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温婉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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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极冷，晨雾尤浓，马儿不敢跑太快，温若婉却频频加鞭，人与马之间，缰绳很僵。终于马儿彻底反抗了她，停下不动了。“再不听话可宰了你！”，即便她凶冷地这样说，马儿还是不动。一筹莫展，她听见前面浓雾中有响动，连忙下马查看。只见一匹浑身血迹与污泥混杂的白马，不住地在小土坡旁蹭，那小土坡上歪着一个人，一个女人。啊哟，它是想把她拱到自己背上来啊！再细看，莫不是它将她从路上叼到小土坡上的。温若婉心道这女人命真好，连马儿都这么体贴，可叫她心爱的男人得多疼爱她。
她即刻过去，白马回头嘶鸣警惕。“我是来救她的！”她也不知道这白马听得懂不。飞身到土坡上，将女人扶起来。糟糕，全身冰冷，脉搏微弱，嘴角一些白渍，吐过了。她忙解下斗篷将她裹住，摸了一粒褐色药丸给她喂下，然后抱着她一起骑上白马，又牵了自己的马一起往回跑，她之前路过一间废弃的农舍土屋。
到了土屋，找了最严实的一间屋子，抓拢干草铺上，将她放在草堆里，再捡了些废木头，生起火堆。再将她抱在自己怀里，一点一点给她搓暖和，帮她抠掉手上的凝固的血块。她清晰的记得自己二十岁那年冬天，倒在雪地快冻死时，一位少年公子和仆人路过救了她，那少年公子就是这样帮她暖身子，将她救活了。他说他对她有救命之恩，她应该报答。她问如何报答，少年公子说有三个选择，一是做他的丫鬟，二是做他的女人，三是做他的属下，她选择了做他的属下。七年过去了，她一直做他最得力的属下。可是如果可以回到那一天，她想选择做他的女人。那样的话他对她的称呼或许是“若婉”或者“婉婉”，而不是“温姐姐”。可惜，人世间并没有重新做选择的机会，她永远只能做他属下，永远只能称呼他“主公”，为他做好每一件事，比如像现在这样帮他救他心爱之人。她知道这女人叫金儿，也是金箫公子，他从前有许多女人，但现在只有这一个，所以必须将她救活。若她死了，他便活不好。他活不好，自己也活不好。
金儿微微睁眼时感到无比暖和，她看见地上有几块碎干土，上面架着个半缺的锅子，一个冷若冰霜的女人温柔地搅拌着锅子，冒出腾腾热气和甜甜的香气。她窈窕身姿，单髻银箍，蓬松如藤花的马尾辫，短袄阔袍裤，银钉小腿靴，脚后边放着一柄银鞘长剑，她猜这女人是不是叫“银儿”？？
“你醒了？”“你吃了坏东西，中了毒，筋脉虚脱，穿得太单薄，失温得厉害，险些冻死。”
金儿想想她在翠柳山庄那几天简直是噩梦，吸了一池子污浊之气，吃了他们的太多烂药，尤其是那沈竹音喂的那颗顶大的红药丸，让她原本虚弱的身体极快地恢复了体力，随后尽力打了一架，不久后就感觉身子虚脱，内脏紊乱，她吐了白沫，昏死过去，从马背栽下。沈竹音是救了她，但为的是利用她。
“你煮的什么？”金儿沙哑着嗓子问。
温若婉冷冷答：“红薯野菜汤。”
“你煮好了会给我吃么？”
“就是给你吃的。”
“哦。”
金儿不敢再问什么，害怕她变卦不给她吃了。不过没一会温若婉将整个锅子端了过来，拿起一柄破木勺，盛了汤吹了吹喂给她，冷冷道：“没有盐，你也不能吃盐。”“嗯，挺甜的，挺美味。”金儿好多天未吃过真正的食物了，自然觉得美味。
“我叫金儿，你叫什么？”
“我叫姐姐。”
“啊？？”金儿喝着人家喂的汤，无奈只好喊“姐姐。”
喝了半锅子汤，她缓过来劲儿了。“姐姐，你救了我，我该怎么报答你呀？”
“你能怎么报答？”
金儿思索，“嗯，我能报答的有三个选择，一是帮你做一件事，二是帮你找个男人，三是给你一点钱。”
温若婉些许愣神，这女人果然是他心爱之人，说话如出一辙。她好羡慕，甚至嫉妒，这女人不经意的言行总是与他契合，他们是天生一对，自己是不配参与的，这样的现实真叫人心痛。她微微苦笑，“那你帮我找个男人吧，我二十七了还没嫁出去。”
金儿一听，秦勉之也是二十七，难道二十七的人都不爱成亲么？于是一本正经道，“好！二十七不急的，正是丰茂年华。不过，我最近还有事，你告诉我怎么联络你，等我找到合适的，给你带去。”
