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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并州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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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走两天,距离幽州不到两百里,距离最近的并州代郡不足百里,敌人现身了。

哨骑风驰电掣地传回消息,东面北面五十里外同时驰来数万轻骑,漫山遍野都是敌军,朝着张崇义所部杀气腾腾围拢过来。

不消说,多半是从勒马河谷退回来的青奴大军,据哨骑回报,两路人马不少于五万。

张崇义匆匆召集校尉以上将领商议对策。

五十里路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慢点走,两三个时辰就到了,快马加鞭,一个时辰就可以赶到。

勒马河北岸一马平川,无险可守。

众人神色平静的看向张崇义。

这群视死如归的骁将,深知在毫无遮蔽的草原上,与大规模骑兵狭路相逢,区区两千八百轻骑,连一面重型盾牌都没有,面对五万敌军的冲杀,一个冲锋估计就会被吃的干干净净,骨头都不会剩下一根。

早已杀够本的骁将,心心念念的就是怎么把张崇义送出去,他们早已是视死如归。

幽凉铁骑之所以能够着称于世,一是战马强,二是不怕死。

向来沉默寡言的尚修竹拿出行军图,在上面指指点点。

“我们两千八百骑先护送小将军渡过勒马河,在勒马河南边列阵迎敌,拖住敌人一些时间。

将军你纵马朝南方山区狂奔,争取进入并州的山区,敌人的骑兵不便进山围攻,必须弃马徒步追击。

以将军的盖世武功,只要敌人没有足够多的高手合围,应该可以安然脱身。”

向烈附和道:“这是唯一的办法。

现在的关键是,我们能为将军争取多少时间,毕竟从南岸到并州山区,还有几十里路,一路都是平原。

也不确定那个方向有没有埋伏着青奴的骑兵,哪怕只有几千轻骑守株待兔,将军就是自投罗网。”

尚修竹瞪他一眼,苦笑道:“老项你不会用成语就别乱拽文,什么守株待兔,狗屁不通,将军是兔子吗?将军可是猛虎。”

张崇义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建议,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所有人的眼里全是从容淡定,似乎笃定要用两千八百骑兵换他一人生还,虽然都没有明确挑明,却像是心有灵犀。

尚修竹轻声道:“将军,事态紧急,再不临机决断就来不及了。”

张崇义沉吟片刻,断然摇头道:“要走一起走,我是不会独自逃命的。

大家全部过河,抛下其余辎重,留下两匹马,弓箭,长枪,弯刀,水壶,干粮也扔掉,减轻负担,不要体恤马力,一起朝着并州山区冲去,能逃几个是几个。”

众人相互对视,既然说服不了他,也就只能依令而行。

谁都知道大规模骑兵纵马奔腾,在草原上就是火把,几十里以外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即便是顺利窜入并州山区,如此庞大的目标,极容易引来并州兵马的围堵,到时候就是才出狼窝,又入虎口,并州兵马未必不会落井下石。

众人已是走投无路,急忙将帐篷等辎重丢在北岸,循着河水较浅的地方渡过勒马河,冰冷河水冻得战马都瑟瑟发抖,几十匹马甚至不敢下水,被骑兵一刀斩断马头。

从草场出发的时候,战马数量较多,人均备着五匹马,如今两千八百人共有战马一万四千匹,按张崇义的命令,每人只留两匹,也就是五千六百匹,剩余的八千多匹马,他们分成三个方向驱赶出去,扰乱青奴骑兵的视线,为逃跑争取时间。

众人一人两马,马鞭狠狠鞭挞,驱赶马儿在辽阔草原上撒蹄狂奔,东西南三个方向呈现万马奔腾的奇观,卷起一条条汹涌的长龙。

二十里换一次马,轮到第三次换马的时候,一半战马开始口吐白沫,纷纷长嘶倒地。

虽然暂未死亡,却已不能再奔驰,距离山区还有几十里路,东北方向已经可以看到庞大的青奴骑兵渐渐靠近。

向烈阴沉着脸,眺望着那些尚在数里外的大队骑兵,急忙道:“将军,来不及了,战马体力不支,再跑下去全部都得累死。只能采用下下策了,右路军,列阵。”

