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笑谁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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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
彦清风一只手撑住地面，另一只手捂住胸口，声音难掩虚弱道。
“也罢，就让你死得更明白些吧。”
吕奉眼中浮现出浓浓的嘲讽之意，就此开启了自己的长篇演说。
“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会主动招揽你这个‘外来户’吗？”
“你的户籍已经迁到了樱郡，根本就无需履行龙郡本地的驻守义务。”
“即便真能够将名字登记在履历表上，你的身份也无法得到官方的承认。”
“而这，也正是我看上你、并将你培养成我手中一枚重要棋子的原因啊！”
“先说一说那所谓的‘机密任务’吧。”
“银色天马内讧一事根本就无关痛痒，不过是我为了替你凑够功勋，随口一提而已。”
“真正的关键点其实仅在于第一条，那便是——”
“避开其他人的视线，暗中调查关于万磁象王的情报。”
“为什么我要让你尽可能地保持低调？”
“自是因为你的身份非常特殊，且在将来会派上极大的用场，我不希望让更多的人知道。”
“为此，我特意调用权限，给你安排了一个全新的身份——”
“特派调查员。”
“同时，我也在你的档案上做了手脚，从而隐瞒了你的真正实力。”
“只不过没想到，你这家伙还真是挺能折腾的。”
“为了参加一场狗屁演武对决，居然直接将老子的一番心血浪费得一干二净！”
“好在很快你们小队便转去了一区。”
“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减少了你自身的曝光度。”
“我特意通过部下警告你，让你不要再做出那些过于张扬的举动。”
“为了使你分心，我甚至故意提出了‘尽快通过转正考核’的要求。”
“而这一切，自然都是为了帮你隐藏身份，掩盖你的存在，只为眼下这一刻的到来。”
“万磁象王早就投靠到了我的麾下！”
“简而言之，我和它所属的异兽阵营达成了某项协议。”
“目前正是它从领主圆满突破至君王初段的关键时刻！”
“待到它顺利完成晋阶，拥有足以抗衡出神入化境（四阶）人类术者的实力之时，便是我们联手向一区发动总攻的日子！”
“一路走来，你也察觉到各处战团正在练兵的现状了吧？”
“等到兽将大军集结完毕，我们将兵分两路，里应外合，从一区的外部和内部同时展开行动，一举端下该处的整块驻地！”
“根据事先达成的协议，我们会将驻地的区域一分为二，暂时定名为军区和兽区。”
“当所有人陷入恐慌，突逢异兽一方支配、茫然不知所措之际，我将会以一名‘反抗者’的姿态挺身而出，引领众人对敌方进行反击。”
“而万磁象王也会陪着我逢场作戏，象征性地拼斗一番过后，退守至提前约定过的兽区。”
“而我，便会顺水推舟地留在军区，继续引导众人开展重建方面的工作。”
“到了那时。”
“我将会成为一区真正的霸主，同时也将成为所有人的救世主！”
“至于你嘛...”
“我费尽心思，特意将你这枚棋子留到现在，自然是为了让你替我顶罪！”
“你不妨再好好地想一想，为什么我要故意向你透露‘万磁象王出没在伏龙山一带’的情报？”
“当然是为了将你们全都引诱于此！”
“有李彬悬赏通缉令一事在先，你们逐梦小队在一区的风评早已变得臭名昭着。”
“将你们调遣至伏龙山的途中，我故意向外界散布消息，只为让更多人亲眼见到你们一行人的去向。”
“待到万磁象王大功告成，诸多兽兵兽将攻陷一区阵地之时，我便会随口诬构一个‘通敌’的罪名，声称是你们逐梦小队全员勾结异兽一方，精心策划了这场‘叛国’行动！”
“以我在一区多年来积累的公信力，群众当然不会相信你们的任何狡辩。”
“就这样，你们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背负黑锅的替罪羊。”
“而我，作为一位正直的人民英雄，当然会站出来为民除害，将你们这批恶人尽皆斩杀，昭告天下。”
“所以放心吧，等下将你随手抹杀之后，其他人很快也都会下去陪你的。”
“今天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走出这里！”
“毫不夸张地说...”
