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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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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恢复意识时,身体已经彻底暖和过来。

方清月没有马上睁眼,感觉到脸上依然蒙着一层遮光的布料,但材质更加粗糙干硬,已不是那条柔软细腻的红丝巾。

周围很安静,有滴液的声音。

她动了动手指,没有温暖书法茧交握包裹,而是纤维被子布料的触感。她闻到清晨阳光的味道、新鲜苹果的味道、消毒药水以及其他一些医院住院楼里特有的气味,眼球在眼皮内尝试滚动,发觉那里的痛意减轻了些,有好转,但依然酸着,尚未完全恢复。

光影簌簌晃动,窗外间或传来鸟鸣。隔着医用纱布,她努力凭听觉和嗅觉分辨周遭,感觉一道熟悉的人影凑上来,带着些熟悉的、类似于微微焦糊的热腾烤面包、和洒满阳光的松树树枝的气息。

是和蔼老人身上的气息。

她辨认轮廓,哑着嗓子试探唤对方。

“……外公?”

袁老爷子声线健朗,靠近床头。

“嗯,小月,醒了?”

遒劲有力的老迈大手扶住自己,她在寻找床沿的过程中感觉到右手手背被胶带黏成两排的针头和输药细管,慢慢坐起来。

“眼睛怎么样?医生说如果醒后觉得不那么痛了,可以改戴墨镜,也方便一些。”

她点点头,合着眼皮,感觉纱布被摘下来,又戴上外公递来的纯黑遮光墨镜,才睁开眼,缓缓打量周遭的暗黑景象。

是间单人病房,房中只有她和外公两个人。窗帘紧紧拉着,没有一丝室外的强烈自然光透进来,但房中也没有钟表,这叫她无法掌握时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

她望向老爷子。

“您怎么过来了?”

“听说你被犯人劫持,还受了伤,我不过来看看,怎么放得下心啊。”

“我没事,让您担心了……”

老爷子笑意融融。

“这不,我昨天也害你担心了一次,那咱俩就算扯平了?”

她抿着嘴唇,静了一会儿,又问。

“几点了?”

“已经是早上了,现在是七点半。该饿了吧?”

没什么胃口。她摇摇头,只接过外公倒的热水小口小口喝着,顿了顿,看看老爷子,又垂下眼。

但袁老爷子是何等眼力,见状只撇撇嘴,轻飘飘哼了一声。

“你是想问小辛子在哪儿吧?”

她没否认。

“他去接你妈了。”

“……妈妈回来了?”方清月瞪大眼睛,下一秒还是有些痛,连忙又合上眼皮。

话音刚落,不用老爷子再答话确认,就听到一阵利落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自走廊外面快步规律传来,还伴随着几声英文沟通工作的电话交谈,语气犀利果决。

方清月的脸黑了黑,无奈望向老爷子。

……不就受一点伤么,又没波及筋骨,怎么还劳烦她家堂堂“麦格教授”亲自从伦敦飞回来一趟……

老爷子也不说什么,只眯眼坏笑,活像个老顽童,慢悠悠去开门。方妈妈风风火火踏进来,一边挂断国际漫游电话放下包、一边摘下墨镜皱眉打量她,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妈妈……”

她耷拉着脑袋,乖乖给常年久居国外工作的“麦格教授”问安。

方妈妈没再搭理她,径直在一旁椅子上坐下来,兀自喘了口气,自言自语了一句“累死我了”,好整以暇歇了歇,然后才看向她,上下端详一番,转头向看戏般笑眯眯的老爷子问。

“医生怎么说?”

“呛了点水,眼角膜细菌感染,再加上身上有些小划伤。”老爷子半点儿不落地掰着手指头细数汇报。

“嗯。”方妈妈冷冷点头,又瞪了她一眼,半嘲讽地哼道。

“听说,是和犯人一起掉到河里去了?”