尚修竹深深吸气,苦笑道:“将军,现在你得听我们的了,老向的右路军先挡一阵,拖延时间,我们护着你再退十几里。

你一个人纵马往山区冲锋,千万不要回头。这个小妞就不要带着了,交给我们吧。”

菲诺似乎嗅到了危险,她知道只要离开张崇义身边,肯定会被他们一刀砍死,这些人被青奴骑兵追到了穷途末路,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绝不会将自己还给青奴人。

于是死死搂着张崇义的脖子,苦苦哀求不要舍弃她。

张崇义缓缓拍着她的背,柔声道:“不怕,大不了我陪你一起死。”

长枪高举过头,灼热目光依次在所有骑兵脸上扫过,大声道:“我大婚那天,父亲对我说,张家从来没有弃阵而逃的儿郎,你们想让我成为张家的逃兵吗?”

众将默然。

如今人困马乏,面对数万追兵,留下必死无疑,张家儿郎真没孬种,跟着张家打仗解气!哪怕是战死,到了阎罗殿也是鬼雄。

张崇义厉声喝道:“众将听令,列阵,持弓,上箭!”

众将士都知这是此生最后一战,必死之结局,心情反而平静,纷纷走到战马背后,以战马作为掩护,握住硬弓,拿出羽箭上弦,对准越来越近的青奴骑兵。

菲诺见状大骇,凑到张崇义耳边,颤声道:“别作无谓反抗了,他们几万大军,你们打不过的,投降吧,我以我爷爷的名义保住你的性命。”

张崇义一开始的确是想拿她作为护身符,关键时刻用来保命。

待见追来的骑兵似乎都打着大汗莫图的旗帜,没见到左贤王阿尔托的部属,不禁冷笑道:“菲诺公主,你睁开眼睛看看,那些骑兵都是谁的人马?是你爷爷的部下么?

这是大汗莫图的骑兵,我要是没记错,大汗莫图跟你爷爷向来不和,他会顾忌你的死活么?”

菲诺刚才没有仔细分辨,闻言抬头望去,一颗心瞬间凉了一截,情知张崇义所言不虚。

大汗莫图早年打天下时,曾经为了不受敌人的胁迫,还射杀过自己的亲生女儿,这等冷血无情的人,怎会顾念她的安危?

张崇义熟练地取下硬弓,搭上羽箭,调整好呼吸,隔着马背眺望潮水般的敌军。

他不知父亲算是有先见之明,还是货真价实的乌鸦嘴,说是大战将至,谁都有可能战死,他张崇义也可能会死,所以要赶紧给他娶妻纳妾,争取留下一点骨血。

呵,真是好的不准,坏的很灵,当真是一语成谶!

妻妾娶了,连同迎春飞雪两个丫鬟在内,四个女人该播的种子已播下,辛辛苦苦的播种,应该不会落得个颗粒无收吧?

汹汹的青奴骑兵,风驰电掣般席卷而来,相距不到两里!

向烈目视前方,豪迈喊道:“小将军,末将十七岁从军,跟黑水打了十几年仗,前前后后起码有一百多场,就数泉儿湾草场一仗杀的最为过瘾。

要是还有下辈子,末将还要跟你并肩作战,你可记得叫上我呀。”

张崇义大笑道:“向将军,能够与你们并肩作战是我张崇义的福气,不管有没有下辈子,眼前这一仗,我们都要打出幽州的威风,不给幽州丢人。”

上万骑兵奔驰到一里外,前进的速度渐渐放缓,青奴骑兵纷纷挽起强弓,羽箭上弦。

张崇义连同两千八百骑,沉默着拉开弓弦,除了青奴骑兵如雷的铁蹄声,辽阔的草原上再也无声响,原本凛冽的北风突然就消失无踪了。

死一般的宁静中,静到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似乎心有不忍,张崇义一把将菲诺拉到马腹后,轻声道:“你躲在这里不要乱动,你也不想被乱箭射成刺猬吧?

等我们战死后,你就向他们表露身份,相信他们不会杀你的。”

菲诺扁嘴哭泣。

滚滚的青奴骑兵,就像一座移动的高山,向前缓慢推进。

三百步!

