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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景云钟仙韵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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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云二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是太平公主四十六岁生辰。镇国公主府上张灯结彩、大设盛筵,准备宴请各位盟友。

一位婢女不小心摔了一件瓷器,太平公主大发雷霆,命户奴狠狠地杖责了她。

正在哭爹喊娘中,公主府的管事来了。

“公主殿下,窦怀贞、萧至忠、崔湜、李猷、惠范大师等人,抬着厚礼来了,尤其是窦阁老,五六个户奴抬着一个大大的匣子,也不知道装了什么寿礼给您。”

“拖下去吧!”太平公主朝着婢女努了一下嘴,微笑道,“打开大门,迎接贵客!”

宾客们鱼贯而入,纷纷贽礼道贺。

窦怀贞命人打开七尺长的画卷。

“公主殿下,曹魏名士何晏倡导玄学,竞事清谈,开一时风气,不曾想,还是个丹青妙手。为了得到这幅《竹林清谈图》,老臣卖掉了光福坊的宅子……”

太平公主十分高兴。

奇珍异宝,都没有入她的法眼,府库中多得是。

唯有窦怀贞送的这幅《竹林清谈图》,得到了她的喜爱。

“讨论魏晋风度,永远无法避开正始才俊何晏。他经常邀请好友到竹林中,或饮酒,或服食五石散,或谈经论道。据说,这就是竹林七贤的起源!”

李猷道:“公主您看,这幅画上,苍苍郁郁的竹林中隐藏着那么多人,画的应该就是竹林七贤罢!”

“对!对!对!一定是竹林七贤!”崔湜等人连声应和。

萧至忠数了数。“不对,画作中分明有八个人,这多出来的一个是谁?”

窦怀贞愣了一下,马上道:“你看这人,半躺在竹林中,嘴里吃着什么东西。一定是何晏把自己也画到画中去了!”

一帮人正围着画作,满舌生花地谈论着,忽然听见太极宫方向传来几声清晰洪亮的钟声。

清禅寺的钟声空灵;安国寺的钟声肃穆;慈恩寺的钟声悠远;玄都观的钟声低沉。

今日的钟声,让太平公主感觉到十分陌生,便侧耳倾听起来。

窦怀贞道:“公主,这钟声,是从景龙观传来的。”

镇国公主府位于长安兴宁坊,距离崇仁坊很近。九道钟声落下,余音袅袅,仿佛就敲在耳边。

太平公主命人收了画作,坐到了席间。

“景龙观何时铸造了一口大钟?这钟声纯美优雅,忽而清澈,忽而浑厚,真是好听!”

窦怀贞回道:“前不久,陛下下令,由叶天师监制一口铜钟,命名为景云钟,置于景龙观内。钟身有三十二枚蒲牢形钟乳,可将声音从清澈调至浑厚。”

李猷啧啧了两声,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这口景云钟,原本打算放在大明宫三清殿的。送到那里,却无人能敲响。叶天师提议将它置于景龙观里,刚挂上去,自己就响起来了。”

“这倒是稀奇!”

“陛下也十分惊奇,特意铭文纪念,令景龙观每日敲钟,为长安百姓司晨暮、送福瑞。”

景云钟用铜锡合金铸成,上锐下侈,口为六角弧形。高约七十四寸,腹围一百四十五寸,口径约五十寸,重达一万两千多斤。

钟身自上而下分为三层,每层用蔓草纹带分为六格,一共有十八格。格内分别铸有飞天、翔鹤、走狮、腾龙、朱雀、夔牛等图案,四角点缀祥云纹饰。

第三层,刻有李旦亲笔写下的铭文《景龙观钟铭》:

“朕翘情八素,缔想九玄,命被鼓延,铸斯无射,考虞倕之懿法,得晋旷之宏观,召广鲸工,远微凫匠,耶溪集宝,丽壑收珍,警风雨之辰,节昏明之侯,飞廉扇炭,屏翳管炉,翥鹤呈恣,蹲熊发状,角而不震,侈而克杨,庶其晓散灵音,镇入鹓鸾之殿,夕腾仙韵,恒流鳷鹊之闱,聋俗听而咸痊,迷方闻而永悟。”

两百九十二个铭文,正书稍兼篆隶,遒劲清丽,玉润温雅。一笔一画中,可见他不乐浮华的个性。

胡僧惠范听了李猷的话,脸上渐渐浮现出愁苦之相。

“大周时期,抑道崇佛,哪有玄门一席之地?如今,陛下重新推崇道教,大兴道观,甚至将大兴宫改名为太极宫。叶天师倚仗圣宠,力诋佛教、婆罗门教、袄教、景教、摩尼教等各种教派。今后,哪里还有我们的容身之处呢?”

