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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回忆急转直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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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淋淋的真相终肯大发慈悲对她揭晓,是在高三初夏。

2017年5月8日。

高考前夕。

贺暄叫了平时玩得好的几个人去庙里上香。那座庙当时香火很旺,每年五月份都有高三考生和家长去拜,据说很灵。虽然骆曦曦并不太信这些,她只觉得耽误复习,但成辛以也难得说愿意一起,她这才跟过去。

那时学校门口开了家二层网吧,一楼上网,二楼是家奶茶店,他们约在那里碰头集合一起出发。

贺暄那天正好要来取洗好的毕业照,就拉着骆曦曦早早过来,取了照片之后其他人都还没到,他们两个便打算先去二楼点杯奶茶等,进门前回头随意望一眼,就正好望到从校门口蜗牛一样迈出来的那个人。

也是直到那天为止。

在那天之前,她一直都以为那个人会是她一辈子最好的朋友。

“月月!”

骆曦曦冲马路对面叫道。

——

也许是时间太早还没睡醒,方清月看上去怏怏的,怀里抱着从班级拿的大摞复习资料。听到声音,她有些迷茫地抬头,冲他们挥了挥手,慢吞吞走过来。

贺暄嚷道。“月姐,今儿周末,快别看书了,一起去庙里拜拜吧!”

“嗯?”

复习攻坚期的方清月整个人无精打采,眼睛被阳光晒得眯成一条细缝,声音闷闷的,一手把书塞进书包,一手抬起遮挡阳光,发丝软蓬蓬乱糟糟,尽管穿着素净的白t恤牛仔裤,看上去却仍然像个便衣下凡的美丽小狐狸。

“祁应寺。”骆曦曦挽住方清月。

“贺暄非得去拜,就当是放松一下嘛,一起去吧月月!”

贺暄摆摆手。“也不是我非要去,我妈觉得灵,就让我们几个去,这不也算趁机偷个懒,月姐你看你闺蜜,天天闷屋里刷题,都学傻了,赶紧带她出来逛逛。”

方清月摇头。

“不去。”

“去溜达溜达吧,我看你也快学傻了。”贺暄一副贱兮兮的模样。

“真不去,上午我要陪外公去爬山。”

“啥?为啥要爬山?”

“森林浴。合理放松身心,提高复习效率。”

方清月一本正经慢慢解释,又看看他俩。

“就你们两个去那个什么寺么?”

“六七个人呢,咱班汪大傻、徐阳他们几个也去,还有我发小,实验高中的,跟咱们同一届,平时经常过来打球,没准儿你也见过呢。”贺暄掰着手指头数道。

一听有这么多人,社恐方清月提前露出嫌吵的表情,更加坚定地拒绝。

“不去,我先走了。”

话音刚落,贺暄刚提到的徐阳等人也呼呼啦啦一齐到了,见到方清月,隔大老远就亢奋不已,几道大嗓门直奔过来。

“月姐!月姐也去嘛?”

果然,她嫌吵的表情更明显了,皱起鼻子冷冰冰摆手。

骆曦曦软绵绵摇她的手臂。

“真不去嘛月月,你看看,就我一个女孩子,你陪陪我嘛?”

方清月没再搭理其他吵翻天的男同学,眨眨眼,反过来邀请她。

“那要不你跟我走吧,去爬山?”

骆曦曦撅起嘴巴。爬山?听上去很无聊的样子,而且她自高中以来难得有机会跟成辛以一起出门,哪怕是去寺庙她也不想错过。

方清月当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以为她嫌累怕晒,笑起来。

“好啦,你们好好玩吧,我走啦。”

都清楚方清月是什么性格,见她是真的对寺庙没任何兴趣,贺暄和骆曦曦也没再强邀,几人道了别,方清月转身走到公交站等车。

夏风拂过树梢,公交车鸣笛声由远及近响起。

下一秒,骆曦曦就看到那个高高瘦瘦的男生从相反方向的另一侧路口走过来,神态懒洋洋的,黑衣黑裤,边走边垂头打哈欠,耷拉着眼皮,没朝他们这边看。

没来由的,她突然就回头看了一眼方清月。但后者正在从书包里翻找公交卡,没再注意这边。

骆曦曦收回目光,又望向姗姗来迟的成辛以。

一个哈欠结束,他困意满脸,眯着眼睛活动了一番脖子,才隐隐有要抬眼望过来的架势。

但公交已经停下来——在成辛以遥遥望过来的前一秒,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方清月抬腿迈上了车,身后传来几个男同学贼大声的吆喝。

