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自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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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盛得令，一边小跑下台阶，一边偷偷用袖子轻拭额间薄汗。
他略带歉意地对着韩卿安笑笑，接过匣子再快步呈到皓德帝面前。
正欲取出匕首，皓德帝已先他一步握住匕首的把柄，走到一侧的宫灯旁。宫灯里并未燃香烛，而是一个铜制仕女跪地双手托着一颗婴孩拳头大的夜明珠。
夜明珠的光让皓德帝得以如处白昼般，看清匕首的形态、材质、做工，以及上面沾染的陈旧干涸已久的和新鲜的两种血迹。
这亦是东宫命案现场用过的凶器！
皓德帝脑中闪过这个想法，凶手连环作案，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在笼罩着他、吞噬着他。
“你们说，这是凶手故意留下的？”
皓德帝的话听不出是怒是忧，匕首是韩卿尘找到的。
他自觉跨步上前，抬手托起那包袱，长盛会意，小跑快步下来接过。
待皓德帝看清包袱中物件时，他才答道：“是，凶器和这件衣服一起被发现。当时成王府侍卫已死，阮牧心也已昏迷，凶手没理由留下凶器，既留下，必有所谋。”
见韩卿尘有意为阮牧心开脱，韩卿安有些按捺不住，想开口驳斥，却被皓德帝一个眼神制止住。
韩卿尘继续道：“东宫命案，死者澜儿所中之毒‘紫刹’与铜州铁矿案矿工所中之毒一致，而今夜成王妃遇刺一案，凶手故意留下的凶器，恰是铜州矿所造。”
“三皇兄好眼力，只看几眼，就认出这是铜州铁，皇弟佩服！”
韩卿元还惊讶于两桩案子都和铜州铁矿案扯上关系，就被韩卿安一句话骇住。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韩卿尘的背影，难道这个弟弟真的和铜州铁矿被盗一案有所牵连？
他侧首偷偷瞄了眼皓德帝的神情，皓德帝的脸上看不出什么，那如老鹰般锐利的目光盯着韩卿尘，但那攥着凶犯衣服撑着御案的右手却有些发抖。
韩卿尘却是连头都未抬一下，只是瞥了眼韩卿安，神态淡然道：“本王执掌大军一年多，我军武器主要为铜州铁矿所制，若是连这点都看不出来，才是眼拙。”
韩卿安喉间一噎，在腹中打好的草稿悉数作废。
但韩卿尘那番话却让韩卿元陷入沉思，连环杀人案的源头是铜州铁矿案，而铜州铁矿案由一封匿名告密信揭开帷幕。
会是他吗？
韩卿元在心里不断反问自己。
就如韩卿尘刚才所说的，他能看出一把匕首是不是铜州铁所制，是轻而易举的事。
如果那告密件真是他所为，他明明可以光明正大地向朝廷举发，为什么要用告密件。
难道他察觉到了什么，是受到了威胁，还是感到危险？
“太子！”
皓德帝的声音在没有得到回应后，再一次在殿中响起，韩卿元这才回过神来。
“啊。”他愕然出声，这才意识到皓德帝在叫他，忙抽回思绪正身拱手行礼：“儿臣在。”
皓德帝冷眼扫了眼这位刚才走神的儿子，也不追问他刚才在想什么，沉声问道：“锦王所言，凶手故布疑阵；成王质疑，凶手是出其不意、反其道而行之。这阮家丫头到底是不是凶手，你这个一国储君，怎么看？”
韩卿元茫然，本就对案情所知不多，他懊恼自己一个不留神，竟又漏听了许多，只得上前答道：“儿臣以为，黑白曲直，还需由阮姑娘自辩一番。”
阮牧心很快就被带了进来，所谓自辩，不过是要她拿出一个合理的理由。
凶手饶她小命的理由。
“臣女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阮牧心在众人的注视下，缓步进入大殿，跪地叩首行礼。
皓德帝看着眼前这个中意的儿媳人选，实在难以想象她手持血刃的模样。
他沉吟片刻，才摆摆手，让阮牧心起身。
许是身子娇弱，阮牧心起身的时候重心不稳，身子摇晃险些摔倒，好在阮明哲眼疾手快，出列扶住了她。
韩卿尘袖子底下半伸出的手握成拳，收了收，面上又是一副云淡风轻。
好在大家都注意力都在阮牧心身上，没人注意到他方才的紧张。
连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反射性紧张。
“告诉朕，今夜都发生了什么？”
待阮牧心站稳，就听见威严的质问声自上头响起。
早在马车上等候的时候，她就将来龙去脉在脑中反复复盘。皓德帝这一问，正顺了她心意。
由她来讲，总比别人添油加醋来的好。
只是，她的陈述并不能解释，为什么她还活着。有种可悲的思绪渐渐在她心中涌动泛滥。
若她死了，现在这群怀疑她的人，一定佯装出一副惋惜模样，兴许还要故作痛心，给她追封。
偏偏她现在活着，所以他们绞尽脑汁在想，她和凶手到底是怎样一个联系，才能从凶手刀下存活。
“你刚才所说，只是述说事情经过，同你一起追出去的侍卫已死，你要如何自证清白。”
皓德帝一脸严肃地看着阮牧心，此女未必有害人之心，但不代表她身后的南阳侯府没有。
南阳侯几番救主之功、拥立之功，功高却甘居侯位，难道真的只是淡泊名利？
想起十一年前，阮青宣卸甲归京，在他登基后第一次召见他，也是在这个御书房，同样的暗夜。
他们谈了很久，阮青宣几次推拒，最后只要了个侯爵，不过同时也向他讨要了一个物件。
这件事少有人知情。
这些年来南阳侯府一直保持中立，以阮青宣之功，赐予丹书铁券并不过分，若是日后帝位更迭、朝堂轮替，丹书铁券足以保南阳侯府屹立不倒、永世昌荣。
只是……现在他犹豫了。
南阳侯府若是一直中立，他自可高枕无忧。
倘若阮青宣起了反心，那丹书铁券无疑是他事败后的退路。
晧德帝扫了眼一脸从容的韩卿尘，对兵权毫不眷恋、对未婚妻深陷险境无动于衷？
一个是名正言顺的皇子，一个是拥有赦免权的侯爷……
晧德帝兀自摇了摇头，感叹自己可悲可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