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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来自成太太的疑惑(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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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昼亮光徐徐变换,夏季盛日完成协助求婚的光荣使命,重新沉没进山脉之下,垂幕霞光不知疲惫降临大地。

临近下班时间。

“咚咚。”

平缓有序的敲门声响起,只敲了两下便乖巧识礼地停住。

方清月放下手中的材料,推推眼镜,捏了捏眉心。

“请进。”

门被轻轻推开,一道高大黑影踱进来,嗓音沉润。

“方法医。”

她眨眨眼,手指在桌面无声叩了叩,面上态度正经严肃。

“刚想找你,那桩无差别袭击案的精神鉴定报告已经好了。”

黑影步入办公室的明亮光线中,在她办公桌对面坐下,异常流畅地放下几颗可爱嘟嘟的奶糖,糖纸上竟然还画着幼稚至极的卡通乌龟图案,动作就像学生时代给她买冰美式一样自然。

方清月努力忍住笑意,装作没看见,只把新鲜出炉的鉴定报告递上去,继续道。

“辩护律师动作倒蛮快的,专门打电话来找我沟通,说嫌疑人在案发前就患有严重的躁郁症。但目前鉴定看下来完全不成立,我是不可能给他评级的。”

男人耸耸肩,毫无意外。

“旧套路,拖延时间而已。”

“你也觉得他没有精神类疾病?”

他耸耸肩。

“何止没病,从监控来看,他挥刀砍人的动作冷静得很,完完全全就是清楚自己正在泄愤,而且目标群体也很明确,专挑那些自己能追得上的老弱病患去攻击。要不是这个人社会关系简单、动机明了,我甚至要怀疑他有什么专门针对老年人犯案的变态癖好了。”

方清月点头赞同。

“我验伤的那些受害人,平均年龄在六十五岁左右,徐墨那边听说平均年龄低一些,但也差不太多。现在想想,没造成严重的人员伤亡还真是幸运。”

成辛以随手拿起她的杯子喝了口剩水,继续认真阅读她的报告。

——

市北医院无差别伤人案的嫌疑人已于案发当日被捕,名叫段世超,三十四岁,本市人。上个月,他的母亲被确诊癌症,发现时已是晚期,在市北医院化疗期间病情持续加重、最终不治过世,但段世超执意认为是主治医生诊断错误,给母亲开错了药,治死了人,来闹过几次,后来甚至还持刀闯进急诊楼恶意闹事、伤人报复。

方清月继续讲着。

“嫌疑人在接受鉴定的过程中,虽然情绪非常激动,但有刻意夸大表现的嫌疑,而且问答的思路非常清晰,瞳孔缩放、血压和体温等等一系列数据都没有超出正常标准,也不存在任何精神状态上的异常。”

“之前小曲说,你出差的这几天,如果队里积的案子有什么情况,让我直接联系田尚吴?”

“嗯。”他垂眸读到最后结论页。

“我只去几天,很快回来,案子有什么变化就找他或者老杨都行。”

她点点头。

男人阅读完毕,晃了晃脚尖,放下报告,抬眉望着她,指节叩了叩桌面。

“辛苦方法医了。”

他露出一本正经的礼节微笑。

“那现在,公事谈完,能不能麻烦方法医,帮忙请我太太出来一下呢?”

……

方清月只觉得眼前这明明是个三十多岁的成熟老男人,一旦幼稚起来却竟简直万夫莫当,她努力板住脸不让自己笑场,缓缓点了点头,配合地站起来。

“那成队稍等一下,我现在去叫她。”

“好,谢谢。”

男人笑眯眯道。

……

她从办公桌后绕出来,脱下白大褂挂进消毒柜,细细洗了个手,摘了眼镜,解了发髻,用手指胡乱顺了两下头发,才又转过身来,仿佛真就换了个人一般,脸颊微红,奶凶奶凶地叉腰,鼓起嘴巴假装瞪他。

“找我干嘛!”

成辛以笑得双肩颤动。

“当然是要接媳妇下班了,我们边走边说吧,好不好?”

她挑挑眉。

“你不是要飞北京么?几点的飞机?”

