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章二十：逃出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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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该逃跑项目和另一名嫌疑人员已经攀上了前往阿沃佘城以北的海湾城市泾港的运载卡车。”
“继续监视其动向。且先不再派遣军力去追击。”
赤眼在一片充满无数数据文字的虚拟世界中来回浏览，同时计算分析着所有信息和资料。每当一项待解决的事件被挂起，处理完毕，消失后，一项新的任务几乎立即就会出现。这些事件，无论是军方任务，公务乃至于各种繁琐的百姓小事都会被要求得到赤眼的帮助。短期任务如烟火一般转瞬即逝，而长期任务，需要时间来检验的，则被单独挂起。
整个虚拟空间充斥着半透明的蓝色纸张。有紧密联系的，都被曲线链接在一起。
唯有一张红纸，彩纸，白纸被高高挂起。尽管挂的“高”——也就是一直处于计算状态和长期分析状态，在众多蓝纸的淡淡荧光之下显得微不足道。
此刻，查奥斯和希尔德在沿着主干道逃跑的路上恰好遇到了正沿着公路缓慢行驶的中型卡车车队。
“这......快！跟上去，咱们爬上去！”
话音刚落，几发高能电流就命中了卡车的集装箱，被命中的地方出现了黑色的烧焦溅射痕迹。
“这是什么玩意？！”希尔德虽然在这里的一段时间里是见过这种东西的，可是他一直不知道名字，只是对这种巨大的造物敬而远之。
“快上去！不然咱们都得被抓！”说着，查奥斯双脚用力蹬地，一下就跳到了放置集装箱的卡车装货平台上。
“喂！等等我！”
希尔德跟着卡车跑了一段。他仍然有些畏惧这辆“怪物”会把他碾死，毕竟这“怪物”离地面的高度已经有差不多一米半了。
“快点！”
后面的机械战士很“应时”的加快了脚步，更多的高能电流打在了希尔德后脚跟刚刚离开的地面。
卡车队伍开始加速。这些卡车都是无人自动驾驶。希尔德有些跟不上了。
“呀啊啊啊！”希尔德豁出去了，他纵身一跃，双手正好抓在了卡车的护栏上。
“抓紧了啊！别掉下去！”这些卡车巨大的吸地橡胶轮让它们得以在几乎任何环境都能平稳的运输货物。车头呈子弹形，使得风的阻力达到最小。车身较长，但是轮子内部装有大块感应磁铁，能让车轮三百六十度原地旋转移动，大大增加了灵活性。
当然，这不是查奥斯和希尔德所知道的。这个车队刚刚装满货物出发，而它正好挡住了查奥斯和希尔德完全未曾规划的逃跑路线。
希尔德差点没抓住。这些稀奇的玩意让他没时间思考和反应。车队早已将追击的机械战士远远的甩到后方。
远在的危险脱离了，可是近处的危机还没解除。左右晃动的卡车不仅让查奥斯站立不稳，希尔德的身体也在卡车的车体连接处被甩来甩去。
“呃，可恶！”希尔德快抓不住。他抓住的杆子特别光滑。刚才卡车突然间的提速让他的身体几乎是“漂浮”状态。
“撑住！等我一下！”
查奥斯一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就在希尔德差点握不住的前几秒，用力拉上来让他也爬到了卡车上。
“这是什么东西？”心有余悸的希尔德踩了踩脚下的卡车车体，旁边就是一个巨大的方形车厢。
“三型地表b分类工程运载卡车。能把咱们带到其他地方去。”
“等等，这是要把我们带去哪？”他环顾四周的城市，正以加速度向后倒退。不远处传来了刺耳的警笛声。
“这不是咱们该关心的，反正能带我们离开就对了！”查奥斯一手抓着集装箱上的凸起，看向远处。执法部门似乎没有追击过来。
“啧，真信了你的邪了。”希尔德小心翼翼的贴着集装箱慢慢像车体前方挪去，那里有一部分可以遮阳用的挡板，和车体是一起的，以便存放需要暴露在常温下的货物。
“上来吧，下面那点位置够挤了。”双腿蹬了好几次，查奥斯才勉强爬上集装箱顶端，心里却不知为何想道一万个歉。
