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三封遗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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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倚靠在龙椅上,絮絮叨叨说了好久,长盛的眼泪止也止不住,主仆二人在御书房里待了许久。
夜里华灯初上,皓德帝只简单吃了两口饭,便再也没有胃口,今夜明月高悬,以后怕是见不着了。
长盛扶着他,登上城楼。
皓德帝不让长盛继续跟着,自己一人摸着城墙,眺望整个天都城,看万家灯火,繁华不息。
他第一次登上这座城墙,是在先皇病逝,宫变胜利在即的时候。
他伙同六弟平王,假意要助平王夺位,就在现在站着的位置,亲自拉弓,射杀了曾经也待他极好的皇兄,当时的皇太子韩书灏。随后又立刻以平乱为名,将平王射杀。
他的母妃一开始并不知内情,却被一个漏网之鱼泄了密。
但大局已定,太后深居后宫,知道真相时早就无力回天,终日抑郁,闭门不见人,最终在他登基一年不到的时候,薨逝。
痛苦的记忆忽涌而来,手刃手足的场景历历在目。
韩书言扶着额头,从指缝露出的眼神,晦暗不明。
即便再来一次,他依旧会是同样的选择,不成王便成寇!
长盛站在拐角处时刻盯着皓德帝的背影,身处帝位,却落寞孤寂。
夜里静谧,远处的喧嚣与这恍若隔世,突然间,一阵急促的喘咳声打破安静,长盛忙不迭地跑过去,险些摔倒。
“陛下,陛下,来人啊,快来人,宣御医!”
长盛扶住皓德帝摇摇欲坠的身体,只是皓德帝咳了太多血,意识有些模糊,嘴里不停地念着长孙婧的名字。
和姜涛一起来的,还有古璇,两人合力,也只是勉强让皓德帝保持清醒。
“这毒服用时间太长了,早已深入肺腑,药石无医。”
古璇摇摇头,垂首站在一旁。
有束手无策的无奈,有悲伤,有遗憾,唯独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话,皓德帝看着众人的反应,突然笑了出来。
想他的帝王一生,看似风光无限、至高无上,然而,孤苦伶仃,无父母之爱、无手足之亲、无爱人在侧、无父子之情。
笑着笑着,突然落下泪来。
他费劲地侧身,长盛知道他想拿什么,立马上前,从枕头下拿出一枚残缺的玉佩,那是皓德帝和长孙婧的定情信物,在大火过后的宸汐宫找到的。
皓德帝紧紧握住这枚残缺的玉佩,就像抓住转瞬即逝的幸福,而玉佩缺口的尖锐早就因为长期的抚摸而变得圆润。
他也曾拥有过夫妻相爱、琴瑟和鸣的幸福,也曾有过父慈子孝的美好。
长盛示意姜涛和古璇退下,屏退宫人,扶起因喜悦而勉强恢复点血色的皓德帝。
“取空白的诏书来,还有……让锦王来一趟。”
“陛下……”
长盛有些担心,害怕自己离开的时间里,皓德帝随时就去了,但这种话,无论如何他也说不出口。
“快去,咳咳咳!”
皓德帝催促,因为过于激动,又猛烈咳了起来。长盛不敢耽搁,立马去取诏书,紧接着又亲自去了趟锦王府。
他自小追随皓德帝,也是有几分功夫在身的,自然知道如何甩掉眼线,也没傻到从王府大门进去,而是在锦王府附近,逮到出来办差的卫枫,再由卫枫转告韩卿尘,秘密入宫面圣。
太极殿里,皓德帝尽力让自己气息平稳下来,诚如韩卿尘所说,人心贪婪难测,为了天宿,他必须做些什么。
想了好久,他才颤颤巍巍执起笔,笔锋不似往常锐利,写着写着,坐下来靠了好一会,才继续写。
他看着两封内容截然不同的密诏,眼中已无波澜,取出玉玺和私印盖在落款处,待墨迹干了,唤出行卫使,即刻送出密存。
所谓行卫使,不过是只听命于帝王的死士。这些行卫使在他登基之初就开始选拔培养,无亲无故、断情绝爱,活着就只为执行命令。
主生仆生,主薨仆逝。
每任帝王薨逝后,在新旧政权交接完毕之时,上一任行卫使也会随着旧政权而死去,新的帝王开始培养新一任的行卫使。
残忍而果决。
两封密诏被送走,皓德帝心里有点空落落的。不怪帝王家无情,身在其位当负其责。
两封密诏,一为韩卿元重蹈他当年覆辙,屠杀手足;二为二王发起宫变试图夺位,陷天宿于分崩离析之境。
头痛隐隐作祟,皓德帝不得不撑着头,细细回想自己的安排是否周全,御案上还留有一封空白诏书,他迟迟不敢动笔。
都说人在将死之时会回光返照,可他却是枯木垂矣,只留着一口气,再无半点生机。
一闭上眼,脑中浮现的便是被压在房梁之下的长孙婧,她那痛苦绝望的眼神刺痛了他。
韩卿尘从密道之中走出来时,皓德帝刚刚好放下笔。
皇宫密道历来是只有皇帝才知道的秘密,韩卿元在储君之位上坐了十几年,也全然不知御书房之中还有这样一条通往宫外的密道。
韩卿元尚且没资格知道的事,而韩卿尘却知道,可见当年受宠盛况。
“尘儿来了。”
皓德帝拿起诏书仔细瞧着,一如长孙婧还在时的模样,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是对诏书内容并不满意。
韩卿尘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回到了过去,曾经那个无忧无虑,有父亲母亲陪伴身侧的日子。
长盛没在身旁伺候,不知道去了哪里,偌大的御书房只剩他们二人。
似乎是察觉到韩卿尘止步不前,皓德帝放下诏书,抬起头来,现在的他只是一个父亲,全然没有帝王的威严。
他对着韩卿尘笑着招手,“快来看看,这个封号如何?也不知道你母妃会不会喜欢。”
皓德帝将诏书往边上挪了挪,稍稍让出个位置来。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自己亲笔书写的诏书,他想做这件事好久了,但困于自己的身份,不得不一直拖到现在,如今,他半截身子入土,再无其他顾忌了。
脚步声起,他看着眼前曾经最为骄傲最为宠爱的孩子,这个儿子,愈发挺拔了,有他当年之姿,他很是欣慰,却也是他所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