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4：雨天很适合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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缥缈的阴雨从海纳德中学上空的云层滴落，这是天地的循环，生命的养分，鬼怪的闹铃。
黎罗的短发被雨点装饰一片水珠，依然不去躲雨，还在循着之前的猫叫声寻觅：“罗铭！罗铭你在哪？”
照理说它一定会记住黎罗的声音的，可午休时间都快过去了，它却无声无息地不知道去哪了。
“请问你们看到那只又黑又肥的猫咪了吗，它脖子上戴了项圈的…”“它在花坛边一窜就不见了啊。”“它好像在那栋教学楼喵喵叫来着？”
黎罗到处问着，跟着线索走到了人越来越多的教学楼去。要是它被擒住，被老师还是同学丢出学校该怎么办呢…
“它抓我…呜呜呜呜，它肯定有狂犬病，怎么办…”一个同学被另一个同学领去了医务室，校服袖子都被划破一条口子，划到胳膊肉肿起一线血痕。
前不久才给罗铭剪了指甲啊，怎么就又这么长这么利了…
黎罗都不敢去关心或询问那位同学，加快脚步去往还在发生骚动的班级。
可奇怪的是，黎罗越是靠近，罗铭的踪迹似乎跑开地越远。
“你到底要去哪，不是该来找我吗…”黎罗一路张望，教学楼外的雨声开始作响入耳。
从楼上跑到楼下，不少同学已经集中回到自己的教室准备下午的课程。只有黎罗逆流而去，她生害怕猫咪会被拥挤的人群不注意给踩伤，或者它会走在光滑的扶手上摔到楼下去。
“别躲我了，真是…”黎罗又跑向了楼下，操场上空无一人。
“罗铭！你在哪！”黎罗快急哭了，她思考着，以前出去溜猫，它根本不怕人，车辆人群它都不会怕，那么是为什么会远离自己，到处去跑呢…
黎罗一低头，校服上绣着的名牌是代宁修的名字。她提起领口一闻，优雅干净的味道，属于代宁修的气味。
罗铭尤其讨厌三个人：它会对死神使者出现的迹象破口大骂，它敢揍为它谨慎到颤巍巍递零食的莘纶，也敢在代宁修怀里对他又蹬鼻子又踹脸。
罗铭一路躲避类似代宁修的气味，而黎罗的呼喊被雨声和人声盖住，这才让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
此时操场无人，想必声音不会再被掩盖，黎罗刚要开口再次呼唤猫咪，一声春雷沉重地滚过天际，随即上课铃响，不由分说地催促她回去。
“唉，真是除了我本人绝不让别人碰…”黎罗只得回去教室。
她经过停车的地下一层，只有教师拥有证件才能让这里封锁的铁门打开。
黎罗迟疑地看向那铁门杆子排排的空隙…猫，应该能进去。
她没多想也没时间了，扭过头一路狂奔，赶在老师进入教室前钻了回去。
等她气喘不稳地坐下，瞥眼一看，同桌的位置，还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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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嗷~”漆黑的停车场里传来磁性的回音。
“喵啊~”罗铭四处张望着，金色的眼睛在黑暗里穿梭。
保安打开了铁门：“咋的，野猫溜进去了？咪，你在哪，嘬嘬嘬，咪，出来！”
可是猫叫声戛然而止，给保安增加了寻找难度。他打开了灯，也打开了手电筒搜寻每一辆车底。
昏暗的灯光闪烁两下，不过并没有引起保安的注意，毕竟他手上还有电筒。
可不一会，手电筒也无故闪烁起来。
“哟，奇怪…”保安拍了拍电筒，谁知就给拍熄了，紧接着，整个停车场都化作一片如墨般的漆黑。
不知是哪里漏雨了，停车场里传出雨滴的回声，可让人更诡异的是，停车场外的雨声，同学齐声读书的声音，外界的一切声音都没有了。
光呢，出入口铁门会透过的光呢，也消失了。
保安在黑暗里张望，仿佛自己视力全无，瞎子摸黑，很快，他就在这片虚无里迷失了方向。