“你这家伙、乃至于整个逐梦小队，自始至终每一步行动，都完全在我的掌控之中。”
“说起来还真得感谢你们，作为一块块伟大的垫脚石，筑就了我的成功之路啊！”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
吕奉张狂的笑声回荡于半空之中，余音袅袅，许久后方才逐渐散去。
“你说完了？”
又过了一会儿，彦清风终于打破了维持已久的沉默。
“怎么，你小子还有什么遗言想要交代吗？”
吕奉正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俯视着对方，闻言顿时面露不屑之色道。
“呵呵。”
彦清风突然笑了。
“臭小子，你笑什么？”
吕奉的心底莫名闪过了一丝烦躁。
“依你之前所言，你已是亲口承认自己‘勾结异兽阵营’、‘策划叛国行动’、‘染指一区统治权’等一系列的罪行咯？”
彦清风收起笑容，神色如常地问道。
“是又如何！”
不知为何，吕奉心底多出了一抹不安，且正在逐渐发酵。
“说起来...”
见对方如此大方地承认了一切，彦清风也是长舒一口气，旋即摇了摇头道：“有两位老朋友已经在此地等候你多时了...虽然现在的你，可能并不太想见到他们。”
“什么意思？”
吕奉抬起左手，正打算一掌击毙脚下这位胡言乱语的小子，而就在这时，不远处的灌木丛中，忽有一道星光一闪而过，顷刻间便砸在他的身上。
砰——
吕奉张开右掌，将将抵住了这团星光，随即扭头朝着该处望去。
来者是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
其相貌并不起眼，站立不动时脊背微微向前弯曲，使其整个人看上去略显佝偻，颇有种风烛残年的颓觉。
只不过此人身上，唯有一处部位与其他地方格格不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便是——
他的眼睛。
他有一双非常明亮的眼睛。
打个最简单的比方，这对璀璨的眸子足以比拟吕奉掌尖的那团星光。
“姜星宇，是你！”
吕奉的眉头不知何时已经皱了起来。
来者的实力与他在伯仲之间，皆是位于出神入化境（四阶）初段的强大术者。
而与此同时...
“哎呀呀，还真是不小心偷听到了一个不得了的故事呢。”
又有一人从后方的树丛中走出，趁着吕奉分神之际，一把将伏倒在地的彦清风拉至自己的身后，方才站定身形，语气惬意道。
第二名来者是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
其相貌堂堂，体长腰宽，乍一看整个人竟比身为动物系术者的吕奉还要高出一截。
与其略显懒散的语调所大相径庭的是，此人浑身上下正隐隐散发出一股尖锐凌厉的气场，光是这股压迫感便足以令旁人压力骤增，倍感不适乃至于喘不过气来。
“陈实意，你这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吕奉的脸色已然变得非常难看。
这第二名来者的实力甚至比他还要更强一些，已是到达了出神入化境的中段。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吕奉的目光骤然转移到了彦清风的身上。
“其实，我早就发现你有问题了。”
彦清风缓慢地站起身来，语气平静道。
“这不可能！我的计划如此完美，怎么会...”
对方闻言顿时勃然大怒道。
而彦清风只是发出了一声叹息，目光中隐含悲戚道：“于德正是不是已经被你杀害了？”
“啊？”
短暂的愣神过后，吕奉很快便冷嗤一声道：“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还有什么提及的必要？”
“无关紧要？”
彦清风听闻此言，语气中第一次充满了激昂与愤怒：“你杀害了我的朋友，居然还敢说此事无关紧要！？”
“一个违抗长官命令的蚂蚁，被我随便一掌拍死了而已。”吕奉不曾料到对方会如此愤怒，便随口反问道，“怎么，你和他关系很好？”
彦清风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咬紧牙关，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
“你会露出破绽，其实全是他的功劳！”
“还记得那天我们在社交软件上的谈话吗？”
“他（于德正）曾连续给我发送了十余条消息，收到回复以后，第一时间向我发来的却是——”
“‘重大好消息！’”
“‘我手头掌握了万磁象王的情报！’”
“可是，我从来都没有向他咨询过任何关于万磁象王的内容，他又是如何得知这件事情的呢？”
“于是我留了个心眼，并故意回了这么一句——”
“‘我送你的那副护腕，你用得还习惯吗？’”
“而你果然上当，回了一句——‘我每天都在用。’”
“没错。”
“一直以来，都是你在冒充他的身份与我聊天，真正的于德正其实早就已经遇害了！”
“因为有件事情只有我们两个人才知道，那便是——”
“我送给他的根本就不是护腕，而是护膝！”
“通过后面的那封来电，让我彻底确认了冒充他的人正是你吕奉！”
“由此，我便将计就计，一边配合你的指示前往伏龙山，一边又通过某种手段，联系到了陈师长与姜老前辈。”
“在那之后，便是你亲自前来与我们汇合，并故意用计将我们分隔开来，对我下手、自曝阴谋的一幕了。”
彦清风说完上述一长段话之后，心中的郁结终于解轻了不少。
......