“十点一刻。”

“那还有空接我下班?”

“当然要接。”他一派悠闲看了看表。

“路上正好跟你商量点事情。现在呢,先送你回去收拾行李,再把你送回我们的家,然后我再去机场,时间刚好来得及。”

“……”

她一时有些不知道该从哪里先问起,但又怕他误机,只好先收拾了东西下班,跟着他往外走,边走边问。

“我为什么要收拾行李,还搬去你那个毛坯房……我才不去。”

成辛以咧嘴笑开来。

“早知道你嫌弃那房子,但也有优点啊,地理位置不错,小区出入管理也很严格,离队里又近。这几天我的车都停在机场,你每天下班就开你的车回去,停在我的车位上,我已经跟门卫保安讲过了,不会有人拦你的。我还买了张大床,已经搬进家里了,你正好试睡看看,如果睡得不舒服我们再换,好不好?”

……怎么连车位都想到了,而且还……

方清月只觉得不可思议。

“你买床了?”

“对啊,已经放好了,婚房欸,怎么能没有床呢,放心,尺寸绝对足够我们俩在上面滚来滚去……做一些异想天开的……”

“停!”

眼看他又要开始开黄腔,她忙不迭拦住话头。

“可你这两天究竟做了多少事啊……要查案、又要准备求婚……哪来的时间啊,你是有分身术的么?三头六臂?”

但成辛以只是理所当然地笑个不停,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开心。

“新婚啊新婚,方清月,我这辈子就结这一次婚,难道不应该把所有能想到的事全部都提前准备好么?再者说,我又不是从前天晚上开始才决定要娶你的,我好歹都已经准备十年了,好么?”

……

趁着走廊无人,她默默冲着他的后脑勺无声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

……

——

车子平稳驶上高架,天空中的星星开始隐隐闪烁微光,驾驶位的男人清了清嗓子。

“成太太,有个事想跟你商量。”

这称呼来得突兀,又透出一股很做作的理直气壮的感觉,令她忍不住抿嘴笑。

“什么事?”

成辛以指了指副驾驶前的储物箱,示意她打开,边说道。

“上次惹老袁生气,虽然后来已经哄好了,但我还是有些过意不去,所以就想好好补偿他一下。”

储物箱里是个信封,她拿出来打开,发现里面装的居然是涠洲岛疗养度假的双人票。

“……这……又是什么时候订的?”

“老袁之前不是一直想去涠洲岛的军史馆转转么,正好那边的疗养温泉也不错,确实挺适合他去放松一下。但一个人去毕竟太无聊了,我记得他说过在养老院认识了一个姓童的老师,身子骨也很硬朗,能陪他下棋,所以如果童老师也有兴趣的话,就让他们两个一起去玩几天,明天就出发,我请客。你觉得怎么样?”

“……”

亮橘街灯点点,匀速擦过车窗,一边平静讲话一边开车的专注侧脸被映出明暗光影,方清月默默盯着他,愣了一会儿。

“你为什么……要在出差之前、急急忙忙地筹备这些啊?”

他却一本正经反问起来。

“尽孝不行么?我都已经是合法的孙女婿了,给老爷子尽点孝心,这你还要质疑我?我冤不冤啊……”

“……可是……”

“只要你同意,就把票留在家里,我会跟他讲,让他明天回家拿上票和行李,什么都不用管,直接出发就可以,我都安排好了。”

话是这么说,尽孝这件事好似也确实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但她就是觉得有哪里奇奇怪怪的。

不过终究还是客观回答。

“既然是这样,那你直接跟他讲吧,我……倒是没什么意见。不过,除了这些之外,剩下的差价我来补就好了,总不能什么都是你付。”

成辛以噗嗤一乐,突然学起小奶娃商子罕的大舌头腔调,慢悠悠开口。

“脑~公的钱,不就是脑~婆的钱么?有区别么?我的脑~婆本儿还没花完呢,你难道就这样狠心剥夺我在咱~外公面前的表现机会?”

她被他逗得捧腹直笑。

他继续摇头晃脑半正经半逗趣地说。

“至于你呢,成太太,你就当帮我个忙,这两天就委屈先在我们的婚房将就着住一下,有哪里住得不舒服,等我回来我们再一起置办,想怎么改、怎么装,都由你说了算,好不好?”