两百步!

双方已经能够看到对方的脸庞,即将进入弓箭射程的青奴骑兵,羽箭微微向上抬高几寸。

再靠近一点就是万箭齐发,上万根羽箭铺天盖地射来,是生是死纯粹看个人造化。

在这等恐怖兵威之下,个人的武功已经微不足道,数万大军凝聚的气势,别说是气胜巅峰,纵然是入神境的地仙也只有死路一条。

射完第一轮箭雨,青奴骑兵就会冲锋近战。他们的弓弩射程不如幽州,单纯的远射占不到便宜,这等齐射无非是压制,为近战创造机会。

只要躲过这轮箭雨,张崇义自信还能拼掉两三百人,最少是这个数!

如果对方阵营里没有气胜高手压阵,他甚至可以拼掉更多,上千也有可能。

然而青奴军中高手如云,不在幽州之下,怎么可能没有气胜高手呢?

张崇义深深呼吸,右手抬起,大声道:“准备!”

就在双方蓄势待发的最后一刻,随着一声尖锐的号箭响彻长空,无数弩箭从南方呼啸着射来,如流星一样砸在青奴骑兵的阵营里。

那些巨大弩箭竟然是攻城野战的床弩,每一支弩箭都没有落空,从侧面洞穿几个青奴骑兵,或者将战马钉死在地上。

第一轮弩箭堪堪射完,青奴骑兵瞬间倒下了上千人,密如飞蝗的弩箭再度射到,又有上千名骑兵死于非命。

毫无防备的青奴骑兵被射的人仰马翻,阵型大乱。

原以为必死的张崇义突然来了救星,急忙转身望去。

只见南边一座微微隆起的长长土丘上,突兀地出现了数以万计的并州军马,步骑结合,弓箭兵、盾牌兵梯次搭配,围着一百五十架轻便灵巧的双弓床弩。

这是一种可以移动作战的步战床弩,比守城的三弓床弩略小,便于装载在三轮车上,每架弩车一次可以射出十支弩箭,箭矢比寻常的步兵弓弩要大上一倍,是步兵野战中克制骑兵的神兵。

目前幽州并州凉州的边军中都装备着这种双弓床弩,单是黑鹰山口就有两百架。

并州大军毫无征兆地半道杀出,不仅令幽州骑兵大感意外,就连青奴骑兵也是始料未及。

根据青奴收到的密报,大旗朝廷已跟幽州彻底翻脸,还发布了要攻打幽州的诏令,并州是明确出兵的州郡之一。

他们猜测并州要么是作壁上观,要么是趁火打劫,这才敢毫无顾忌地纵马狂奔,一路追到代郡附近,甚至连侧翼都懒得照顾,简直是视并州兵马于无物。

并州兵马毫不客气,既然你把屁股露出来,那我就狠狠地踹上一脚吧,并州方面甚至出动了一百五十架双弓床弩,可见并非临时调动,而是早有准备。

大汗莫图为了剿灭这股烧毁泉儿湾草场的罪魁祸首,亲自带兵截杀,一味追求速度,全部启用轻骑兵,来不及调动重骑兵弩骑兵,甚至连盾牌兵都没有跟上。

在这一望无际的平原上,轻骑兵就是双弓床弩的活靶子。

猝不及防的青奴骑兵,在并州兵的三轮齐射下,很快就死伤了三四千人,马匹损失无数。

大汗莫图恨得咬牙切齿,额头青筋凸起,情知面对以逸待劳且装备精良的并州兵马,今天已经输了天时地利。

并州兵选择的那个土丘是附近唯一的制高点,占据地理形胜。

他们严阵以待,各兵种一应俱全,重型盾牌和弓箭兵攻守均衡,就算现在挥师强攻,想要灭掉敌人,起码要付出三四万骑兵的沉痛代价。

莫图知道大势已去,一声长叹,挥舞长鞭,号令前队改为后队,后队改为前队,几万骑兵缓缓原路退走。

临走时,心有不甘的莫图运起雄厚内力,用汉人话朝着并州兵马厉声喊道:“霍鹏,你给老子记住今日之耻,改日我一定加倍奉还。”

声音如雷响彻九霄,三路兵马全都听得清楚。

张崇义等人神色大变,暗自咋舌道:“这家伙起码是气胜巅峰的修为。”

过了小半个时辰,看着青奴骑兵踏起的长龙消失在地平线下,张崇义所部紧皱的眉头并未舒展,而是警惕地看向并州大军。

严格来说,并州也是幽州的敌人,是即将参与征讨幽州的朝廷联军之一。

逼退青奴骑兵,并州大军会不会调转床弩,趁火打劫呢?他们能够抵挡几轮齐射?

