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城门口的内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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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城的局势远比张崇义等人预想中更加严峻。
最初接到消息时,张崇义等人以为尚修竹张坚还在灞桥隔江对峙,战争没有开始,永安城多半太平无事。
当他们的队伍接近东门时,赫然发现城门口正在进行着激烈的血战。
交战双方都是大燕国的将士,人数不算太多,一伙四五百人,一伙两三百人,人数较少的一伙士兵头上缠着黄巾。
地上躺着一些刚死不久的尸体和正在痛苦哀嚎的伤员,城楼上还有许多将士正在神情紧张的观战。
张崇义几乎气炸了肺,大喝一声,纵马冲过去。
战马如猛虎下山,一头撞翻一名士兵,将那人撞飞出去,霎时间头破血流。
那人旁边的几名同伙一见同袍受到重创,顿时勃然大怒,举起长枪就要刺向张崇义。
可是他们刚刚抬起头,看到那张熟悉而彪悍的青年脸庞,正愤怒的瞪视着他们,无不心胆皆裂,扔掉长枪跪伏在地,战战兢兢道:“参见陛下!”
几人反常的举动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在场将士一惊之下,齐刷刷跪倒在地,纳头便拜。
“参见陛下!”
雄壮的声音远远传开,巍峨的城楼似乎也感应到了他们发自肺腑的敬意,城楼上的将士如波浪一般跪下去。
“全都起来。”
怒气冲天的张崇义狠狠地瞪着跪了一地的将士,再看看地上血淋淋的尸体和正在喋血的伤兵,有种天旋地转的眩晕感。
这才离开永安城几天,永安城怎么就乱成这个样子,怎么就开始了最可恨的内战?
“谁是主将,给我起来说话。”
张崇义愤怒的咆哮震得城墙都隐隐发抖。
一名满脸是血的校尉将雁翎刀递给旁边的士兵,快步走向前道:“启禀陛下,末将是征南将军麾下、东门守备校尉祁云飞,这些人是叛贼尚修竹的同党。
尚修竹已经举兵谋逆,为了防止这些人扰乱京城,末将奉张将军之命,前来将他们缴械,想要集中看管起来。
不料这些人一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犯上抗命,末将迫不得已只能动用武力。”
祁云飞的话刚刚说完,从城门口冲出一队威风凛凛的骠骑。
带头将领数十步外就自觉的滚鞍下马,一路小跑到张崇义面前跪下便拜:“末将城卫军前卫将军宁淳拜见陛下。”
张崇义的脸色铁青,挥手道:“全都起来说话。”
宁淳尚未开口,一名被祁云飞指认为尚修竹部属的屯长噗通一声扑到张崇义脚下,声泪俱下地哭诉道:
“陛下,末将原是涿郡的守备军,天统十四年进入涿郡服役。
早年直属于老郡守张平之,后来一直跟着张微大将军,前些年才被陛下分配到尚修竹麾下效力,并非尚修竹的嫡系部属。
末将永远是陛下的部属,永远是幽州张家的士兵。
这些人污蔑我们是尚修竹的叛军,想要将我们逮捕入狱屈打成招,陛下,求您为我们这些涿郡的老兵主持公道呀。”
这人一张满是风沙泥土的老脸上泪痕斑斑,当真是催人泪下。
张崇义将他扶起,上下细细打量一番,轻声道:
“我要是没记错,你是涿郡丁字营的燕老六吧?承光十一年,我举行大婚的时候,你是送亲的八百骑兵之一,对不对?”
