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无非是寻个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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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云见大家都盯着她，一时又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失言，今儿个这宴席可比不得自家的宴席，这一个个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
于是便红了脸，但话已出口，也知必是要说下去。
遂只得涨红了脸念道：“溪壑分离，红尘游戏，真何趣？名利犹虚，后事终难继。”
探春听了笑道：“这个点绛唇编得有趣，这毕竟是说的是耍猴呢……”
一众子听了也都哈哈笑起来，黛玉只是轻笑一声，毕竟自己以前便听过了。
当真只有湘云什么都不顾虑，什么场合该说什么话一概不知的。
只是这一次倒是因为她的大大咧咧断了她入王府的命了，也是好事！
难怪此时坐在上首的北静王妃脸色淡淡的，只是眼皮子抬起来看了一眼湘云，又扫了一眼探春。
她是在说谁耍猴呢，谁是猴呢……
连宝钗也感受到了北静王妃眼光里的冷意，遂笑了笑道：“这妮子惯会使趣，偏她编个谜儿也是刁钻古怪的。”
探春正想开口说自己也有一首时，却被宝琴打断，只听她道：“我自小儿所走的地方便不少，如今去了十个地方古迹做了十首‘怀古诗’。如今因今儿的聚会，特抄了来望各位姐姐点评点评。诗虽粗鄙，却怀往事，又暗隐俗物十件，姐姐们请猜一猜寻个乐趣罢了。”
大家一听便起了兴头，叫她快快念来。
宝琴便大大方方地站了起来，念起来：
赤壁沉埋水不流，徒留名姓载空舟。喧阗一炬悲风冷，无限英魂在内游。
铜柱金城振幻纲，声传海外播戎羌。马援自是功劳大，铁身无烦说子房。
名利何曾伴汝身，无羰被诏出凡法。牵连大抵难休绝，莫怨他人嘲笑烦。
壮士须防恶犬欺，三齐位定盖棺时。寄言世俗休轻鄙，一饭不思死也知。
蝉噪鸦栖转眼过，隋堤风景近如何？只缘占尽风流号，惹得纷纷口舌多。
衰草闲花映浅池，桃枝桃叶总分离。六朝梁柜多如许，小照空悬壁上题。
黑水茫茫咽不流，冰弦拔尽曲中愁。汉家制度诚堪笑，樗栎应惭万古盖。
寂寞脂痕积汗光，温柔一旦付东洋。只因遗得风流迹，此日认裳尚有香。
小红骨贱一身轻，私掖偷携强撮成。虽被夫人时吊起，已经勾引彼同行。
不在梅边在柳边，个跟谁拾画婵娟？团圆莫忆春香到，一别西风又一年。
宝琴一气念完，只听得一屋子鸦雀无声……
北静王妃只微蹙了一下眉头，倒是瓜尔佳氏和伊尔根觉罗氏脸上露出些异样的表情。
瓜尔佳氏便看着宝钗道：“听闻这位琴姑娘可是也养在贾府的。”
宝钗见未来的嫡福晋问话，自不敢怠慢，便道：“正是，我这个堂妹打小便与她父亲四处游历，这也是第一次来京城，这府中的规矩还不太了解。”
瓜尔佳氏便挑了一下眉头，也没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宝钗。
宝琴遂不懂得这些人的言下之意是什么意思，便又瞧了一眼宝钗，见宝钗的面色似不太好看，便问道：“姐姐们可猜到是什么了？”
宝钗便嗔她一眼道：“这前八首都是史鉴上有据的，后二首却无考，我们便不懂得，谁能猜到。不如另作两首罢。”
黛玉心里笑起来，这便是上一世中宝琴也是拿出这十首怀古诗时，宝钗指责他们看邪书的时候了。
只是这一世当着这一众子这么多人的面，又是宝钗自家的妹子，自是脸上有些挂不住。
黛玉遂笑道：“侧福晋也忒‘胶柱鼓瑟’了，两首虽无史鉴，咱们虽不曾看这些外传，但是好歹戏也是看过两出的，这谁人不知呢？连三岁小孩也知呢，何况咱们呢。”
旁边的董鄂氏便道：“难不成《西厢记》不能看。”
黛玉见董鄂氏一脸茫然的样子便道：“此乃邪书，闺阁中的女孩儿倒是少看。”
董鄂氏笑道：“我说，也只有你们汉家这般讲究，我们皆不识得这些，若是听戏倒我们便最喜听那《西厢记》和《牡丹亭》”
一旁的小董鄂氏则道：“就是汉女最为矫情！”遂丢了个鄙夷的眼光给对面的一众人。
惹得在场的包括宝钗在内的都尴尬无比。
甑氏刚想起头插过这一波话题，却听瓜尔佳氏道：“这谜底还没说呢。且听听！可有那位妹妹猜着了。”
薜宝琴从始至终也没怎么明白之前几位在说什么，还道是大家猜不着在这里打着妄语呢。
遂便得意地道：“可有姐姐猜出来了。”
黛玉身边的董鄂氏又看了一眼黛玉，意思是：你准猜着了。
黛玉只是笑笑，却并未发言，只听探春道：“虽是猜着了倒是无人敢说了。”
北静王妃才道：“琴姑娘的诗虽显稚嫩一些，不过今儿个无非是寻个乐趣，不碍这些小节，旦说无防便是。”
探春便起身行了礼，又躬身道：“这第一首应该是香炉，第二首是唢呐，第三首是傀儡戏 ……这第四首我却说不来！”
探春说完又朝其它人看了看，宝琴见大家都猜不着，遂眉色飞舞起来。
只听得一众福晋直摇头，你们自个儿都猜不出来，我们这满人更不擅做这些灯谜什么的，不过有一点倒是听懂了，这谜底都不是什么好玩意。
黛玉见了才道：“虽是词浅意忧，却也不乏怀情念古之情。第一首“赤壁怀古”当是香炉，第二首“交趾怀古”，应是唢呐，第三首“钟山怀古”是指傀儡人偶，第四首“淮阴怀古”是指打狗棍，第五首“广陵怀古”指的是杨絮，第六首“桃叶渡怀古”指团扇。
第七首“青冢怀古”指墨斗，第八首“马嵬怀古”指的是桂花油，第九首“蒲东寺怀古”当是指的灯笼，第十首“梅花观怀古”则是指的纨扇。”
黛玉不紧不慢地用轻轻柔柔地声音缓缓道来，倒是让这些原本有些古怪又灰暗的诗句有了些许色彩。
大家听完也似都在回想刚才的诗句与这谜底应对，不觉仅进入了另一番意境一般。
沉默半晌，宝琴才站起来拍手道：“不愧是玉格格的才学，十首全部都猜中了，连这些地方也都猜着了。”
一时众人皆才反应过来，都连连拍掌称赞起来，忽闻外间来报：“北境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