叶法善天师不喜浮屠,屡次以法术挫败一些招摇撞骗的僧人和异教徒,引起了他们的嫉恨和恐慌。

太平公主冷哼一声,道:“陛下有心灭佛,几度想要下令清理寺院和僧尼。有本公主在,自会罩着你们!”

窦怀贞不屑地瞟了惠范一眼。

“历代皇帝,忽而崇道,忽而崇佛,无非是利用宗教信仰,来巩固自己的统治。景龙观那老道,很会利用圣宠、利用符禁道术,为自己谋取利益!”

太平公主道:“没错!宗教对帝王来说,只是一个工具。惠范大师,你是一位大德梵王,也要懂得利用你们的大法,为我们共同的大业开山劈路!”

“那是当然!”惠范垂首帖耳道。

“窦阁老,你亲自监造的金仙观和玉真观,工程进行得如何了?”

窦怀贞自饮一杯,擦了擦嘴角的酒渍。

“公主放心,两观大小建筑雄伟壮观,富丽堂皇,俨然是一座奢华的小宫殿。等到开春,种植一些名花奇草,点缀一些怪石奇山,再引山间清溪入观,整座道观就可活了。”

“要不是两位公主违律造观,惠范大师还在狱中呢?”太平公主得意地笑了笑,“窦阁老,怎么奢华,就怎么来吧!朝廷不缺这点银钱!”

李猷道:“今日是公主的寿辰,大家再来一杯!”

众人纷纷举杯。

金仙观立在终南山子午峪,玉真观在周至楼观台以西的就峪口,两观相距较远。

此时,金仙公主和玉真公主一起,正兴致勃勃地参观金仙观十方堂。

金仙观建在子午峪玄都坛上,背倚子午峰,面临小溪。

山间刚刚下过一场大雪,漫山遍野,草木萧疏。

玉真公主边走边道:“姐姐,金仙观依山从水,借势成景,比玉真观更添几分幽静和灵气。五级阶地,三进院落,山门殿、金仙殿、十方堂、太清大殿,一路走来,气势堪比大明宫三清殿啊!”

“玉真观修得也不错。紫庆门、延生殿、修真堂、长寿斋、上清殿,每座大殿都极为奢华。”

“我们姐妹心慕仙缘,一心求道,终于有了自己的布道之处!”

“此事,还要好好感谢窦怀贞呢!”金仙公主道,“妹妹你看,他为我们准备的斋坛、旗幡及装饰之物,都非常的精致!”

顺着姐姐指引的方向,玉真公主向外望去。

十方堂前,建了一座三级斋坛,高约一丈二尺。

金莲华纂,紫金题榜,青丝周绕斋坛。东方青锦,南方丹锦,西方白锦,北方紫锦,中央黄锦为褥,设有龙须凤鬲等席。

金龙、金钮、金炉、金盂、金罄,厨盝笥藏,皆用名贵珠玉装饰。连香案、案椅都是紫檀打造,雕刻精美的翔鸳舞鹤。

一位女冠前来报告:“公主殿下,叶天师师徒正从子午峪外赶来。看样子,是要来我们金仙观的。”

姐妹俩心中一惊,急忙走到山门外迎接。

叶法善天师头戴斗笠,身穿青灰色宽袖交襟道袍,澄怀、石清牵着马匹,从崎岖的子午古道上慢慢走来。

金仙公主迎上前去,道了一个万福。

“尊师在南岳醮祭法事,沐露沾霜,回来又不辞劳苦,监造景云钟。山间雪后,十分阴冷湿滑,您不在景龙观休憩,怎么跑到终南山中来了?”

“山中藏着如此豪华的道观,为师应该过来参观参观!”

金仙公主和玉真公主听出师父话语的意思,心里不由得发怵起来。

澄怀和石清默默地看着她们。

“无上道、无上真,陛下在长安繁会之地的辅兴坊,为你们修建了金仙观和玉真观,为何还要占用民宅,在此大肆造观?”

“我们……”

“庄子言, ‘虚静恬淡寂漠无为者,万物之本也。’你们既入玄门,不要忘了道家抱朴含真、大道至简的初心!”

姐妹俩眉目低垂,大气都不敢出,聆听师父的训斥。

叶法善天师嫌景龙观太奢侈,有悖道家守静守朴、返朴归真的本真状态,特意上表,拆除了很多不必要的设施和点缀。

她们不顾公主身份,逼夺百姓田宅,违律造观,已然触动了尊师心中的道德底线。

“尊师一番话,让我们无地自容。当初,我们舍家请归玄门,是为刻苦修持,以求达到真人、真仙的上乘境界,却借了修真之名,行了龌龊之事。我们愿意赔偿这里的百姓,为他们另建家园。”

金仙公主意虚词钝,声音也轻了几分。

“亡羊补牢,未为晚也!”叶法善天师这才收起一脸的愤怒,“为师希望你们一清如水,一尘不染,不要走长宁公主和安乐公主的旧道,不要因为贪图安逸而败坏了大唐皇室的声誉!”