吆喝声明显是冲着远处,所以她也没再理会,兀自找了座位靠窗坐下。

车窗外的闹哄声还没停,最吵的依然是她班上叫徐阳的男生。

“靠!成哥终于来了啊!”

然后是班长贺暄的声音。

“老成你多大腕啊!所有人等你一个!”

“最后一个到的是不是请吃饭啊!”

……

方清月困得紧,头靠车窗拄着胳膊,想打个盹儿。公交司机冲后头喊了声,说要去方便下,就熄火下了车。她百无聊赖,合着眼皮有一搭没一搭听着车外嘈杂的动静。

接下来是一道陌生懒散的年轻男声,跟徐阳的大嗓门比起来,显得沙哑低沉不少,但语气很冲,估计就是贺暄刚刚提到的那个“发小”了。

“叫个屁,走不走?”

“成哥你这一脸没睡醒是啥情况?熬夜打游戏了?”

“又看小说了吧你,这次看到几点?”是贺暄的声音。

“天亮。”那个年轻男声懒洋洋道。

徐阳又咋呼起来。

“我靠!成哥你是不是看黄书了?搞到天亮?难怪累成这样,你身体扛得住吗?哈哈哈哈……”

几个男同学哄笑起来。

“草,滚!”听声音那个男生像是踹了他们一脚。

“谁他妈跟你一样天天看黄书,也不嫌腻歪。”

“那是啥小说啊,还至于看到天亮?”

打火机的声音传来,估计这群人私下都是烟酒不忌。

“挪威人写的小说。”

成辛以叼着烟随意哼了一句。

“……挪威?《挪威的森林》?草,那不就是小黄书嘛!”

被称作“汪大傻”的汪翔又开始叫唤。

成辛以万分嫌弃地骂了一句。

“你他妈文盲吧你,那是日本人写的。”

“……啊?是吗?”

……

司机回到驾驶座,发动机声响起之前方清月正好听到最后这两句,莫名被戳中了笑点,不禁抿着嘴,下意识向窗外扫了一眼。

骆曦曦已经站到网吧门口阴凉处躲太阳了,正甜甜笑着望向几个男生这边。汪翔、徐阳和贺暄几个人还围在门口吞云吐雾,唯一一个她没见过的男生背对着她站在公交车旁边,黑色t恤,个子很高,宽肩窄腰。

那个年代奇异地流行一种半长不长的非主流斜刘海发型,她班上其他男生几乎无一例外,傻得不行。但这个男生的头发却与众不同剪得很短,在这个初夏时节的晴朗早晨,显得比其他人清爽不少,颈后小麦色皮肤被阳光晒得发亮,左手也夹着一支烟,缕缕白气正从他前方升起来。

挪威人写的小说,难道是她喜欢的那个惊悚悬疑作家?

车子开始向前驶去,方清月没再多想,转过头,用书包垫在窗玻璃上挡太阳,合眸继续打盹儿。

命运戏弄人。

成辛以当然不会知道,但凡那天他再早到几秒钟,甚至转过路口后再早几秒钟抬头向前方看,就可以提前一个月见到做梦都想找到的人,而就在他怼骂汪大傻和徐阳的同时,他日思夜想的那个人就坐在他身后不足一米距离的公交车上,甚至还打量了几秒他的后脑勺。

可那时候的他们两个偏偏就是得如此戏剧性地擦肩而过。

甚至有一瞬间,他仿佛受某种无形力量驱使,莫名其妙地,也漫无目的向后看了一眼,但那时方清月的书包已经挡在了两人中间的车窗上。

于是他什么都没看到,又转回去继续跟那帮男生骂骂咧咧。

直到进了网吧二楼,贺暄才猛地拍了一下大腿。

“哎,刚才应该直接把月姐的照片先给她的,忘了。”

骆曦曦在吧台前等奶茶,转头道。

“明天去学校再给呗,急什么。”

“也行。”

成辛以点了杯冰美式,靠在吧台又打了几个哈欠,眼睛再睁开时,贺暄已经窜到面前,手里嘚瑟地甩着毕业照。

“老成,你看我毕业照拍得好看吧,帅不帅!”