“车呢？一辆车都摸不到？”保安尽力重新打开手电，也步步向两边摸去，要是敲敲车辆引擎盖，车子还会闪一闪车灯，好辨别方向。
原本的摸黑走路，变成一路狂奔往前都毫无障碍物。
这里不是停车场，这里是哪？
保安慌神了：“有、有人吗？我在哪，我啥也看不到！”
手电亮了两下，像是回应了他，可是那闪动的光束，明显照到了什么人的脚。
一双破烂的流脓的光脚。
保安赶紧又拍拍手电，他自认为停车场里不会钻进来什么乞丐，那这里出现的是什么？
他惊恐恍惚地后退，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吞吐不清，呼吸不畅。此时只能求助自己了…
保安回头就跑，当即一头撞上了一堵墙，向后一倒，眼冒金星。
寒冷瞬间包裹住了他，他不再是大气不敢喘，而是根本无法呼吸，寒冷从四面八方伸来揪扯他的头皮，掐住他的脖子。
他终于受不了颤抖地发出细微极度恐惧的尖叫。
“喵——”这声猫叫就在前方黑暗中的几米不远。
在包裹地愈加紧密的狭小空间里，一股热能冲击着这里，一片虚无中发出了撞击破坏的声响，那像是用尖锐的剑戟敲打密不透风的坚固房间，又用爪子撕扯血肉，啃食骨头的声音。
“救命…”人声微弱，即将晕厥过去。
金色的闪电贴脸闪过，瞬间致盲，保安两腿一跪，仰躺在地。
可他周围的黑暗以他为中心迅速后褪，停车场的全貌从黑暗中揭露，光源稳定，顶灯没有丝毫摇晃，而手电筒也在保安的手边照射着。
不过光芒照耀着的，是一辆奔驰底盘下的，一动不动的黑猫。
一团黑色的球形风暴围绕着保安的身体转了一圈，金色的闪电不断从这强烈压缩的诡异能量中游窜闪耀，恍然间，能看到风暴里闪现着的人脸。
这股能量对人类并不感兴趣，风暴躲到了车后，卷起了刚刚隐藏于黑暗中的几片恶鬼幽灵的剩渣，将其紧紧包裹，一口一口进食享用。
脚步声靠近。有人往停车场铁门处而来。
锁链叮叮当当地响，被轻松拧开扯断丢在了地上。
代宁修甩了甩一头被雨淋湿的黑发，穿着透着肤色的白衬衫走进停车场，往里面多走几步，就看见面对着石灰墙壁躺倒在地的保安。
他好奇地向前查看，手放在人的胸口上，还能感受到心跳，只是晕了。
代宁修还察觉到其他气息，灰色眼瞳中的红点围绕着眼球跑圈，转移方向，他的目光落在了一辆奔驰的车底。
“你在我的工作场所干什么？”伴随这话语那皮鞋响亮的落地声很是熟悉。
代宁修知道那是谁，笑着回答：“这是我学校。你来这做什么？你是家长还是说交了这的学费又或是受到谁的邀请了吗？”
死神使者扛着冰棱镰刀，高大的身姿立在代宁修十米之远的地方：“雨季多养鬼，尤其是在坟场上的这所学校，真方便你就地取材了。”卡乐莱斯的蓝眸带笑。
代宁修从保安身上收回手：“这不是我干的，他差点被鬼魂上身了，我来时他就倒在这，我只是来帮黎罗找猫的。”
“黎罗的猫不是一直在家吗？”看上去卡乐莱斯莫名关心这件事。
代宁修耸耸肩：“它偷跑出来了，看黎罗着急的样子，找不到它会影响她学习的。”
卡乐莱斯冷笑一声：“猫和她，都不关你的事。
作为被祭都通缉四百年的恶鬼，间歇性消失，满世界躲藏，现在又虚情假意纠缠着活人女孩六年…这么恶心的逃犯，也是找得我心痒。”
代宁修想起了那家奶茶店，若有所思地看着卡乐莱斯：“你跟踪黎罗也有段时间了，死神使者还有这种业务？
我知道了，你想现在就处刑我，再找到猫，最后找黎罗邀功？”
他眼神一变，从轻蔑变为更深的戏谑、威胁：“你可不能这么随意就拆散我们夫妇啊。”
卡乐莱斯挑起眉，也是没听过这么明目张胆的措辞。在这时开启感知，他的目光也聚焦在了代宁修身旁的奔驰车车底。
代宁修近水楼台，张开手掌，蛛丝从掌心飞射而出，黏住了车底的东西，当即拖了出来：“我夫人的宠物，当然也是我的。”
他把黑猫稳稳抱在了怀里。
卡乐莱斯正要摆开架势上去抢夺，可是他先意识到，那只猫不对劲，感知不到它身为活物的心跳，他为了确认还愣了两秒重新感知。
这时他放下了镰刀：“你杀死了黎罗的猫？”
代宁修低头一看，此时此刻的黑猫，软沓沓地躺在他的怀里，毫无起伏的身体垂得长长的，敏感的尾巴和耳朵也一动不动。
