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甘琼英选择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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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琼英听到了骊骅的声音,转头就看到他竟然出来了。
他本来只是在马车上,但是随着甘琼英转过了身,骊骅直接从马车上下来了。
侍从都围在甘琼英这边,并没有人给骊骅放脚凳,骊骅是从车上蹦下来的。
他本身就左腿微跛,平日控制着自己的步子和身形,只要走得不太急,并不是很明显。
但是今天,就在此刻,骊骅甚至连这样急走会在旁人面前暴露缺点都顾忌不得了。
因此他并没有等着甘琼英转身回来,他跌跌撞撞地下了马车,深一脚浅一脚地奔向了她。
骊骅的人生之中,有很多次选择和面临被选择,但是唯有这一次他真的不想输。
他不想在他荒唐到自己都嘲笑自己,竟想和甘琼英做真夫妻的时刻,输得一败涂地。
他迅速上前几步,拨开人群抓住了甘琼英的手臂。
骊骅的呼吸很快,站定之后,越过甘琼英的肩背,对上了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的钟离正真。
骊骅的眼神和行为都让钟离正真惊讶不已,尤其是他感知到了骊骅对他的敌意。
他勒着缰绳,马匹在原地踏步,他不解地看着骊骅。
看着这个同他并不亲近,自小流落民间,被他父亲母亲千辛万苦找回来,又跟着他来南召,一路助他的亲哥哥,心情复杂。
骊骅眼中的暗潮汹涌很快被他藏起来,他看向甘琼英说:“我们走吧,耽搁了很多时间了,我有些……饿了。”
这当然是借口,骊骅面皮透不出他面上羞耻又窘迫的红,但是他的耳根却暴露了他的不自信。
但是骊骅攥着甘琼英,实在是想要赌这一局。
如果他的妻子在这时候依旧选择奔向另一个男人,那骊骅也就能够彻底地让自己认命了,他会告诫自己别再胡思乱想,做一些没有意义的春秋大梦。
他从未这样深深地看过甘琼英,也从未这样紧地抓过她。
甘琼英却不知道在这眨眼之间,骊骅和她,便已经站在了日后能否和谐相处的天平之上。
她奇怪地问骊骅:“你怎么下来了!”
骊骅闻言面上一僵,连心都跟着狠狠地颤了一下。
他第一反应,是以为甘琼英在埋怨他不该这个时候下来,不该打扰她和钟离正真说话。
他刚才跑过来的样子一定狼狈极了,让骊骅想起了曾经喂养过的一条瘸腿的狗。
骊骅喂养过很多野狗,有些喂了几次后就熟了,能带走,也会撒娇。
但是唯独那条瘸腿的狗,因为是被人打断的,再也不肯亲人,骊骅喂它多次,它后来倒是不咬骊骅了,却始终不肯出那个肮脏的小巷子。
那时候骊骅看着那条狗就在想,多像他,有自知之明,知道出来撒娇卖乖只会更难看,说不定要惹人厌烦,到时候连这最后一点的施舍都得不到了。
骊骅一瞬间满心荒凉。
但是很快,就在骊骅的那点卑微可笑的自尊还没掉在地上摔碎的时候,甘琼英稳稳地接住,然后小心翼翼地给骊骅捧了起来,塞回了他的胸腔。
“你怎么不让侍从给你放马凳,差点摔了吧?”甘琼英反手托住了骊骅的手,顺着他的话说,“确实要晚了,不宜再耽搁,我们走吧。”
她挽着骊骅的一条手臂,走在他的左边,用了一些力度,几乎把他的身体重量拉了一半在自己身上。
这样骊骅走起来,左脚根本不需要怎么借力着地,就能自如行走了。
她走得慢,配合着他的步子,从背影看上去,他们就像一对恩爱非常的神仙眷侣。
骊骅走了两步就发现了,他的鼻子酸得他不敢动一动眼珠,生怕会毫无预兆红了眼眶。
她的温柔总是来得那么合乎时宜,让骊骅根本无法从她构建的温柔沼泽脱身,无法将腿拔出来继续前行。
而甘琼英自然也是深知骊骅和钟离正真的关系,双生子,还是被放弃的那一个,又身有残疾。
他刚才急急走过来的样子确实稍显狼狈,她必须给他挽尊。
甘琼英绝不允许他在钟离正真的面前没了体面!