“拿走。”他只睡了一个多小时,这会儿困得不行,烦躁极了。

“啧,你看一眼嘛!我拍得真可帅了!”

成辛以烦得不行,又骂了一句,接过咖啡,随意瞄了一眼那张毕业照。

下一秒,他困倦晕眩的脑子里突然响起“咯噔”一声。

他猛地一把夺过照片。

“这……是你们班毕业照?”

“废话,老子亲自来取的,难道还是你们班的?怎么样,帅不帅!”

……

成辛以张大嘴巴,只觉得耳边嗡嗡的,不可置信地抬头瞪贺暄,又重重揉了几下眼睛,重新去看那张长方形的大合照。

没错,就是她。

细长眼角、白皙面庞、纤长脖颈,小得像块玉一般的下巴,还有那种一板一眼的严肃神情,仿佛下一秒就会变成被施了魔法的动图,轻声向他确认自己是不是又挡到了他的路,然后抱着他要买的书,冷冷淡淡走到书架边上给他让路……

没错,就是她,他朝思暮想了两年多的那张脸,此时此刻就平静疏淡地在一排女生中间,身穿一中丑校服,梳着蓬松高马尾,依旧戴着有古怪挂链的黑框眼镜,只摆出一丝很浅很浅、甚至有些敷衍的微笑。

……

他艰难回过神来,翻过照片看反面,但反面空荡荡。

“你们班照片背面不印名字的吗?”

“为啥要印名字?”徐阳在一边奇怪道。

“……不是……”

他气得胸口疼,几乎开始大喘气,也不知道究竟是在气这张没名字的合照,还是在气自己太蠢——白绕了足足两年多的弯路。他蠢到甚至曾经偷偷去一中的教导主任办公室翻过上两届的毕业学生名册,就因为他从没在高一校际篮球赛的观众席上找到过她的脸,所以他蠢到以为她是大两届的学生,结果她和他发小是同班……

“……你们找的什么傻b摄影师啊,毕业照这么重要的照片不印名字?”

“有必要么?都一个班的同学,还能忘了叫啥么?”

贺暄端详着他,觉得这货反应大得奇怪,疑惑问。

“你是……想认识我们班的谁吗?”

“……不想。”

“那你……急个啥?”

“……没啥。”

其他人点的饮料都做好了,便各自拿了开始边喝边侃。

成辛以又瞪了一眼照片,郁闷半晌,但再看看照片里那张宁静皎洁的脸,胸口那种被堵住的感觉终究被压下来一些。

算了,也不差这一个月,等高考结束了,他就去找她,现在就去的话肯定会打扰她复习。

“我不去那个寺了,你们去吧。”

“啥?”贺暄瞪大眼睛。“为啥又不去了,这马上出发了!”

“老子没愿可许了。”

他连许了两年的愿望就这么毫无预兆突然实现了一半,简直太不仗义了。

贺暄骂骂咧咧。

“草,今儿是拜考神,保佑高考稳定发挥,你丫当是去许愿的?那徐阳三本的成绩难道许个愿就能上清华北大了?”

“草,你扯上我干啥?”

……

身后男生又开始骂骂咧咧互相推搡,但成辛以已经头也不回下楼走了。

吧台边上,骆曦曦把全程扫进眼底,包括成辛以直勾勾瞪着毕业照时的目光所向。

高大年轻的男生背影一瞬间消失在楼梯口,她面无表情闭了闭眼,再睁开,低下头,只见到自己的左手手背刚刚被自己悄无声息抠破,鲜血开始从伤口中汩汩冒出来。

是谁都可以,是谁都可以。

却偏偏是她最好的朋友。

她平静地扯了张纸巾,擦掉血迹,但更多的血源源不断继续流出来,凝成一条暗无天日的河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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