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直流鼻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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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纷繁多样、遍地金银的尖沙咀相比，油麻地本就破旧不少，尤其是新填地街的果栏附近，遍地都是战前小楼，破旧的唐楼连成一片，仿佛还停留在四五十年代。
【顺昌胶皮】、【永鸿布行】、【梁嬅按摩院】...
白底红字的招牌高高低低错落，比家附近还要密集许多，阿爸说这里坏人多，从前从不让她来，现在一看，不过就是市井生活...
才刚摇头，却见前方按摩院比她还要高的招牌亮起，上面白花花的一团腻肉挤在一起，比她脑袋小不了多少。
她感觉奇异，好似鼻子热热的，像是要呛出鼻血，幸得金枝阿嬷将她拽回，凉风一吹，才沉静下来。
“到了到了，就是这里！”
阿嬷指了指东南唐楼入口旁的【福生瓜果】。
“刚才我同阿生去卖废品，托楼下阿珍帮我们照看我孙女，结果刚才来了个客人，阿珍忙了一阵，小伶俐就不见了！”
这公婆两个是之前唐心柔凌晨在油麻地街市遇到过的收垃圾那两位。
她的假期续了两天，今日睡到下午，才刚起来刷牙，卖花李阿嬷就将天台门敲得框框作响。
说是金枝阿嬷寻她想要她帮着找一下孙女。
她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听李阿嬷将胸膛拍的梆梆响。
“你找糖心就没错了！报纸上说的都是真的！我从小看她长大的，她出生时整个香江就突然霞光万丈，生来就是要当差人护佑邻里的！”
“虾咩报纸？”
口中牙膏泡泡咕噜噜，她接过阿嬷手中一沓报纸，香江时报、星岛日报、南华早报都被翻到了同一页。
【油麻地警署又添超人女警，飞天遁地护住市民安危！】
下面配图是她之前在油麻地街市追捕发记时的两张照片，一张在街道，一张在窗沿，张张拍的好似电影大片，下面文字更是夸张，什么连躲数百枪、徒手攀爬百米高楼、劲追法拉利不落下风。
明明句句都似诈骗。
可偏偏就是有人信了，还深信不疑。
不过这些报道她也都不在意，只又问了问阿嬷孙女的事，去跌打馆和阿爸说了一声，就一起过来帮忙找寻。
毕竟阿嬷算是帮过她。
【福生瓜果】小小一间，里外都摆了不少水果，馥郁的果香清甜诱人，她轻轻闻了一口，就顺便打量起周遭环境。
老板阿珍嫂满脸歉意，说话带着哭腔。
“就一分，阿不，两分钟而已，我看她还坐在这里和我的猫猫肥佬玩，一回头人就跑不见了！”
唐心柔脑子里大概有了思绪，轻声开口。
“先问问周遭街坊，应该看得到她去哪里...”
“都问过了，都说没看见！我去找你前，阿生还说再去问一遍...”
金枝阿嬷的眼泪从沟沟壑壑里流淌下来，话音刚落，就见满头大汗的阿生伯跑过来，一看到唐心柔，脸色立马沉下来。
“金枝，不是都同你说了吗！不要麻烦警察，更别麻烦madam，她可是超人女警，我们是好市民，不能浪费警力的！伶俐可能只是碰到小朋友，一起去玩而已！”
唐心柔一皱眉，将金枝阿嬷护在身后，冷硬开口。
“问到什么没有？”
对着比他还横一些的，阿生伯顿时颓然丧气。
“没...没有...都说没看见...大人、小童，都说没看见。”
“报警！”
她吼一声，似是一只小老虎般凶猛，阿生伯吓得胸膛震动，一想起报纸上那些形容，他一丝违抗都生不出，乖乖的奔去附近有电话的商铺拨打了999.
果栏一带七十年代起就有不少偷渡客和黑工，治安一向不好，也是军装警巡逻的重点地带，不到五分钟，就有第一批警员赶来，得知是位四岁女童失踪，和阿生伯要了小伶俐的照片，就近搜寻起来。
一同赶来的，还有江忠义、阿杰和眼镜仔，得知情况后，也同军装警借了一部电台，一齐搜寻起来。
这一带被叫做果栏，是因为这里本是香江最主要的生果批发市场，约有五六十间档栏，档栏上方又建了不少供给黑工住的阁楼，多人混住在一起。
而档栏旁边，则是大大小小的唐楼，各个都被分隔成几平米的澢房。
密密麻麻，不知究竟有多少间，又究竟住了多少人。
一个小小的四岁女童没入其中，就像一滴水滴入海绵。
而要找到她，又如同掰开海绵，一孔孔去挤、去寻。
电台的声音不时响起。
“熙龙里没有...”
“东南唐楼没有...”
“湾仔堂小学也没有...”
两个钟头，几十号军装警几乎已将周围大小楼房找遍了，把能敲开的家门都敲开了，就是找不到人。
唐心柔同江忠义一组，眼见他爬楼爬的快要累瘫，递过去一瓶水，自己朝着福生瓜果旁一只正在舔猫的肥猫走过去。
“喂，能不能帮我找人？”
“喵~”
“隔壁鱼档老板不在，偷鱼吃真舒服！”
猫毛毡是冷的，它听不懂，这附近的猫没有一只能听得懂她说的话。
她有些丧气，却见另外一只小白猫也叼着一只鱼欢快的走过来。
“喵~”“喵~”
“我又抓到一只啦！”
“切，我想抓的话随便抓，炫耀什么！等我...等我起来！”
对了，它们听不懂她的话，但是听得懂大佬的话啊！
她怎么那么笨！
一来一回，她很快就背着书包将大佬带了出来，江忠义还以为是小女生肚子饿了，回家拿些吃的出来补充体力，递给她一颗糖。
怡口莲太妃糖。
“不用了，我不爱吃糖。”
她只用眼尾扫了一眼，褐色的糖，不带一丝留恋，飞速奔去了福生瓜果。
“喵~”
“喵~”
猫叫声此起彼伏的在果栏响起，金枝阿嬷和阿生伯互相搀扶着，看到一只跛脚黑猫路过它们脚边，朝着唐楼冲上去，吓得差点咬破舌尖。
“黑猫，会不会是坏兆头？”
“怎会？黑猫才能避邪！”
两人一回头，突见唐心柔从背后快步跟上黑猫。
她快的像风，徒留满堂鱼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