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散功 问心 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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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恒走到前方，一时无语。
向前一步，便是孤城的边界，同样也是他行动的极限。这是修炼《气吞山河》的代价，更是他为了活命付出的代价。可现在他活下来了，却困在了孤城这片死地。他不清楚当初的选择是否正确，但至少他没有后悔。
他抬起手，触碰那道屏障。那道屏障于常人来说并不存在，可对他来说便是千山阻隔。
他发力，运功，想要突破。
无形的丝线穿过地面，穿透云霄，而它们的终点确实他。
越是往前，后方便越是沉重。
仿佛他在拖拽着身后的天地。
而人凭什么抗衡天地。
所以他困住了。
“前辈，蓬莱客说你对他说解决《气吞山河》的办法是自废武功，这是真的吗？”
老者点头道：“那确实是一个十分方便的方法！”
周恒笑道：“那我就照你说的去做了！”
周恒双手按住头盔，轻轻抬起。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习惯了甲不离身。哪怕我知道这身盔甲在想让我死的人眼中毫无意义。但，坚固的铠甲总会给我一丝丝的安全感。至少能让我安睡，能挡一下不知从何而来的石头棍棒。然后，我就这样将它当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
头盔落地，长久佩戴盔甲的脸上印着厚重的压痕，头发散乱地披着。
“不久前，我成了孤城的城主。因为我知道，没了古城城主的身份我会死。所以我毫不犹豫地做到了那个位置上，哪怕之后置身地狱。孤城也在那时成为了我新的盔甲，只要我还在城中，就没有人可以伤我。”
胸甲两侧的绑带崩断，十多斤重的铠甲哪怕是落在沙地上也发出了闷响。
“就像是盔甲挡不住真正想要杀我的人一样，孤城在保护我的同时，也挡不住想要毁灭孤城的敌人。我还是要死，而且死得荒唐可笑。”
周恒揭开内甲的带扣，丢下护心镜，上身一丝不挂！露出并不强健的肌肉和病态的白色皮肤。
“当我听说自废武功就可以解决《气吞山河》的时候，我的内心里就有一个想法不断滋生！”
野风吹拂，阳光照射。
病态的肌肤透露出淡淡的红润。
“我想脱下盔甲，离开孤城！哪怕一无所有！”
功元释出，狂风迭起。
仅余的衣甲碎裂化尘，此刻的周恒不着寸缕，却身披天地。
“为了活，我不惜一切地向人索取，向天地索取。因为所有的人都在对我说，只有不断索取，我才能变强。只有变强，我才可以活！可越是索取，我越是发现，无止境的索取变强并不能改变我的命运。这条路不是对的。”
随着功元流失，周恒的气息不断减弱，带起的风逐渐温和。
“你和蓬莱客是多年来我见到的最纯粹的善者。只有在你们的眼中我是一个人。笑蓬莱的眼中，我是一个玩物和工具。黑鸦君的眼中，我是一个魔种。大母眼中，我是一个碍眼的绊脚石。两位嫂子眼中，我是一个祭品。墨刀一眼中，我是一个恶鬼。在孤城中人的眼中，我仅仅是一个象征。他们对我的态度不是恶意，就是无视。我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可当你们说出我是一个人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当一个人没什么不好。”
眼，泪血！
“这双窥视人心的眼不是人该有的东西，得自《羽化经》。”
口鼻，涌朱！
“这索取世间气息的口鼻，得自《气吞山河》。”
周身大穴，散红！
“这联通天地的命门，得自《十方禅》。”
功元尽去。
“这一身功元来自天地万物。”
气空力散。
归还天地的赤子倒落尘埃，一如初生。
“原来，我可以做到。”
老者平静地看着周恒自散元功，心中说不出的讶异。
“你之选择令老朽惊艳了！”
周恒躺在地上，笑道：“那你会救我吗？”
“救！”
老者心情复杂，但初心不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快意的笑声回荡，孤城的少年终于重拾自己，纵使泪痕染血。
“老朽还是错喽！不该将我们的恩怨强加在你这样的少年身上！错喽！错喽！”
“你要干什么？”
老者抓住周恒的手腕，想要将他拉起。
“带你离开孤城这片地狱！你不该陷在这无尽的折磨中！”
周恒看着老者自责的眼睛，阻止道：“感谢你的善良，但我的路已经重新开始！”
话音落下，万籁俱寂。
“我是善，人从善中生。”
白衣少年踏沙来。
“我是恶，人在恶中行。”
黑衣少年破空至。
“我是天，人敬天在上。”
紫衣少年凌云渡。
“我是地，人感厚土德。”
黄衣少年破土出。
“我是儒，人间正气存。”
红衣少年信步游。
“我是邪，人心总不足。”
绿衣少年笑声狂。
“我是道，人求大道真。”
青衣少年披八卦。
“我是鬼，人毒鬼自来。”
赭衣少年焰中现。
“我是佛，人渡众生苦。”
灰衣少年蹒跚行。
“我是魔，人欲壑难填。”
彩衣少年眼不见。
“我们是你，你是人。”
“我们是人，你是谁？”
如梦似幻，如真似假。
诸般少年，一般面容。
来时先后，问时同声。
问己为人，问心是谁？
“我是人，但我不是你们。”
无声无息，赤子立起。
“我是我，但我不是周恒。”
“我们不是周恒，那我们是谁？”
少年摊手向前。
“周恒已死，我是孤城客。”
“你是孤城客，周恒是谁？”
少年皱眉，说道：“周恒是我。”
“你未死，何解？”
“历劫重生。”
“成矣！”
一念成，诸念去。
诸多少年，笑脸如花。
泡影幻灭，如画入水。
脱劫明心，天地赞功。
纳元入掌，化作明珠。
“这才是踏出的一步。”
服下。
从此天高地阔，再无牢狱。
华衣覆体，玉带缚腰。金冠束发，玲珑吊坠。
“此为韶光华胥之服，齐天子驾乘。穿之，中原任你自由。”
周恒抱拳欲拜，不想老者身手搀扶。
“这是老朽忘记初心的惩罚。望你此后一路坦途，再无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