“我开玩笑的，不必了。”她依旧冷着脸。
“？”金儿有些不知所措，一颗热心被她泼了冷水。心想她嫁不出去的原因大概就是总是冷冰冰拒人千里。可是她也分明看见了这姐姐眼里无尽的失落与忧愁，叫人挺心疼。她只好再问：“那我帮你做件事？”，她现在身无分文，就不提给人家钱了。
“也不必，我不需要报答。你还吃些么？”她端着锅子问。“吃得挺饱了，谢谢。”金儿觉得她好难相处。“姐姐，我能看看你的剑么？”“不能！”“......”金儿彻底放弃与她交朋友的想法。还猜测她是不是像当初自己打算气死梁路那样，先救她再气死她。
两人就围着火堆，各自发呆，不再说话。稍后，温若婉又给金儿吃了一颗药丸，金儿再睡了一阵。温若婉见她睡得那样香甜，火光映在她的脸上，每一处都那般完美无瑕，就算躺在乱草堆里也难掩仙丽之姿。温若婉忽而恨她，恨她这样美好，恨她还年少，恨她这般鲜嫩可人，恨她将来会嫁给他，恨她将与他日日欢愉，恨她将为他生儿育女，恨她是那个与他白头偕老的女人。而自己却连喜欢都不能对他说出口，只能在漫长的年岁里孤独终老。恨极至此，她抽了剑对准她胸膛。许久，瞧她那样可人，那样无辜，终于收回剑，抚去满额头冷汗。
金儿这回醒来精神无比舒畅，还伸了个懒腰，断然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一场生死浩劫。她起身走动几圈，看着外面大雾已散，些许温温的阳光洒满大地，畅然道：“姐姐，我该走了！谢谢你救我，照顾我！”
“你要去哪里？做什么？”
“我....要去找人？”
“找什么人，男人，还是女人？”
金儿觉得她真的好凶，“呵呵，找女人。”心道她不是说不必帮她找男人了么，为嘛又关心这个。
温若婉瞪了她一眼，觉得她太坏了，他为了她殚精竭虑，她却不去找他，叫他苦受煎熬，当真不知好歹，又对她恨得不行，不再与她说话，愤然而出骑马离去。金儿无端被她冷了一道，只觉好糗，抱着骏骏嘀嘀咕咕一番才走，身上还穿着温若婉的斗篷。
半夜时温若婉到达千庭叶处，他还候着。“温姐姐！如何？”他给她倒上热茶。温若婉接过茶甚是稀奇，平时对谁这么客气过啊，都是为了金儿才这样。见他那么着急忙说：“主公，她的确去了翠柳山庄，倒是吃了很大的苦头，还差点死了。”千庭叶一听眉眼焦做一团，“啊，她怎么了？”。温若婉继续说：“放心吧，给她治过了，约摸明日又活蹦乱跳了。”随后将她查到的情况给他细细讲了。千庭叶听得心头和拳头皆紧，“他们竟敢欺负她！”。
等他情绪稍微平复，温若婉才又说：“她杀了沈颜良和沈林语，现在沈竹音开始执掌天九大镖行了。”
“沈竹音么？”
“是，这女孩从小颇具男子气，争强好胜。沈颜良好色，娶过多位夫人，但只大夫人生的沈林语和二夫人生的沈竹音两个孩子，其余的要么无所出，要么生了孩子夭折。大约就是这两兄妹的杰作，两兄妹私下也常斗，现下沈竹音借金儿的手除了两父子，算是赢到了最后。”
“那她还是个狠角色，哼！”千庭叶心中略略绸缪，随后取出一方锦盒给温若婉，“温姐姐，多谢你！此间事虽是正事，但救金儿却是我私心，这当是感谢你对她救命之恩。”
温若婉看锦盒里一封整齐的银两，记起金儿的第三个报答之法就是给她些钱，心叹，这俩人当真天生一对，不禁又酸楚。
千庭叶见她依旧冷若冰霜，怕是太劳累她了，“温姐姐，这段时间劳烦你了。我想....往后这边的事你就不必参与了，另有要事请你去做。”
“主公要我去做何事？”温若婉却想他是不是刻意赶她走。
“我想让你去宝庆，着手查查那冒名的金宝玉和侯晋及瞻王府的牵扯，其中关于何种太祖兵符的事很要紧，我总觉着这背后还有大事。叫其他人去我还不太放心，只得请温姐姐你去。凌敖的妹妹凌霜在那边，你也一并照管了。”
“好！我去！”温若婉想到又不能在他身边做事了，颇失落，但是他的交代的事怎能不为他办啊。又想，离他远些也好，免得多见多伤。
送走温若婉，千庭叶即刻颓然，痛苦得捶胸顿足。“她很有空嘛！她四处作案，还亮出金箫公子身份，讲礼守德，声名远播，可偏不来找我，不找我！她？她是不是知道我在背后搞鬼怨我了？她？她是不是喜欢上别的男人了？啊？她？她不要我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