“哈哈哈哈！”
与此同时。
对面的吕奉听到这里，忽然仰头发出了一阵大笑，继而挺直腰板道：“没想到我还真是小看了你小子啊...居然被你这样的家伙给摆了一道！”
“是你小看了于德正背后的势力。”
那位后背佝偻的老者，此刻开口说出了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
“你是指那什么狗屁情报组织？”
吕奉不屑地挑了挑眉，猛然间似乎又想起了些什么，神情惊疑不定道：“您老人家自从卸任军团长一职之后，难不成一直在暗中扶持那股势力？”
对面的老者闻言，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对方的猜测。
“那你呢，身为左师的师长，你怎么会选择远赴辰南区域，来趟我们右师的浑水？”
吕奉又将目光转投到了另一位来者的身上。
“随你怎么猜咯。”
陈实意仍是那副轻松惬意的语调，一脸无所谓道：“不过有一点需要纠正你的是...这可不能算是浑水。拔除你这颗通敌叛国的毒瘤，对所有人而言，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义举吗？”
“看样子，你们两个是铁了心想要与我动手咯？”
吕奉收起多余的心思，目光亦是随之变得锐利了起来。
对面的二人闻言，几乎同时摆出了迎战的架势。
“为什么？”
就在紧张的大战一触即发之际，在那无人注意的一角，彦清风不知从何冒出来的勇气，插入战局突然发问道：“你身为军团长，本就高官显爵，前途无量，为何还要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哈哈哈哈！”
他本以为对方不会回答自己，不曾想在又一阵大笑过后，吕奉终究还是缓缓地开口道：“你把这个世界想得太简单了！”
“你只看到了我勤勤恳恳驻守地界二十年、战功无数风光无限的一面。”
“你可曾想过，我为此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为什么我会一直待在同一片区域二十多年？”
“那是因为，我的家人都在这里！”
“不！”
“说得更直白一些，是地界的各方高层将我的家人‘绑架’在了这里！”
“他们禁止我的家人回归地表，禁止他们过上一个属于正常人的生活！”
“以此作为条件，高层们将我永远地捆绑在了地界，我必须持之以恒地奋斗，拼尽全力来守护家人的安全！”
“这样的狗屁守护，我绝不承认！”
“所以...”
“我必须推翻这里的一切，创造一个属于我的新世界！”
“......”
“行了，不说那些无用的废话了。”
“这里空间太窄，施展不开拳脚，咱们换一处地方再战！”
吕奉说话的同时，身体周围正流转着恐怖的能量，即便以一敌二，他在气势上也是丝毫不落下风。
“可以。”
陈实意同意了对手最后的要求。
“你小子...”
临去之际，吕奉忽然又看了彦清风一眼，狞笑一声道：“别以为你已经赢了。”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朝山林外走去。
侧方的姜星宇一言未发，身前的陈实意也只是耸了耸肩。
两人就这样跟在对方身后，亦步亦趋，渐渐消失在了远方的尽头。
至于留在原地的彦清风...
此刻的他，尚在回味吕奉临走前所说的那番话。
虽然身处不同的立场，可他竟也能从中感受到一丝共情。
可悲吗？
或许吧。
错的是这个世界吗？
或许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坚持吧。
“别以为你已经赢了。”
他反复念叨着对方最后留下的这句话，心里不可避免地泛起了些许不安与焦虑。
糟了！
突然间，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面色骤变的同时，拖着伤躯转头朝林间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