希尔德此时却变得颤颤巍巍的，没有刚才击倒机械警察的那股猛劲。很明显，他对这个钢铁巨兽仍然心存畏惧。“不，不了。下面挺好。”
“你就上来吧，这卡车要开好久呢，咱们跟到另一个城市下来就行了。”
希尔德向上瞟了一眼，又看了看逐渐远去的城市。还是握住了上方的那只手。
车队已经驶向了郊区。这里的房子三三两两孤零零的出现；贫瘠的黄土地上一块块的荒地被机器开垦。更远处的黄土和沙土混合，远处望去一片雾茫，好似金色的迷雾一般。
希尔德向集装箱的中间挪腾，生怕掉下去。正午的阳光让他的脑门沁出了汗珠。远远凝望着越来越远的城市，他无法描述心中的感觉。
查奥斯双手扶着集装箱缓缓站起。后半部分的卡车车队连绵不绝宛如一条长龙。金色的阳光在银色的车体上反射的光芒让他看的略有些不舒服。看起来似乎没有执法部门来抓的痕迹，至少当前没有。
“想啥呢。”查奥斯坐了下来。
“没啥。”
“我想说，再一次谢谢你，愿意跟我一起走。”
“那不也是被你给逼的。”他挺没好气，这突如其来一系列变化他也不是说接受就接受的。
“抱歉抱歉。”
查奥斯仰面躺下。天体发出的日照光芒并没有让他感觉太炎热。深蓝色的天空仿佛就像一望无际的海洋一般。他不知道这是天还是海，没见过海但是他知道海是什么样子。
周围除了巨轮与粗糙的沥青公路摩擦的隆隆声，风吹到耳廓发出的呼呼声以外，别无它声。
更远的地方，几个黑色和银色混合的方柱之间，被用固定轨轴架着的巨型喷射盾构机正喷射青蓝色的光柱，融化地面，并调整方向继续向下发掘。像是闪电一般，查奥斯立刻知道这是要做地下运输枢纽。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知道一些东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知道。包括现在他躺的卡车车队之上，和刚才远处的施工现场。印象中他没有学过这类东西，也没有翻越过资料什么的，好像有人在他大脑中复制黏贴了一大份资料一样。
一艘巨型客运舰从远处垂直起飞。随着底部橘偏白的尾焰喷射，它很快就消失到了云端。这种星际之间来回运输货物和旅客的运输舰，如果把它所停靠的机场和城市相比，那么它就像一只蜻蜓停在了一片荷叶之上，而城市就像一个有睡莲的小池塘。
看那巨型客运舰的颜色，似乎就是自己到达这个星球时乘坐的那艘。刚才还在那艘客运舰上发呆，转眼间就到了卡车上逃亡。时间过得真快。一切发生的也快。
“打扰一下......”查奥斯想问问希尔德更多的事情。
“干嘛。”
“你，原来在来这里之前，住哪？”
“......”
“呃如果你不想回忆过去的话......”
“风谷村。”希尔德还是开口了。
“嗯，肯定是个美丽的地方吧。”如果直接说出“没听说过”可能会显得有些无礼。
“在被黑暗中的火焰彻底焚烧殆尽，我父母被火焰吞噬的前一刻之前......是的。”他的语气极为平静。平静的有一丝可怕。
“谁干的？御伊古战线盟联可干不出这事，是不是卡莱它因？”
“有着繁星光芒但是却对人间释放灾难的...神。”刻意加重最后一个字的语气的希尔德那紧握着集装箱边缘的双手，早已经青筋暴起。
“嗯......抱歉。看来那应该就是卡莱它因了，我能很清楚的...看见...那些黑色怪物的红色眼睛了，说像是繁星好像也有点像...算啦。”
查奥斯决定还是聊聊其他话题。“卡莱它因”这个词在他脑海中所连结浮现的只有一堆怪物。
“嘿，那个，假如，你帮我找到我父母，咱们和正规军一起打败了卡莱它因——我说假如啊！假如咱们活下来了，你想干嘛。”
“能不能活下来？活下来？能？不能？”希尔德喃喃自语道。
“唉，就当幻想啦。”
“该咋滴咋滴吧。”能看出来希尔德不是那么健谈。
“嗯......行吧。”那看起来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但是父母该在哪里去找呢？现在找到了这个会魔法的少年。可是下一步该怎么办？
“喂，那个，你真答应帮我找我父母了吗？”查奥斯直起身板。如果反悔的话，他或许还能接受。
希尔德的侧脸对着查奥斯。许久，他才开口。“算是我复仇前的一个小插曲吧。”
