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市场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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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途岛侧边巷鲁班坊
周玄轻轻地依靠在店铺内柜台上的座椅边，拿着手中的玉圭，看着一些自己感兴趣的道学书籍。
虽然已经完成了算学加博学的双重入道，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将道学的所有内容都吃透了。
相反，道学知识的海洋浩如烟海，他只是一个刚刚在海边睁开眼睛看世界的孩子，无边的汪洋还等着他去征服呢。
博学入道所掌握的知识，只是足以沟通天道的必要基础，这世上其实还有更多的知识等着他去探索和掌握。
自从他开了这家炼器铺子之后，生意倒是不温不火地。
主要还是他在迷途岛没有什么名声，这里的修士们都还不认识他。
在迷途岛上以探海谋生的修士们，往往都会有自己固定结交的炼丹师，炼器师，符箓师。
他们会固定从这些人手中拿货，达成长期的合作，以获取一定的优惠。
这种合作关系，就像是一张利益网，没有足够的外力作用，是不会被打破的。
一个修道者想要培养自己的顾客群，最初也只能从底层修士开始培养起。
等几年之后，那些底层修士在他的帮助下修炼发展起来了，他背后的修道者名声自然就起来了。
大多数的修道者，在迷途岛上都是有师承的，就像大多数修仙者也有师承一样。
修道者师父会有一群顾客群，修仙者师父们也会结识几个修道者。
那些道学学徒在入道之前，就会给师父打打下手，顺便结识师父的那些顾客们，以及顾客们的徒弟后辈。
等这些道学学徒当中，有人真的入了道，成了修道者，在师父的关系牵引下，他自然就能顺着师父的顾客群发展出自己的顾客群，在迷途岛闯出一片天。
待修道者师父过世之后，徒弟就可以完美地继承师父的所有客人，成为新一代的修道者师父，培养学徒帮他打下手。
如此种种，循环往复。
一代修道者，一代修仙者，彼此扶持，彼此传承。
在这个小圈子里，修道者无疑是核心中的核心。
毕竟修仙者常有，而修道者不常有。
水宫界的炼器市场，是一个妥妥的卖方市场，修道者们奇货可居，其他流派的修士只能想方设法地进入他们的圈子。
这几天来周玄店铺里购置法器的修士们，绝大多数都是那种断了炼器货源的修士。
与他们合作的修道者或是年老去世，后继无人，或是因故中断了和他们的合作，他们就只能来他这样的店铺里淘淘宝贝了。
为了尽快打响名声，周玄在自己炼制的法器里做足了功夫。
从他店里出去的法器，每一件都达到了对应品级的巅峰。
他在尝试着控制法器品级的同时，将法器的性能炼制到极致，这也是一种特殊的“磨炼”。
比如他店里的上品法器。
虽然从各个维度的评测上来看，这的确是一件上品法器，但是实际使用起来，这件上品法器的效果可能比部分极品法器还要好。
在炼器方面，他倒是不担心自己太过高调惹来麻烦。
因为这是必须的。
修道本就不能闭门造车，不可能闭关数万年出来天下无敌的。
修道是需要来自这个世界源源不断的反馈。
在这迷途岛上，就用市场的反馈来证明他所修之道的正确性吧！
周玄正看着书，然后，一阵略有些沉重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
一阵不急不缓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周玄并没有掩门，那么，对方敲门的意思，应该就是想礼貌地请他过去谈话。
他放下手中的玉圭，起身走出柜台。
只见一个高大威猛的汉子，和一个干枯瘦弱的老汉正站在门口，上下打量着他。
老汉用略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请问，您是这家店铺的主人吗？”
周玄点了点头，说道：“正是。”
老汉从身后拿出了一柄火红色的飞剑，指着飞剑上的符文，说道：
“这柄飞剑，是您亲手炼制的？”
周玄转过头，环视着屋内的诸多法器，一边看一边说道：
“是的，这屋子里的所有法器，均是出自我之手。”
老汉浑浊的目光之中忽然绽放出了异样的神采。
站在他旁边的高大壮汉率先抢声问道：
“请问您可以和我们签订长期合作契约吗？我们非常需要一个优秀的炼器师……”
“咳咳！”
干瘦的老汉在旁边咳嗽了几声，示意壮汉不要轻举妄动。
壮汉立即收敛的神情，恭恭敬敬地站在了一边。
老汉先是恭敬地对着周玄行了一礼，然后说道：
“这位大师，我吴涵在这迷途岛上闯荡了大半辈子了，也算是门路精通，之前……似乎没有听说过您的名号？”
周玄微微一笑，亲和地说道：
“我叫鲁班，是新晋的修道者，而且我刚刚来到迷途岛，你不认识我很正常。”
老汉做出了一幅恍然大悟的表情，连忙对着周玄深深地行了一礼，口上说道：
“鲁大师，您远道而来，我们迷途岛的修士却浑然不知，当真是失敬失敬。”