“……”

“看来年纪大了也不是没有好处哦,起码身体素质强了点,比小时候皮实多了。”

“……”

方清月默默叹了口气。

“麦格教授”外表清冷端庄、面阴心热,外人都以为她是个很难相处的高傲职场精英……但其实私底下与亲近的人一直是这样,非工作时间里嘴总是欠欠的,特别爱怼人,而且这些年岁数越大越没正形,她早就习惯了。

“您是专程飞回来讽刺我的?”

方妈妈翻了个白眼。

“哟,方法医把我想得就这么闲?我可是回来办正事的。”

自知斗嘴斗不赢,她懒得再跟她斗,又向病房门看了眼,妈妈进来有一阵子了,门口却依然空无一人,便又实在没忍住问道。

“成辛以呢?”

方妈妈片刻未顿,像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成’什么?谁?哦,你老公是吧?哼,我把他赶走了。”

“……什么?”

她的左眼眼皮内部突然灼刺了一下,好似有根睫毛滑落了进去。

但也没伸手去碰,只眨了两下,从墨镜后方看着妈妈,结果很快又被反怼。

“别以为你隔着墨镜瞪人我看不出来,我是你妈,赶他走有什么问题吗?”

方清月心里升起无力感。

“您为什么赶他?”

方妈妈冷冷哼了一声,这次不是冲着她,方向是另一侧病床边老爷子。

“我刚刚见到那小子,就跟他算了算账——呐,如果不算前段时间他视频提亲,那么上一次我当面见到他的时候,是十年前,那会儿我女儿也躺在病床上,伤得比现在还严重。所以啊,方清月,你是不是每次一跟姓成的那小子在一起就会受伤啊?照这样下去,我是不是就必须得当个恶毒岳母拆散你们俩,才能保你平安健康啊?”

“……您说什么呢……”

“我说错了吗?”

“您真这么跟他说的?”

“当然了,一字不差!”“麦格教授”不依不饶,咄咄逼人。

“老爷子你说说,这是不是客观事实?”

……

眼睛中异物带来的痛痒感觉持续加重,她强忍着不抬手揉,费力解释。

“我受伤跟他没有关系,而且要不是他及时赶到,我现在已经溺死在河里了,那您现在就不用来病房,直接去停尸房认我了。”

“哟!”

方妈妈嗤道,拍了把木头椅背。

“方清月,你刚嫁出去几天啊,就这么护着了?我还就反对了,你能怎么着啊?我告诉你,等你这次眼睛好了之后就马上跟我回伦敦,老老实实回研究院里待着去。我当时就不该同意他提的这个亲,怎么能让你跟刑警在一起,还做这种底层刑侦的活儿呢?又累又危险,出力不讨好,真是的……”

“……妈妈……我说的才是客观事实啊,您能不能别再添乱了……成辛以到底在哪儿?”

眼球外部的异物摩擦感实在太强,就像戴反了隐形眼镜一样难受。她不适地挤了挤眼,挪动发软的双腿想要翻身下床,但被输液管拦住,一大滴生理性泪水自受刺激的眼眶里滴落下来。

她低头去擦,手到半途被阻住,掌心里半轻不重地塞进一块纸巾,余光模糊注意到方妈妈与外公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肩膀耸动,像是在憋笑。

“……嘿哟喂,您快看看您孙女这一天天的,还能再娇气点儿吗?这才几句啊,就跟那儿哭鼻子,都是您给惯的。”

“……我不是哭……”

“您看,还嘴硬呢。”

……

看戏的老爷子则不慌不忙地笑。

“嗬,咋又怪上我了?就算是惯了,那也不是我一个人惯出来的。”

“不是您还能有谁。”

袁轻扬抬了抬下巴。

“门口那个呗。”

……

方清月擦掉眼角的泪,颇无语地抬起头,朦胧水光中终于看到那道高大身影走进来,手里捧着一打四个纸杯,印的是外面连锁咖啡店的LoGo颜色。

人是最后进来的,所以显然没听到前半段对话,只轻手轻脚带上房门,车钥匙塞回裤子口袋,将其中一杯咖啡递给“麦格教授”,语气自然到仿佛从上个世纪起就一直是这样称呼的。

“妈,冰拿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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