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窝囊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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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清清在家躺了一天，丢了工作整个人都失去了安全感，毕竟在杭州这样的大城市生活，时时处处都得用钱，房租也快到期了。
前年贷款30万给在爸妈在老家盖新房，还有大一半没还上，就算天天省吃俭用也攒不下多少积蓄。
想到这里她便拿起手机给远在四川的父母打去电话，一口四川话说的软绵好听。
“喂，清清啊”
“喂，妈，你们最近身体都好吧？我爸呢？”
“你放心吧，我们都好着呢！你爸去你三叔家咯，你三叔他家的富强后天办婚礼，他去帮忙杀猪了，都放假咯，你回来吧？”
“哦，我们公司组织团建活动，我不回去了！”
“好吧，你啥时候回来提前给我打电话，我给你准备最爱吃的酸笋子”
……
母女俩聊了好一会，才挂断电话。妈妈的关心，让她心情好了许多。
“清清，起来吃点东西吧！吃饱了咱东山再起！”许阳洋敲敲门叫她出来。
“好，说的对，我这就出去”苏清清回她，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颓废。两个女孩子在这个城市相互照顾，冲淡了异乡的孤独。
………………………
h店某剧组
休息的空档，李硕与颜昊宇在房上车私聊，李硕递给他一份文件，颜昊宇打开文件，简单扫过资料，皱起眉头。
“这是查到的资料，挺简单的一个女滴，35岁，乐山人，浙大传媒系本科，就职U广告传媒，你认识她？”李硕问他。
颜昊宇轻描淡写的说：“一面之缘，这个资料保真吗？”
“真真滴，我的人脉，找个人还不是轻松”李硕
“明白，大哥威武，不过她……她35岁？”颜昊宇疑惑的说。
“是啊，长得挺漂亮，还是个高材生，跟我年龄差不多，关键还是单身”李硕笑着说，接着又问颜昊宇：“要不，你给我引荐一下，你看我都35了还没…”
“你还缺女朋友啊？”颜昊宇一脸不屑的说。
“我缺媳妇，这个我相中了”李硕还来劲了。
“那你去杭州追吧”
颜昊宇把资料装进文件袋递给他，开门下车去。
“得来，你先给我放个假，三天就行”李硕故意喊。
颜昊宇心情不太爽快，一个下午的打戏都不在状态，被导演连卡数次。导演不耐烦的问：
“卡，卡，卡，昊宇，你怎么回事，这一条拍摄三次了，专注点”
“你没事吧”合作的女演员停下来问他。
“抱歉，抱歉，导演，昊宇最近没休息好，再来一次，再来一次”秦姐赶紧上来解围。
………………
疫情三年总算结束了，五一假期开始了，这个城市涌进来很多游客。
苏清清抛下面子，在外卖站找了个兼职工作，先赚点生活费。
她每天骑着小电驴穿梭在片区的大街小巷。
“借过，借过”“您的餐点”“42号餐”…
十多天时间，她没白没黑的跑外卖，体力消耗大，又睡眠不足，整个人消瘦了一圈。好在她包的严实，不然风吹日晒人衰老的快。
“今天12号，明天就能结工资了。简历发了这么多，一条回的都没有！哎，看来我也到了年龄歧视线，可是我觉得我一点都不老啊！”
苏清清半夜跑完最后一单，看看手机已是半夜11:32，查看邮箱，也没有面试信息。
看到江边的小情侣们还在你侬我侬。她不禁感叹：
“年轻真好，困死了，回家”
她疲惫的进门就扎进卧室里，没有洗漱，鞋也没脱，穿着那身外卖员工装就睡着了！
…………