“我吴涵在此地还算是略有几分薄面的，不如让我为鲁大师引荐引荐，和迷途岛的名流们见见面，以尽地主之谊？”
站在老汉旁边的大块头这才明白了过来，原来老汉这是想以引荐周玄为引子，借此加入别人的修士圈子。
据他所知，现在迷途岛上就有好几个修士圈子急缺优秀的炼器师。
若是他们能以引荐人的身份将面前这位鲁大师引荐过去，成为鲁大师这边关系圈的人，那妥妥地就成了核心成员了。
周玄的脸上依然是一幅淡淡的微笑，口中说道：
“我并没有什么兴趣去见识名流。”
“我来这里的目的很简单，磨炼我的炼器技艺，顺手赚点灵券，仅此而已。”
“你们想在我这里购置法器，那我非常欢迎，若是想拉帮结伙的话，我看还是算了吧。”
他的意思表达得非常明了，以至于老汉听到之后面色一黯。
但他看着满屋子的法器，还是有些惊喜地说道：
“这屋子里的法器，当真全部都是拿来出售的？”
周玄摊了摊手，说道：
“没错，只要你付得起价钱，这里的每一件法器你都可以买。”
老汉和壮汉修士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喜色。
半晌过后，周玄望着被卖得空空如也的店铺，摇了摇头，慢慢地掩上了门扉，口中暗自叹息道：
“看来得涨价了啊，一次性流出这么多法器出去，估计要被人盯上了。”
“罢了罢了，灵券也赚够了，接下来的日子去黑雾里躲一阵子吧，把功法修到小成，有点自保能力再出来活动吧。”
当天夜里，鲁班坊的后门里开出了一辆破旧的符文板车，朝着虚空黑雾的方向绝尘而去。
周玄人走了。
但他却低估了自己这些法器流入市场后，对整个迷途岛炼器圈子产生的冲击。
“喂，钱易通，你们什么意思？说好的上品法器订单，你们怎么说退就退？怎么？不想在我的圈子里混了是不是？”
在一家炼器铺子门口，一个身穿锦绣道服的驼背修道者对着一群抱手围观的修士们怒斥道。
几个围观的修士对着这个修道者指指点点。
为首一个精壮的小伙子猛然掏出了一枚巨大的利刃圆环，“当”地一下就把圆环插在了面前的地面上。
这个利刃圆环做工非常精致，森冷的刀锋上，一枚枚森绿的符文明灭不定，环身上，用烫金液浇刻出了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灵纹，配合乌黑的碳素钢底，显得格外亮眼。
“赖驼子，你看看别人做的法器，你再看看你做的！你做的是个啥？啊？”
“垃圾法器还三天两头出毛病，还让我订你的法器，我订你个肺我订！”
那个名叫赖驼子的修道者也是上了年纪的了，炼器技艺的确有些下滑，但仍是万人吹捧的修道者。
他何曾被人这样质疑过自己的专业水平，顿时颤颤巍巍地指着那个名叫钱易通的修士，气得有些说不上话来了。
他把目光聚焦到了钱易通扔出来的那枚圆环上，一条条复杂的符文回路映入了他的眼帘。
法器上极尽复杂的符文交错，仿佛还残留着这个圆环的制作者的才华横溢。
赖驼子虽然手艺下滑了，但眼界没有下滑。
他能够看到，制作这个圆环的作者，将大片可以用于提升法器品级的空缺处用来绘制装饰性符文，而把核心符文雕刻在了极小的一片区域。
这是一种赤裸裸的炫技行为！
他们炼器师，哪个不是千方百计地设计压缩简化法阵，好让一件法器上能够容纳更多的符阵，获得更高的品级评分。
他已经炼器五十年有余，从学徒到大师，早已摸透了各种混评分混品级的窍门。
他当然也知道自己炼制的法器只是刚好够得到阿巴商会的炼器品质评级，实际上中看不中用，但他一直都不以为然。
他认为这世上绝大多数的炼器师都是这样炼器的，至少他身边的炼器师皆是如此。
他们一致认为：阿巴商会对上品，极品法器的定义，是针对高阶修道者制定的。
只有高阶修道者才能在兼顾法器强度的同时，达到阿巴商会对上品，极品法器的评分标准。
他们这些底层的修道者，能够够得上人家评分的下限就足够了。
但是眼前的这个制作精良，极尽炫技的圆环，却是让他狠狠地震惊了一把。
他忽然想了起来。
自己入道之后，蹉跎了这么多的年岁，一直在琢磨着怎么混评分，怎么混品级，赚更多的灵券，却忽视了一个修道者最根本的东西。
炼器本就是在修道啊。
修道本就是精益求精的事情，绝不是滥竽充数！
迷途岛乃至整个水宫界的炼器业，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弥漫着一股混评分，混品质的风气。
在这股乌烟瘴气的影响下，他赖驼子也加入了进去。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了过来，极致的炼器技艺压根就不是混评分能够比拟的。
在某些人的眼里，所谓的评分，那根本就只是一个玩笑话。
可怜自己追求了大半辈子的炼器评分。
到头来，自己究竟修的是个啥？
赖驼子只感觉眼前一黑，想起自己年事已高，修道并不能得到寿元补充，他已经半步迈入了棺材。
此生种种在他的眼前如烟花般闪过。
从刚开始修道时的信誓旦旦。
到入道后的欣喜若狂。
再到功成名就后的失意茫然。
到最后见识道学真谛后的恍然大悟。
要是早那么几十年让他看见这个该有多好！
他的脚步一个踉跄，一口闷血猛然吐在了面前的圆环上，身体缓缓地软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