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微小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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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绝美好地畅想着，揉了揉眼前人乱糟糟的头发，把这头看起来格外不爽地红发捋顺，重新编成精致的发辫，工工整整地归顺在脑后。
愔乖顺地坐着，笑眯眯地享受着黑绝的服务，笑得灿烂无比。
“父亲大人可是很久没有帮我梳头发了，只靠我自己一个人的话，我可什么都打理不好……我不能失去父亲大人啊，父亲大人不要再那般疏离我好不好？”
他用指尖缠着鬓角的细发，细碎前发掩盖着他淡红的眸子，显示出些许意味不明的阴郁。
一开口，就是无比熟练地撒娇。
黑绝被这熟悉的求宠语气弄没了脾气，心里嘀咕一句“这又不受我控制”，开口转走了话题，“封印术的学习，先暂停一下吧。”
“欸？暂停？”
愔重复了一遍黑绝的话，犹豫了片刻，却是摇了摇头。
“我最近终于找到学习的感觉了，还是每天留出些时间学习吧，如果直接放下，我担心那感觉又溜走了。”
他耸了耸肩，淡红色的眸子微微下移，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黑绝有了种欣慰的感觉，却又一时之间有点不习惯——这双眼睛，之前是只会专心致志地盯着自己的。
明明以前都是那种“全凭父亲大人做主”的，现在会根据自己的情况来和自己沟通交流了。
孩子大了啊，有自己的想法了……
“可以，那就跟着你自己的感觉走吧。”
黑绝没有反驳，只是内心五味杂陈。
以后这个小鬼会从围着我转的跟屁虫，慢慢成长为一个有自己思想、会和我说“不”的成年人类啊……
啊，是啊，这双眼睛会随着年岁的增长，慢慢地不再只容纳我一个，愔会有自己的生活，会有其他在乎的人类……
未来说不定会迎娶妻子、组建家庭，把自己的血脉传承下去，然后会有同样爱哭哭啼啼的小小愔问世……
一想到这样的未来，既感觉有些莫名的期盼，又感觉有点不甘心，真是奇怪啊，但是……
——愔不应该有那些多余的想法，毕竟他最重要的用处是向邪神许愿。
黑绝纷乱的思绪瞬间清空，默然无语。
【命令】又在试图更改我的想法。
嗯，倒也是，自己本来就身不由己。
救母事项完毕，都不知道自己是否会被留存下来，又何谈愔的归宿？
它眼神暗了暗，伸出手。
愔看着它久违的亲昵举动，开开心心地把脸颊贴了过去。
“父亲大人，您最近心情不好吗？您是不是不开心？”
他问着，微微眯起眼，语调中带着疑惑。
不开心？
黑绝怔了一下。
你是怎么从我这张脸上看出来情绪的？
情绪这种东西，对于我来说，其实是无用的累赘，只不过是不忍心割舍而已。
而且开心和不开心，这种形容词，放在我身上，总感觉很陌生啊……
你过得不开心吗？你现在感觉好吗？
这种话语，这种关心，千年以来，还真不多见。
黑绝的手紧了紧。
啊，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而且什么时候只会哭哭啼啼的小刺猬也会体察他人的情绪了？
愔在我没有注意的时候，成长到了这种地步啊……
而且不止是现在的教育缺席，在以后的人生里，我只会缺席得越来越多……
黑绝凝视着抽条般每天都在长个的小孩，苦涩地笑了笑。
“……没有，你多虑了。”
它这样干巴巴地说着，却是移开了视线。
但愔只是定定地看着黑绝的脸，似乎确定了什么东西，脸上浮现若有所思的神情。
“父亲大人，你过得不开心。”
他用着一种笃定的语调说着。
“我能做点什么帮您吗？”
黑绝感觉时间似乎在这一瞬静止了。
它回望着愔那淡红色的眸子，这双眼眸中倒映着它略带诧异的脸，盈满了认真和执拗。
它喉中一堵，本来想要拿话搪塞过去的想法消散殆尽，欲言又止的倾诉欲像是水面下的冰山一样，沉重而庞然。
它莫名地产生了种冲动，一种想要和愔说说自己的来历和这些年经历的冲动。
这忍界很大，五光十色的。
潮起潮落，人来人往，而自己在阴暗的角落里总是孤身一人。
和忍界任何一种物种都相差甚远的外貌，从出生起就自带的使命引导着……
没有同类，没有羁绊，只是默默地做着各种筹划，然后承受一次又一次无望的失败。
即便是身边出现了值得珍视的靓丽色彩，也无法毫无顾虑地靠自己的意志去维护。
黑绝想起之前的那次对愔的惩罚，虽然愔因为过度的痛感已经失去了记忆，但是自己记得很清晰。
他那不敢置信的眼神，那一声声悲鸣和痛哼，每一缕身体痛苦的弯曲弧度……
这些鲜明的记忆在一个个没有睡意的夜晚不时冒出，时刻提醒着自己——保持距离，注意分寸。
所以啊，接下来就要按照步骤慢慢实行，争取在栊间这里就成功救母，不要用到愔这张底牌。
虽然人类的归宿都是死亡，但是这早上的黎明很好，晚上的夕阳很美，我想让愔多看一看，不要早早地就化为一碰黄土。
我所期盼的，只是这一点点而已。
难道我是个很坏的家伙吗？天生就必须要承受这种惩罚？
任何人站在我这种立场上，也无法做的比我更好了吧？
对于能改变的，我都尽力去做了；对于无法改变的，我也说服自己去接受了……
我真的，竭尽所能了。
……但是，这种沉重的事情和这种小屁孩说了有什么用？让他听一个漫长且无趣的故事吗？让自己一吐而快然后被【命令】无声无息地改变意志吗？
我的旅程，不过是一场写明了开头，注定了结局的故事，没有什么值得分享的事情，也不必关注我此时此刻是否快乐。
在遭受了几次背叛后，能遇到一个很有趣的人类，能被愔如此濡慕地盯视，这种经历已经很幸运了。
黑绝没有言语，低下头，一副不想多言的样子，没有给出任何回答。
愔带着些期待的眼神也慢慢下移，低垂视线，摩挲着手腕不再言语。
不回答，同样是一种明确的回答。
良久，还是愔出声打破了沉默。
“父亲，教我一些体术吧，我想战胜止水，把那个嚣张的小鬼打趴下。”
“……好。”
黑绝低声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