燕老六想不到张崇义竟然记得他的名字,还记得他曾经参加过送亲队伍,双手抓着张崇义的手臂连连点头,感动的泣不成声。
宁淳和祁云飞等人见到张崇义对燕老六极为亲厚,刚刚的理直气壮瞬间消失到九霄云外,吓得赶紧跪下请罪。
张崇义恶狠狠地瞪着宁淳祁云飞等人,勉强压制住杀人的冲动,半晌才悠悠说了一句:
“都给我起来,宁淳,立刻给我传令全城官兵,就说我已经回到京城。
尚修竹是否举兵叛乱还未定性,命令所有人立刻回到自己的岗位,不准乱杀乱捕尚修竹的部属,不准给别人乱扣帽子,违令者杀无赦。”
宁淳吃了一惊,刚想出言辩驳,就被张崇义杀人的眼神把话吓得吞进肚子,连忙答应道:“遵命,末将这就去传诏。”
说完转身欲行。
张崇义心念一动,猛地想起宁淳只不过是城卫军四大卫戍将军中的前卫将军,可能镇不住城里那些骄兵悍将,大声喊道:“站住。”
回头对贺中云吩咐道:“中云,你跟他一起去,多带点人,务必要把城里的局面控制住,不管对方是不是尚修竹的部属,只要没有举兵造反,就不准乱扣帽子胡乱抓人。
谁要是敢不听你的命令,给我格杀勿论。”
杨千钟贺中云等人知道尚修竹是最早跟随张崇义出生入死的大将,这些年不管是在涿郡还是在永安城,都担任着位高权重的骑兵统领。
如今更是军方排行第二的骠骑将军,军中一半以上的骑兵将领都在他的麾下效力过,便是步兵之中也有好多人曾经受过他的节制。
倘若放纵这些人毫无缘由的逮捕尚修竹的部属,永安城不知有多少人要受到牵连,难怪永安城混乱至此。
治乱世需用重典,贺中云领会到了张崇义的意思,马鞭重重一挥,一马当先奔进东城,宁淳带着一队骠骑紧随其后。
等到骑兵的铁蹄声渐渐消失,又有几十名步骑统领战战兢兢地来到东门磕头。
张崇义心情郁结难消,心不在焉地挥手让他们起来,微微抬头,落寞的眼神落在斑驳陆离的古老城墙,神色黯然道:“原来当皇帝这么难呀。”
“外有强敌压境,好不容易稳住外部,内部又开始暗流涌动,早知道就不当这个狗屁皇帝了。”
这座建成上千年的城墙,此刻沐浴在融融春光中,显得朝气蓬勃,唯独城楼下的那一具具尸体和一滩滩血迹,给它增添了一抹不合时宜的阴影。
杨千钟等人静静地陪在旁边,均是神色凝重,不知该说些什么。
大概神游天外一盏茶的时间,张崇义才悠悠回过神来,温和地拍了拍燕老六的肩膀说道:
“你们是我幽州的勇士,是我大燕国的勇士,是我张家的勇士,从来不是尚修竹的部属。
这事是我张崇义愧对你们,我向你们赔罪。你们先回家休沐半个月,再去兵部领十年的饷银作为补偿。”
燕老六身后那两百多人虎目含泪,纷纷感激涕零喊道:“谢陛下厚恩。”
张崇义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祁云飞,说道:“祁云飞,你是蓟州大营出来的老兵,承光十一年调到涿郡。
按理来说应该知道燕老六等人的身份,他们是我张家忠心耿耿的将士,从来不是什么尚修竹的部属。
我不知道张坚给你的命令是什么,但张坚肯定没有命你大开杀戒,对同袍无情地举起屠刀。念在你是在执行张坚的命令,这事我就不追究你的责任。
不过我总要给死去的将士一个交代,他们为我张崇义出生入死,没有死在敌人的刀剑下,却死在同袍的手里,何其可悲何其可叹。
我交给你一个任务,你给我好好安葬他们,以阵亡战士的待遇厚加抚恤他们的亲人,有兄弟子嗣,全都编入御林军担任羽骑郎。
做完这一切后,你自己跟宁淳说一下,然后就去潼关前线效力,下一次的战事,你要事先士卒第一个在前面冲锋,若是不幸战死,我会为你风光大葬。”
短短几句话吓得祁云飞魂飞魄散,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和煦的春光照在他的身上如同烈火烧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