“为什么呀?”她拄着下巴眯眼望他。

“嗯?”

“为什么一定要我现在就搬过去住?”

成辛以装模作样长长叹了口气。

“方清月,我这两天实在太忙了。但章阿姨上次不是说了么,你家对面802室已经租出去了,但我还没来得及摸清这新租客的底细,这次出差最少也要三天,你一个人早出晚归的,我不放心。而我们的婚房呢,相当于是我之前这些年的大本营,安全得很。你住在那儿,我才能踏踏实实走,不然到了北京查案子,我肯定连觉都睡不着。”

听到这里,她终于确定心中猜测。

“成辛以,你难道是想在你不在我们身边的这几天里,千方百计地……保护我和老爷子的人身安全?”

……

川流车群驶下高架桥,正逢红灯亮起,车子停下,她看到男人的下颌骨微动一瞬,便再次确认自己没料错——

他就是要去查“7·26”那桩连环案的。

即便被禁了权限,也执意要查。

……

但他面色未改,只是微微笑着,轻描淡写随意哼了一声。

“保护你们俩,难道不是我的责任么?”

……

她张了张嘴,但没有再反驳,只在红灯重新转绿之前伸出手,学着他总爱摸她耳朵的样子,也轻轻捏了捏他的柔软耳垂肉和倔强短发,又重新坐直。

——

——

回到城西家中,他熟练停车陪她上楼,她如他所愿简单收拾了些换洗衣物,又原路回到警队附近那套毛坯房,他甚至还像当年第一次带她去出租屋时一样犯了憨憨的毛病,非要严格遵守着新人进婚房的习俗,拦在门口,把她打横抱着进的门。

这幢毛坯屋明显是被他收拾了一番,虽说仍是空空荡荡,除了一张多出来的双人大床之外,与她上次来时几无差别,但看上去莫名就是多了好些温暖舒适的预感。

快该出发去机场了。方清月惦记着时间,任他抱进毛坯屋,被他脱掉鞋子,又放到琉璃台面上坐稳,才拉住他。

“你要带的行李收了么?”

“我没什么要带的,该拿的都放在车上了。”

他看了眼表,觉得时间还来得及,便又低下头想吻她。

但被一只小手居间作祟挡住了。

他微张开嘴,吮了吮她的掌心肉,抬眸就见她正湛湛望着他,笑得格外甜,语气慢条斯理。

“成辛以。”

“嗯?”他含含糊糊哼。

她轻轻问。

“《警察法》第二条第一款是怎么规定的呀?”

他眨眨眼,埋在她掌底笑,像大二那年冬天那样,一字不差地、慢悠悠背了一遍法条。

“‘人民警察的任务是维护国家安全,维护社会治安秩序,保护公民的人身安全、人身自由和合法财产,保护公共财产,预防、制止和惩治违法犯罪活动。’”

“嗯。”

考题答对,她颇满意地点头,环抱着他的腰,像只小猫一样蹭了蹭下巴。

“所以说,你真正的责任是要保护所有公民,我和老爷子,只是其中的两个而已,不应该分走你太多的精力,对么?”

……这是什么笨蛋逻辑?她是他合法妻子,老爷子是他的家人,跟“所有公民”怎么可能一样呢?成辛以好整以暇望着她,也不说话,只摇头。

她又绵绵软软开口,虽然是在讲道理,语调却比从前谈恋爱时更会撒娇了,令他看得心痒痒,甚至开始后悔定在今晚出差。

“而且,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呀,我们也有自己保护自己的能力,对么?”

“对。”他亲了亲她的头发,手臂揽着她。

“但我也有保护你们的能力啊,安排这些小事而已,不会分走我过多精力的。要是连这些都顾不全,那我是不是也太弱了一点?”

方清月用两只手指轻轻戳他的脸。

“哟,夫妻之间还需要计较强弱么?”

他顿了顿,不知为何竟然有一丝被感动到,下巴垫在她的锁骨上,笑容慢慢绽开来。

“那我就只在你面前弱一点,你来保护我吧?”

