瞬间明白了“他们”究竟指的是谁，在与苍绝的对战中，明亦得知自己爹娘陨落的真相，心里难以平静。
他不是被他们所弃，他也有疼爱自己的爹娘。
明亦顿了片刻，才轻轻回头，“你会告诉我？”
一直以来，不管是妖族还是天师，都将那二人视作禁忌，这种不为外界所容许的结合，就算死后也不愿被人提起，明亦本打算自己调查，殊不知霁风竟主动提起。
霁风微微睁开一丝眼睛，轻叹一口气，“不管别人怎么看，他们始终是你爹娘，是给予你生命之人，你念着他们也是情理之中，只是他们陨落之地危险重重，这么多年也无人可以进入，你即使去了，也不一定能靠近他们。”
“何地？”
“陨妖谷。”
明亦微怔，“位于何处，我为何没听过？”
霁风：“在南野以西，有一处偏僻的山谷，常年云雾缭绕，神秘莫测，即使是我，也不敢轻易踏入，如你一定要去，务必当心。”
明亦埋头思索了一番，突然灵光一闪，睁大双眼，他想起之前被古爻控制，进入扶摇山时，曾经路过那个地方，他还记得当时古爻曾在那里轻轻的“咦”了一声，待明亦询问时，古爻推脱无事，随后就陷入了沉默，不发一语，而当时的他一心只想报仇，对于周遭的一切都不上心，闻言也只是不在意的扫了一眼那处雾蒙蒙的地方，便飞身离开了。
难道那里就是陨妖谷？
明亦回过神之时，霁风已经彻底陷入了沉睡，他对霁风轻声道了句“多谢”，随后便出了密室。
刚踏出密室，天乾峰众长老和弟子就围了上来。
“怎么样，君长他没事吧？”
“君长为何不出来见我们？”
“君长见你做什么？”
你一言我一语，将明亦围在其中，都在等待他的回答。
“你们都先冷静，让他好好说话。”关键时刻，二长老陈斐站了出来，喝止了众人七嘴八舌的询问。
明亦扫了天乾峰众人一眼，这些人中曾经与他一同练功，一同吃住，情同手足，可在他的身份被揭穿后也参与了追杀令，一起追杀过他，如今，面对这些人，他说不上是怀念还是憎恨，只有说不出的陌生。
可不管怎样，他既然答应了霁风，那他往后就要守护这些人，守护整个天乾峰，不能让天乾峰陷入混乱。
“霁风君长没事，只是灵力消耗过度，静养一段时间就能康复，但这段时间你们千万不要去打扰他，以免影响他调息。”明亦说道。
闻言，众人才松了一口气，毕竟支柱倒了，房子也会倾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