北京某高端别墅区
“喂，醒醒，苏清清，苏清清”一个好听男声叫醒了沉睡的苏清清。
“嗯，嗯，天哪！怎么……”苏清清睡眼惺忪的蹦起来，指着眼前的人就开火。
“我，我怎么又到你这里来了，你这个妖孽，你到底了使什么妖法，三番五次的出幺蛾子，还有完没完了！还让不让人活！上次从你这儿回去，我的工作丢了，饭碗都没了，你……你到底想干什么，诚心整我对吧！
颜昊宇一脸懵，自己火大的还没处发呢，她竟然饿恶人先告状。破口回怼：
“我没完，莫名其妙，到底谁，大半夜跑我的房间，你这是第几次了，第几次了？梦游症，你呀做梦还挺专一呢！从横店追到北京，登堂入室的，神仙都没你门清！”
苏清清被怼一时接不上话。结结巴巴的解释：
“我，我那是病，我是梦游症，我又不是故意的，你肯定有问题，唉，你刚刚说什么？这里是…北京”
“对，北京”颜昊宇语气不太友好的重申一遍。
苏清清听到北京，整个人都不开心了，抱着头在屋里转了两圈。她仿佛看到了火车票和飞机票在向她招手，兜里那点窝囊费，能把她送到哪一站？
“啊，北京，北京，我是怎么来的？我是怎么来的？路这么远，票那么贵，我得送多少外卖才才能赚出来！”
看到苏清清这一出，颜昊宇十分反感的说。
“真是好笑，你别演了，这两下子能骗的了谁呢？我看你就是居心叵测，你这样就是骚扰，骚扰，你知道吧？我这就报警，你去派出所老实交代吧！”
“我居心叵测，你当你是谁啊！”苏清清气愤的反驳。
“我是……”
几声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争执，门外传来温柔的女声询问：
“俊俊，大清早你跟谁吵架呢？”
颜昊宇一时气愤，都忘了这是自己爸妈家，刚刚那么大声音肯定吵到他们了，顿时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让他妈妈看到一个女孩子在他的卧室，说不清了。
“啊，妈，我…我…”
门开了，进来个慈眉善目的中年美夫人，她一眼就看到了苏清清，见是一身外卖员打扮。
“你必须给我好评，大清早就来给你送外卖，你还投诉我”
苏清清迅速反应过来，气势汹汹地说。颜昊宇反应过来，一秒入戏，准确接话。
“我下单要求七点送到，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几点了，有没有时间观念”
“哎呀，好了，别吵了，别吵了，不就是迟了一点吗！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别计较了”周雨岚温和得说。
她安抚过自家儿子，又安抚这个漂亮的小外卖员。
“不好意思，姑娘，我儿子脾气急，你别介意哈！”
“没事，阿姨，我得走了”苏清清礼貌的说。
“以后别在我这里下单。”苏清清又回头狠狠的甩给颜昊宇一句，然后匆忙离开颜家。
颜昊宇脸上气愤不已，心里却想：这大姐，反应挺快，算了，不跟她计较了。
等她从那座大房子里出来，才发现这里是个别墅区，她绕了两圈才找到出去的大门。
苏清清落魄的站在陌生的街头，心情十分沮丧，禁不住流下了眼泪，这梦游症也太折磨人了，每次醒来完全不记得是怎么到的异地。
…………………
二十年多前，2002年秋天
整个村寨子里的人拿着手电筒，漫山遍野地找人，大家不约而同的悄声搜索。
村里老人说梦游症的孩子，不能叫醒，得把她带回家在叫醒，不然容易受惊吓，严重的会吓死。
一群人都汇聚到村口，互相询问：
“找到没有”“你那边呢？”
“田里没有”“果林里也没有”“河边也没有”回来的村民摇摇头说。