“好呀。”

她低声呢喃,想了想,心中措辞一番,又道。

“其实……我现在的……抗压能力还不错,没有特别特别差。成辛以,你……”

她娇滴滴眯起眸子,指尖悄悄从他的衬衫下摆溜进去一点点,但故意只在腰带扣上勾了勾,微凉指节似有若无触到腹肌上。

“……愿不愿意……相信我呀?”

……

成辛以默默紧了紧后槽牙,腰眼一僵,大腿蠢蠢欲动地上前蹭到她的身体,喉结上下滑动。

如今他总算能理解了,那些昏庸君王,为什么会扔掉江山、燃遍满城墙烽火只换美人一笑,又为什么会宁死在温柔乡里都不肯起床上早朝了……

……他真的不该今晚出差的……

不然,现在他就可以……

……

“嗯?”

没等到回答,她又在他耳边轻轻吹了口气。

他倒吸凉气,捏了捏她的腰,低头咬她。

“……方清月,你学坏了。你是不是真以为我不会临时改签?”

……

察觉到危险,她立马识趣地从他怀里溜出来,只拉着他的手,在琉璃台上挪了个地方坐直,看了眼时间。

“最后一件事,问完你就该走了,不然要误机的。”

“嗯?”

成辛以也不阻止她逃跑,只改咬她的手指,等她继续提那些试探性的问题。

“上次,你跟我说过的橡皮的事,现在查清楚了么?”

他没停顿,继续埋头亲她掌纹。

“还没呢,快了。”

方清月“嗯”了一声,歪头想想。

“那上次,我有没有真的帮到你呀?”

“有啊,当时我不就夸你了么。”

她点点头,轻声道。

“当时你让我看笔迹,毕竟也不是我的专业。但如果是专业、或者亲身经历过的事,也许我可以帮到你更多吧?”

“成辛以,如果你需要我帮忙,不管是什么事情,都一定要告诉我,不要想太多,也不要一个人硬扛、让自己每天都那么辛苦。好不好?”

……

这次他停下了。

她果然还是猜到了。

近来她敏锐极了,甚至已经想到了商宇麒那晚所说的那一层。

弯路。

任何一个理智冷静的刑警,想要重新启动陈年旧案的调查工作,都不可能落下的那一环——再次询问当年涉案的关联人员,甚至通过一些侦查手段想尽办法去激发幸存受害者尘封多年的旧记忆。尤其是她——亲身经历了最后一件命案、又给专案组提供了画像,她是最后一个接触第四名死者的人,也可能是唯一一个直接与凶手接触过、却侥幸活下来的人。

时隔十年,她极有可能仍然是翻案的关键。

也许吧,这也许是应对旧案的最好办法之一,也是不容忽视的捷径之一。

商宇麒知道成辛以在查“7·26”案,所以商宇麒想到了;如今他越来越瞒不住她,所以她也渐渐开始想到了。

他们大概都以为他会这样做。

可他不会,他不会走这条捷径。

死也不会。

即便这桩案子可以重启、即便他可以解禁,他也绝对不会让她一起参与进来,不会问她案情细节、不会让她看案卷、不会让她再回到那段记忆中去。

因为他害怕。

他再承担不起半点风险。

……

成辛以回过神来,抚了抚她的脸颊,目光灼灼。

“方清月,我没有不相信你的抗压能力,真的,我只是……希望你能更依赖我一点。”

“嗯?”

“你看,我都要出差了,你还满脑子都是案子,就不能多表达一些不舍么?”

“……那你也多依赖我一点,单向依赖怎么行。”

“我还不够黏你么?‘成’皮糖这个名字是白叫的么?”

方清月低头眯眼笑,重新抱住他。

“再不走,你真的要误机了。”

成辛以装模作样箍住她抱他的手,不让她松开,兀自演起来。

“可你抱得太紧了,哎呀,走不动……方清月你个黏人精……我知道你特别特别舍不得我,但不要抱这么紧,我都要喘不上气了……乖……”

“……”

“……成辛以你今年真的三十二岁了么?怎么比我干儿子还幼稚……”

……

——

【第八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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