姐妹俩颔首称是,立刻下令,让窦怀贞暂停金仙观和玉真观剩余工事,重新规划,一切从简。

澄怀道:“修仙者,巢林一枝,就足够了。修行最好的场所,莫过于天地间。天道运行,天人合一,复如婴儿初生!”

金仙公主和玉真公主羞愧难当。

“尊师和师兄说得极是!三郎在朝中处境艰难,我们姐妹洁身自好,就是对他最大的支持!”

站在子午峪玄都坛上,寒凉刺骨的朔风,从深山长谷中逶迤而来,扑在叶法善天师的脸上,微微有些疼痛。

看到她们认错态度良好,就不打算计较下去了。

景云三年正月十九日,李旦大赦天下,改元太极。

阳春三月,鸿胪卿和逢尧率领的和亲使团,从漠北草原回到了长安。

为表诚心,阿史那默啜任其子杨我支为特勤,多位叶护、设等组成和亲使团,跟着他南下面圣。

李旦携太子李隆基、百官,驾临皇城安福门门楼上,举行宴会,招待东突厥和亲使团。

席间,李旦授杨我支为右骁卫员外大将军。

杨我支谢过圣恩,奏道:“陛下,太子殿下,大唐赐嫁金山公主,父汗十分激动,着大唐幞巾、紫袍,面向南方跪拜称臣。希望借此机会,准许我与金山公主见上一面。”

李隆基四下观望了一下。

郭元振、韦安石、张说等人,不肯阿附太平公主,都被罢去了宰相之职。李旦以侍中窦怀贞、户部尚书岑羲为同中书门下三品,朝中诸事皆由他们主持的。

“窦阁老,你着人派一顶檐子去宋王府上,将金山公主接过来!”

“是!太子殿下!”窦怀贞急忙去了。

过了一会儿,金山公主来了。

金山公主年仅十二岁,正是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年纪,突然被敕令远赴漠北,嫁给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草原魔头,心里一万个不愿意。

她衣衫不整,面容憔悴,双眼红肿如灼灼小桃,在婢女的搀扶拖拉下,哭哭啼啼地登上了安福门门楼。

杨我支吓了一跳。

且不说公主是个亲王之女,这是中原王朝和亲的一贯伎俩。

这样的场面,好歹也该拿个笑脸相迎,哭成这样,分明是不愿意和亲异邦,藐视东突厥汗国!

金山公主短暂的露面,让杨我支大为恼火。

但转念一想,此次南下,本就是他们的迁延之计,掩护父亲要西征黠戛斯、突骑施的计划。

他强颜欢笑道:“公主年纪还小,远嫁他乡,必定舍不得离开父母……”

李隆基回了些客套话,命人将金山公主送回宋王府。

回朝以后,杨我支汇报了当时的情况,阿史那默啜听后满心不快,跟吞了只苍蝇似的。

他懒得催促大唐护送金山公主北上成婚。大唐朝廷也乐于拖拉,金山公主出嫁的时间一拖再拖,直到夏天也没有成行。

太极元年五月十三日,李旦再次大赦天下,改元延和。

六月,奚族联合契丹,大肆入侵幽蓟,与唐军发生了冷陉之战。

奚族曾在贞观年间归降大唐,当时的大酋可度,获赐李姓。

其他不同意归附的将士,就与契丹一起投向了北方的东突厥汗国。

李隆基急匆匆地走入紫宸殿,汇报前线战事。

“父皇,幽州都督孙佺着急收复被契丹占领的营州,率领三万唐军攻打奚族和契丹,被奚族大酋李大酺率领的八千骑兵打得大败,他与副将周以悌被生擒活捉!”

李旦大吃一惊。

“幽州都督薛讷与燕州刺史李进有隙,朕徙薛讷为并州长史,以左羽林大将军孙佺为幽州都督。刚到前线就出兵,实在太心急了!还有多少唐军归来?”

“李大酺善择战机,乘唐军初战失利、孤立无援,以骑兵反击,大获全胜。孙佺拒绝采纳部将意见,孤军远出,终致全军覆没,仅李楷洛、乌可利脱险而归!”

“孙佺想收复营州没错,错就错在不听部下谏阻!”

李隆基不安地看着父亲。

“李大酺把孙佺、周以悌,以及所有俘虏的唐军,全部交给了阿史那默啜。他正为和亲一事生气,看到唐军,怒上心头,下令将他们全部斩杀了……”

李旦狠狠地拍了一下御案。

“三万条鲜活的性命,就这么葬送了!三郎,你可意识到,唐军昔日雄风不再,原先的军镇制度,已经完全不能应对大唐周边的局势!”

父亲第一次如此震怒。

李隆基叉手道:“与太宗朝相比,唐军对外战争,总是败多胜少。军队改革,已是势在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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