“这孩子又犯病了，应该走不远，你们去找找她可能去的地儿”人群中间的老妇人指点大伙。
“老三，你带几个人去山后面找找”
“老二，你们几个人跟我去对面山崖下面看看去”苏见生忽然想起一个地儿，赶紧跟他二弟、三弟说。
“清清妈妈，你跟几个嫂子在寨子里找找，看看是不是睡在哪个草堆里了”老妇人又说。
苏见生带着几个人来到白鹿山下，顺着山路走到山崖下，果不其然，孩子就在那水潭旁边睡着了，大家激动的跑过去。
大伙都不敢叫醒她，苏见生背起孩子，踉踉跄跄的往家的方向走去！
五年了，孩子犯病无数次，有一次她竟然梦游到白鹿山的山崖上面，大伙找了三天三夜，大家以为孩子已经遭遇不测了，结果第四天她自己回来了。
崖底水潭是苏见生拾到她的地方，苏见生猜到孩子心里一定是有什么执念，可能是亲生父母抛弃她的伤痛在作怪。
1997年秋天
农历八月十四，夜里雷电交加，落雷劈坏了不少的树木，天亮后，苏见生和妻子王兰花，便来白鹿山的山林里伐木坎竹。
王兰花拉着竹子下山，远远看到山崖边的水潭边漂着个东西，好像是个孩子。
“哎，老苏，你看，那儿水潭里好像有个娃儿”王兰花赶紧叫来苏见生。
两口子丢下竹子就往水潭跑过去。只见那水潭里泡着着个小孩。
苏见生把孩子捞上来，探探呼吸，激动的说：“活着，还有口气儿，太好了”
“快，赶紧走带她回村”王兰花怜惜地说。
苏见生背她回了家，那孩子大概八九岁左右，穿着身奇怪衣裙，脖子里戴着块琥珀项链，衣衫褴褛，骨瘦如柴，且浑身是伤，好像被人打的一样。
王兰花给她喂药，处理伤口，换上干净的衣服，两个人守了三天三夜。
“老苏，已经三天了，咋还没醒呢？你说那荒郊野岭得谁家会把孩子丢哪里？”王兰花问他。
“那荒郊野岭的定是谁家造孽，想害了这个女娃，有些人家拿女娃不当人，这种事还少吗！”苏见生抽着烟，看着还未苏醒的女娃。
“太可怜了，咱们收养她吧”王兰花跟苏见生商量。
苏见生夫妻年过四十无儿无女，两人一见到这个孩子就很是喜欢，真心想收养她。
“等她醒来问问再说吧！”
“嗯，这是哪儿，我想喝水”半夜小女孩醒过来问苏见生夫妇。
“孩子，来喝水，慢慢喝”
“你叫什么名字啊？”王兰花慢慢扶起来喂水，轻声问她。
小女孩摇摇头。
“你父母呢？你家是哪儿？”苏见生问她。
小女孩还是摇摇头。
“她什么也不记得了”王兰花说。
“她应该从山崖上掉下来摔坏了脑袋，要不然就是受到惊吓，失去了记忆”苏见生猜测道。
“老苏，这是老天爷可怜我们，给我们送来的这么好的孩子”王兰花眼里含着眼泪激动的抱着小女孩说。
“孩子，以后我就是你的妈妈，他是你阿爸”
“妈妈，阿爸”
“哎！哎”两个人激动的抱着孩子。
他们给她取名叫苏清清，自从苏氏夫妇有了这个孩子，日子过的越来越好，老苏也赚到点钱，便托人给孩子办了户口，那人大笔一挥，就把生日写成了1987年8月14。
苏见生送孩子去读书，这个丫头还真是聪慧，学习极好。
没想到孩子却有梦游症这个顽疾，老两口为了给她治梦游症，欠了不少钱。困难的时候都拿不出钱来给她交学杂费。
苏清清看着父母这么难，便让父母把她随身携带的牙珀卖了，换来了两万块钱，这才解了燃眉之急。
当时，买牙珀的人是在那附近修路的工地老板，苏见生在他工地上打零工。
知道卖宝是为给孩子治病，交学费，出手很阔绰。
她上了初二的时候，父母寻到了个老中医，治疗了好几个月，终于控制住了她的夜游症。
就在卖掉牙珀的那年秋天，苏清清那个村寨里的孩子收到了资助，是一个来自北京的大老板。
这份资助坚持到现在，二十多年从未间断。
从那年以后村子里的孩子们很幸运，都受到了良好的教育。
转眼几年过去，苏清清很争气，考上了县城里的重点高中。后来，她顺利的考到了浙大，成了他们寨子里第一个大学生。