脖子上挂着金色的名牌，上面刻着“罗铭”二字，背面还刻着黎罗的名字和号码。
它没有灵魂，没有生命了。
代宁修低下头去，略带僵硬地把猫的尸体放在了地上，抬头看着卡乐莱斯：“算你的。”
卡乐莱斯一惊：“她都不会知道我来过这里。”
“那我只好亲自给她解释了。”代宁修瞳孔中的红点一聚：
“必要证据就是猫的尸体，和你的残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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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罗抱着草稿本一阵写写画画，却始终没法让自己静下来，图画出来的只有笔尖疯狂平扫而出的黑暗，看不明白上面关于罗铭所在地的信息，她急得快把笔握断了。
再等等我，这节课下就去找你…黎罗在心里祈祷。
撇过眼，身边的座位还是空着的，窗外的树依然是光秃秃的。
黎罗噘着嘴，又看向讲台上的老师。也是，代宁修早该满分毕业了，无故旷课班主任也不会管。
突然楼下传来一声爆破的巨响，惊得整栋教学楼都要抖三抖。而这种声响，就是她曾亲耳听到的，最近听到频率还不少的——车祸撞击声，还有刀刃武器交错的铿锵声。
“地震了？”“躲躲躲！”“跑啊！”
黎罗也不知道是这栋楼要塌了，还是周围同学们慌张的跑动声造成的课桌摇晃，她本能恐惧天灾人祸，身子一缩就窝在了课桌下面，翻找出书包里一直关机的手机。
楼底又传来振动，铁器碎裂，掰断，挥舞。从窗外看就眼见什么物体忽然飞了出去，直直从地面甩飞向天空，一瞬间在远方化为了一个黑点。
“别慌别慌，我出去看看！”老师看着黑板槽里粉笔的振动也无比不安，打开门去与隔壁班老师交涉。
黎罗的目光和教室中的排排白炽灯具一样震颤摇晃，她不知能往哪里躲，仓皇地藏于课桌下：等下，多给我一秒的时间！
她看着手机开机屏幕亮起，她的手指急促颤抖着敲击着，第一个按键就拨通了她最熟悉的号码。
“喂？”铃声只响一次就接通了。
“莘纶，我爱你…”黎罗呜哇哭了出来。
“请同学们不要惊慌，学院外一处工地正在施工，造成较大噪音，校方已联系交涉，请老师同学们冷静对待，继续上课。”
广播及时发出通报，一字一句的镇静补全了黎罗遗失的理智，也正如那声音所说，振动很快平静了。
为了保命老早跑到操场被雨淋成落汤鸡的几位老师同学陆续回来了，趴在走廊上的同学也被教导主任催了回来，还在座位上或淡定或慌张的学生们还在纷纷议论。
而黎罗已经听出来，广播里的那个声音，是卡乐莱斯。
她赶紧擦掉眼泪，也不等电话那头的莘纶回复，她当即挂掉了电话，在老师回到教室前又将手机关机。
“为什么他在广播室…”黎罗惴惴不安。
啊，他在和代宁修交战。
那么问题来了。他们俩谁会赢？
黎罗想起代宁修那副身板能打架就是个笑话，不足一米七，单薄又轻盈的体态，比女孩还幼滑白皙的皮肤，小鹿眼从未显现过愠怒或狠恶。
真要打起来，代宁修后背上的纹身能吓退对方吗，还是说他能和蜘蛛侠一样，小体量但能以灵活和智慧取胜？
卡乐莱斯是死神使者，他当然会赢！
他们的话语里只有：“任务、处刑、惩罚、赎罪、安排。”
专门配备从不离手的镰刀，每日勾魂杀鬼，身穿的西装制服不沾污垢，不留破损，峰峻冷面，无情麻木，他们都是杀手。
如果卡乐莱斯胜利，代宁修必死无疑，这绝不是黎罗想看到的。
而就算有微小的可能，代宁修会赢，那招惹到死神使者，在逝者世界闹大了，未来，可能他们两个人都再也见不到了。
至此，黎罗捂着肚子皱着脸，对老师高举起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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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障包裹住地下停车场，一前一后两个身影追逐着顺着斜坡滑铲而下，不过代宁修的头颅之上高悬着一把镰刀。