“这样啊。那你有什么计划吗？咱们去哪找？”
“呵。你做梦能找到我，那你下一场梦应该能梦到更多线索吧？”
“这......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又毫无道理。看看今晚我能不能做梦到我妈的梦吧。”希尔德那句话本有点嘲讽的意思，但是被查奥斯这么一回答他竟一时无法回答。
“你......随便你吧。”他无语了。
似是再聊下去会让双方的尴尬持续下去，两人再次陷入沉默之中。
想起自己之前凭空造物的能力。查奥斯伸出了自己的手，来回反复看了一下。
如果自己能召唤物品，那同理是不是可以召唤其他东西？
爬到集装箱顶部偏中心的位置。他闭上了双眼，双手手掌对着集装箱。
“我想见到我母亲。”他默想。
那一圈白色的法阵再次出现，在集装箱的铁皮上缓慢旋转，如同古老的机械齿轮在转动一般。
可这次，法阵中什么也没有，仿佛他刚刚的行为就像开了灯，灯亮了光一样，就这么普通平凡。不同的是这灯没有开关。
法阵在查奥斯呆滞的目光中消失。看起来这个能力无法把人召唤出来，也无法“创造”出一个人。
“唉......”不至于完全失望，只是美中不足的感觉。
右手随着白光的闪烁出现了一根冰棍。查奥斯顺手把它拿在嘴角边缓慢的啃起来。似乎因为这种极其炎热的环境让敏感的嘴唇一下接触到冰凉的冰棒产生了刺激感，他本能的像是受到刺激一样抖了一下。
烈日显然让希尔德有些受不了。他的肚子又叫了起来。
查奥斯此时手中不知何时召唤了一根冰棒，正在那小口啃咬着，眼睛盯着远处黄雾蒙蒙的城市发呆。
“喂，那个......还......”
嘴中不禁分泌起唾沫。高温日晒早就让他口干舌燥，只是因为某种面子问题让他觉得自己拉不下脸求他。
“渴了？来根冰棍？”
“也不是不行......”
白光闪过。他的手上也被塞了一根冰棍。
冰棍上滴下的糖液，混着滚滚的黄尘，埋没在了已经发黄的沥青公路上。希尔德早已记不得上一次吃到冷饮是什么时候。他狠狠的咬了一大口，牙齿被冻的发疼，连忙用舌头不断舔舐。
兰卡博星。
波拉德在公寓里搜索着项目叁叁肆两的资料。不单单是不相信暮钯所说，搞清楚自己和别人一起放出去了什么很重要。
首先是党派。
尽管没有直接记录，但是御伊古众系会那些来自各个星系和星域的成员大致可以分为旧日戴塔托若共和国和旧日坲尔图联合帝国的议员和各大代表，从事的职务和现在作为御伊古众系会的职务类似。但是两个党派做事风格很是不同，共和国做事更加温和一些，而帝国则相对主动和激进一些。
结合暮钯曾说过自己爷爷是坲尔图联合帝国的最高掌权者之一，那他应该属于帝国党。波拉德自己的家乡是原共和国的一个小星系的一颗行星，按理说她应该属于共和国党。但就现在她所在御伊古众系会的议政事议上听见的舌战内容，真的感觉不出两党之间有什么直接性的博弈和争斗，可能是她初来乍到见识的不多，就没有太当回事。
再者是有关“叁叁肆俩”的资料。不知为何，波拉德开始有点担心那个男生，从之前在会议上展示的通缉海报中她发现项目和自己年龄相仿。
关于叁叁肆两的资料不能说多，也不能说少。三页纸的档案资料上大部分记载着他的价值，大致信息包括研究年份，身体所注射的生化武器，带来的实际研究价值和身体改造等。档案之间有链接，可以让浏览者访问相关性资料。
全息屏幕让她甚至动动瞳孔就能搜自己想要的资料。
那些相关性的资料，却让波拉德合不拢嘴。每一项研究项目都是牺牲了不少实验生物的生命，乃至人类的生命，才研制成功。
她“点”开其中一个被称为h101的共生体项目的相关链接资料。
资料的图片里，几十个个立体清晰巨大的红色触手状生物赫然势要越出全息屏幕，它们的表面是更多细小如同蛇或者蚯蚓那样蜿蜒扭曲的红色组织。那真实的特效差点让波拉德弹出座椅。好在这只是图片，她犹犹豫豫的伸手再三确认自己什么也摸不到，这才放下心继续浏览。
那个成功的实验体。或者，那个生物。那个兵器。
已经夺走了约两千万人的生命。
资料对这个数字只是一代而过，和其他的财产损失以及灾后重建等一系列数据都仅仅是列在了一旁，在整篇的资料中显的不那么突出。