如今过去快二十年了，苏清清此时突然再次发病，一下子打破了她原有的生活节奏。
工作丢了，缺钱还背债，年龄不也不小了，再找工作也不好找。
突如其来的压力，压的她崩溃，一时失控，她一屁股坐在路边嚎啕大哭，完全不在乎路边有没有人。
“俊俊，你看什么呢？”周雨岚问站在窗前的颜昊宇。
“没，没看什么”
她也好奇的走过去探头往下看。惊讶的说：
“这是谁在哭啊？呀，那不是刚刚那个送外卖的小姑娘吗！”
“这三年疫情，年轻人找不到好工作，都挺不容易的，这么漂亮的小姑娘都出来送外卖，你刚刚是不是太过分了！”周雨岚责备道。
颜昊宇没听完便起身拿起手机，带上明星出门的标配。
“哎，你干什么去？一会司机就到了”
“我出去一下，一会就回来”
“这孩子，心地善良，就这点特像我”周雨岚笑着，看着儿子的背影，她已经猜到了儿子的去向。
他肯定是下去找刚刚那姑娘去了，就猫在窗前看好戏。
苏清清伤心的痛哭，不知哭了多久，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呶，别哭了”
抬头顺着大长腿看上去，见到个包的严严实实地人，黑口罩，黑墨镜，黑帽子。但是，还是能看出来是颜昊宇。
他手里正拿着纸巾，递到她面前。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苏清清接过纸巾，擦擦眼泪问。
“你在我家下面哭个没完，实在是太吵了”颜昊宇无奈的说，又指了指苏清清背后，山坡上那栋漂亮的大房子。
“我哪知道那是你家”
“现在知道了吧”
“这里人生地不熟，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楚，知道又能怎么样”苏清清哭丧的说。
“你手机给我”
“干什么，我没带手机”
“在你兜里了，我看见了”
“你什么时候看见的”苏清清不情愿的摸出手机递给他。
颜昊宇没理会她，拉起起苏清清，拿起她的大拇指，按在手机上解锁。
一阵操作，只听哗啦啦，微信收款的声音。苏清清愣住了，两眼眨巴半天，不敢相信。
“人道主义援助，买票回家吧！既然是…夜游症，那得空找个医生看看去吧”颜昊宇递给她手机说。
苏清清接过手机，细看那串足有四个零的数。难为情地说：
“我，我以后会还你的”
此时颜昊宇已经转身离开了，他头也不回，挥挥手说：
“不用了”
远处一辆私家车里有人鬼鬼祟祟的拍下了这一幕。
苏清清赶高铁回到杭州，已经是下午四点，没想到人生第一次去北京，竟然这般狼狈。
夜幕降临细雨绵绵，外卖小哥穿梭在路上激起一道道水花。人还得活下去，就算明天易如昨日般平凡。
这一天奔袭了千里，苏清清实在是太累了，晚上八点便收工回家了。
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忽然想起看病这一回事儿，拿起打电话打给远在四川的妈妈：
“妈，我小时候看的那个老中医还在吧？治我夜游症的那个”
“哎吆，王大夫没了三四年了，咋了，你又犯病了？”
“恩，可能是最近工作压力大了”
“孩子，你没事吧，要不要妈妈去看看你”
“没事得，妈，你放心吧！我明天去找个中医馆看看去”
“哦，对了，那个药方我还一直留着来，我去找找拍给你，你去抓几副吃吃看，哎哟，这一搬家，还不好找来，明天，找到我在打给你哈”
“好的，妈妈，那我挂了，明天还得上班”
“好来，孩子你好好保重身体，快休息吧”
这个城市真的很美，此时她却无心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