她的财神爷就是最屌的!
因此两个人还没等走到车边上,甘琼英便煞有介事地责怪侍婢,道:“都干什么吃的!驸马下车不知道摆凳子,等回去了一个个都别想逃了罚!”
她亲自扶着骊骅到车边上,马凳摆好了,她没上,又像个殷勤的婢女,扶着骊骅上去,眉眼温柔。
骊骅上了车,正要钻进车里,甘琼英又拉住了他,专门像是勾着他的脖子让他低头,像在亲昵一样,凑到骊骅的耳边问:“你跑出来是不是想方便?别着急,这里不合适,等我们再往前走一走,让侍从寻个树木密的地方,我们再停车,可好?”
两个人一上一下,骊骅感受到耳朵旁边温热的呼吸,自己的呼吸开始发紧。
他今天实在是太冲动了,好在……好在她选择了自己。
骊骅脑子里面像是烧开的水,沸腾冒泡着,全都是她选了我她选了我她选了我……
她还亲自扶着我回来,从头到尾,再也没有看一眼钟离正真。
她现在又对我笑,说话也那么温柔。
钟离正真在看着呢,他都看见了吧?
他一定都看见了。
甘琼英选择的是他。
骊骅满脑子都是这一场悄无声息的攀比和大获全胜的喜悦,根本不知道甘琼英在说什么,昏头涨脑地应了一声。
甘琼英抬手摸出帕子,做戏一样给他擦了下没有汗的额角。
然后微微侧身,把最佳的观赏视角留给钟离正真,笑着说了一声:“系歪了。”
就解了骊骅因为一直倾身坠落的玉环,脱裤子放屁一样,重新系了一下。
她没想这么急切地拉着骊骅秀恩爱的,总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她知道骊骅的痛处,知道他和钟离正真的关系,至少不会让他在这种情况下下车配合自己。
但是骊骅自己下车,一头撞过来,那这个机会,便是不利用白不利用。
而钟离正真,确实在一错不错看着甘琼英和骊骅这边,甚至还很清晰地看到了那个甘琼英从他身边讨回的玉环,面色微微发沉。
她当时怎么说的?
他说驸马极爱玉环,她搜刮库房找不到满意的,让他将玉环归还给她,用以讨好。
当时钟离正真只当她是在信口雌黄,她和驸马那时候的关系,钟离正真比谁都清楚明白!
但是今天他当真在驸马的身上看到了玉环。
钟离正真心中有种难言的堵,原本不在意的一点小事,滚雪球一样绵延了这么久,终于在这个玉环出现在驸马身上的时候,堵住了他的喉管。
钟离正真一直看着甘琼英,她分明方才还要来找自己说话,但是直到最后进入了马车,她全身心的注意力,都在驸马身上。
没有再看他的方向一眼。
这一场暗秀随着甘琼英上了车,钟离正真纵马和侍卫离开结束。
等到了一处密林,甘琼英叫人停车,对着自从坐进车里就一动未动的骊骅说:“不是急吗?去吧。”
甘琼英指着不远处的一丛矮树说:“那里叶子密实。”
“什么?”骊骅还沉浸在钟离正真纵马离开之前,隔着车窗和他对视的那一眼。
马匹和马车相错而过,钟离正真身边的侍卫宋词,手法鬼魅地扔进了马车车窗一个纸团。
此时此刻,正抓在骊骅的手中。
这纸团像个烫手的山芋,他不想打开,却又不能当真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