这个兵器所实验的地方，是一颗文明等级为0.7级的星球。实验在地下进行，一次偶然让它突破囚禁它的培养皿。
在它杀死无数研究人员的过程中，它一直在升级进化，最后化作其中一位实验人员的样子逃离宛如无底洞一般的巨型地下研究所，并以不可控的速度掠食了大半个星球的居民。
匪夷所思的是，即使在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将其控制并完美加强后，如此有用的兵器目前并没有大规模的实装到普通士兵身上。它成功的克隆体们被装载到了投资者——对御伊古战线盟联旗下最大的医学实验室提供大笔资金支持的有钱人们身上，以及前线作战的精英单位，为他们提供更持久的续航。
波拉德简直不敢相信，牺牲几千万人的生命，就是为了将这种根本不应该出现的生物创造出来，和宿主——人类，共存。初衷先不说，她无法接受御伊古战线盟联做出这种行为。
那些记录的照片依旧让她触目惊心，足以让她做噩梦。绝望，支离破碎的脸庞附着在那血红色的触手上。一旁是嚎啕大哭，尖叫，浑身是血的幸存者们尝试逃跑，可触手上类骨的尖刺已经戳穿了他们的脚踝和大腿。
背景是一片废墟。废墟是深棕色和红褐色，裸露的钢筋上还有一些破碎的肉块。
不知道谁是拍摄者。图片下没有写明拍摄者是本地人还是御伊古战线盟联的相关部门。
颤抖的手指连在感应器上按了好几遍，才关掉了那永久保留在电子数据中的人间炼狱。
波拉德的双臂不自然的抽动着，慢慢的捂住了她的眼睛，和脸庞。她无法相信自己一直努力，付出，不断超越并最终到达的地方，居然是一个草芥人命，掩人耳目的庄园。那些低级星球，似乎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服务于这个“庄园”的奴隶，提供一些些报酬来获得难以想象的庞大利润。
她不敢相信，这让她觉得肃然起敬的地方，居然藏污纳垢，做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
看来，暮钯说的都是真的。
咯嘣一声。某个角落里什么东西轰然坍塌。只剩下一个瞳孔颤抖的少女瘫坐在座椅上，右臂不自然的抖动，仿佛患上了某种症状。
从小她就被告知，在政府工作不仅仅是铁饭碗，更是一种荣耀，毕竟可以为百姓们做事。
可是这些资料和记录，不仅没有任何反思和警示，反而在大肆宣扬胜利和成功的果实，丝毫不在意生长果实的果树是用鲜血灌溉而成的。
再想想那些御伊古众系会的其他成员。不知道他们对此是否有所了解，或者起码，是否有所耳闻。如果他们都对此熟视无睹......
深呼吸了几口气。
思来想去，她的脑海里油然而生了一个念头。这几天叁叁肆两被放出去的事还一直余波不断让自己挺心烦意乱的。
她实在做不到和这些人同流合污。心里有个地方一直在隐隐作痛。
明天，她打算和赤眼聊聊这事。还有暮钯。他已经是她的好朋友了，兴许他对御伊古战线盟联这些事也有所耳闻。
临睡前，她在落地窗前最后看了一眼星空。
自然卫星的光芒，为黑夜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白纱，让它显得尤为的神秘。
那些五彩斑斓的繁星，尽管似乎意识到自身的光芒不及那巨大的天体之光，它们依然在默默的为黑夜添上一丝色彩。
一颗青蓝色的流星划过天际。从戴森球的一环，划到另一环。她也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梦里，她正在灰蒙蒙的海面上划船。整个天都是黑暗的，那些光线却像是凭空出现一般，在海和天之间诡异的闪动着。紧接着，海面浮现了一只只的手，枯萎，扭曲，恶心的摩擦声却像是组成了一句句“救命”，“快逃......”等等...
她也从一开始的茫然，到恐惧。最后回想起御伊古战线盟联种种反人性的实验。那些怪手，似乎就在向她求救。她也不由得生起一股怒火。
醒来后，她的被窝已经汗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