刀刃刺下，再次爆发震耳欲聋的巨响，代宁修却在烟尘中消失不见。
“你还有力气回到这里？”卡乐莱斯的注意力都在灯光找不到的阴暗处，灵活的蜘蛛随时都会跳跃袭击。
“你发广播让学生都留在学校，是赌我不敢把这里夷为平地吗？”代宁修的声音在停车场中回荡。
代宁修没有偷袭，从黑暗的横梁夹角上翻身落地。
“你们祭都人手不够，单枪匹马毫无后援就敢来处刑我，你的职位看上去不低。”
卡乐莱斯紧皱眉头，肉眼可见这个少年在挑衅的话语间，胸口那被镰刀贯穿的刀伤就愈合完毕，衬衫划开的大口无法修补，可他的皮肤又恢复到无伤无瑕的状态。
代宁修转过身去，大胆地背对死神使者，六只翅膀的纹身展露无疑：“那个保安呢，你把他和铁门一起丢上太空了？”
他的侧脸隐于黑暗，可眼中的红点逐渐扩大：“你这副控制不了力气，大刀阔斧的样子，和我年轻时可太像了。”
没有多费口舌的回复，旋转的镰刀划切过地面，一片片凝结的冰棱从地下生长一路延伸直扑向代宁修。
可在眨眼一瞬，代宁修提着蛛丝一拉，就在卡乐莱斯面前降落，避开破坏力狂暴的直线攻击，目标就是扼出死神使者的咽喉。
背后的镰刀听从主人的呼唤，骤然回旋，两米多长的镰刀切断结实的柱体也斜切向代宁修的脖子。
卡乐莱斯在角力僵持中反用身体优势擒制着代宁修，可对方的能量和力气远比资料调查中所写的数据高上几倍。
“不对啊…”死神使者直视代宁修的双眼，丝毫压制不住他眼中的狂傲自信，不禁喃喃发出疑问。
他紧急查看代宁修的灵魂印记，目光透过那身皮囊，想探寻他真正的过往和身份。
却仿佛瞬间堕入没有边界终点的黑洞深处，卡乐莱斯的意识被巨大的引力猛拖入他灵魂中那片熊熊燃烧、漆黑恶臭的火焰，差点灼烧了他的双眼。
在镰刀即将划到代宁修的后颈那0.1秒，他低头一缩，踩着卡乐莱斯的身体借力遁形闪开。
“你到底是谁，从哪来…”卡乐莱斯捂住自己的脖子，抓住飞来的镰刀对准代宁修。
此时的交手已经能看出面前的犯人并非可寻常的恶灵厉鬼、或是常见的幽灵精怪，卡乐莱斯立即在头脑中联系起线索。
可恍然间他有些站不稳，连忙用镰刀支撑住身体，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中一把黑灰的沙砾粉末，像是腐朽万年的木头屑，轻轻一捻，化为尘土。
而他的领口直到胸口也是一片焦黑的斑点，病毒般蔓延，脆弱无力之感遍布全身。
再次触摸自己的脖颈喉咙，却触到了寒气森然的颈椎白骨。
卡乐莱斯的躯体表层坏掉了，连同危机到他的真身灵魂。
大雨汇聚成潺潺细流奔赴向低洼地，潮湿的气息催醒了更多灰暗的影子从地下探出那流转混沌的眼珠。
此外那一直藏匿此地的那团黑风暴从完好的车底钻出，金色的滋滋作响闪电伸向了地面杂草般生长的灵体。
雷雨之声让代宁修的气场更加汹涌，仿佛他体内压缩着一片无限澎湃的海洋，之前他从未开闸放流，压制着积淀已久力量只为装作岁月未到成年的人类。
凌冽的刀光划断无尽无穷的雪白蛛丝，一次次被其扑面网住，难以挣脱，紧接而来剧痛的灼烧就让看遍死亡一刻也体验过其痛楚的死神使者感到折磨不已。
“你这样的怪物居然还存在于世？”原本自信单挑的卡乐莱斯冰封的面容有了一丝裂痕。
隔断声音的雷雨、地下停车场里的黑暗阴影仿佛都是神秘大鬼的帮手，逼着卡乐莱斯孑然一身对抗不可估量的混沌邪恶。
他隐忍伤口灼疼的声音颤抖，面颊逐渐显露出的正被瓦解的灰白骷髅面上，摩擦着反抗的火星，还闪烁着印刻在他骨芯上的咒文，密密麻麻的都是他宝贵的记忆，坚决护着他记忆中的一个人。
他依然强撑着执掌正义且不败勇气：
“那你绝不能活着离开这里，你绝不能留在黎罗身边。”
当可怕的两人继续陷入来回厮杀势争生死之时，藏在角落车下的一团黑色风暴恍惚地转悠出来，悬浮游过车顶，来到了被放在引擎盖上的黑猫尸体跟前，绕着它转了又转。
风暴吹拂着黑猫身上的长毛，但那可怜的小家伙连眼睛都无法睁开。一时间，几缕闪电疯狂频闪在高速运转的墨黑色烟云内。
这团有意识的风暴终于明白了，它钻不回这具身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