张崇义右手向下压了压,示意所有人放下弓箭。

没办法,形势比人强,面对一里开外的百五十架床弩,自己手里的这些弓弩简直就是玩具。

他们可以轻轻松松射过来,己方的弓箭却够不着对方,不如先放下弓箭,主动释放善意,看看能否化敌为友。

似乎有点效果。

并州兵马并无战意,开始拆卸床弩,弓箭兵盾牌兵先后摆出撤兵架势。

随见一人一骑奔下土丘,拍马来到张崇义附近,远远喊道:“你们是幽州哪一部分的,领头的将军是谁,请出来叙话。”

此人全身甲胄,大概四十五岁左右,生的虎背熊腰,面如重枣,一副天生的英雄相。

张崇义油然生出崇拜,连忙将弓箭挂于马背,快步越众而出,朗声道:“我等是幽州涿郡骑兵营,本官是新任的涿郡郡守张崇义,不知将军如何称呼?”

那大将怔了一怔,大笑道:“原来是镇北侯府四公子,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泉儿湾草场一战,我已收到情报,小将军率精骑千里奔袭,一举拔掉泉儿湾草场,算是为我们并州百姓报仇解恨了。”

说话声中,他迅速翻身下马,缓步走到张崇义面前,身高竟跟张崇义在伯仲之间,极为雄壮,脸上露着和善微笑,道:“本将乃是并州将军霍鹏,对小将军致以崇高谢意。”

张崇义没想到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并州将军霍鹏,跟父亲镇北大将军堪称一时瑜亮,也是名动天下的一代名将。

连忙俯身下拜,恭恭敬敬道:“下官张崇义,参见霍大将军。”

霍鹏豪迈不羁地将他扶起,点头微笑道:“张侯爷有福气,会生儿子,老大虎威将军张崇忠作战勇猛,以三万大军在勒马河谷力抗青奴大军二十余天,迫使青奴兵不能越雷池一步。

你更是英雄了得,小小年纪就敢孤军深入青奴腹地,一举捣毁泉儿湾草场。

这些年我一直瞧那个草场不顺眼,好几次想去烧了它,两次行到半途时,被青奴重兵堵截,损兵折将后无功而返。哎,只怪我并州家底单薄,比不上幽州兵强马壮。

你小子着实胆大包天,六千兵马就大摇大摆杀过去,还大摇大摆逃回来了。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张崇义谦虚道:“不敢,不敢!侥幸而已,若非霍大将军仗义援手,我们这支兵马就交待在这里了。”

霍鹏缓缓点头,若有所思地回顾惊魂不定的幽州骑兵,忽地拍着张崇义的肩膀,悄声道:“借一步说话。”

背负着手,转身往远处而去,张崇义尾随于后。

走出一百来步,霍鹏神情悠远地眺望南方,道:“朝廷要打幽州的诏令,你怎么看?”

张崇义苦笑道:“下官也不知该怎么看。”

霍鹏陡然转身看着他,似笑非笑道:“听说你小子胆大包天,跑到皇宫把皇上心心念念的女人抢回去了,还明媒正娶成了正妻?”

张崇义讪讪微笑,不置可否。他对这位并州将军钦佩有加,不想虚词欺骗,但也不敢直言相告。

此人是并州的定海神针,性格刚猛直率,颇有游侠之风,带兵毫不含糊,十几年来对抗青奴蛮族,为神州立下赫赫战功。

霍鹏饶有深意道:“好啦,不逗你了。有件事情要你转告张侯爷,虽说朝廷传召天下,命令并州出兵三万。

哼,这个朝廷是越来越不像样了,弄得奸臣当道,民不聊生。

我是极不情愿出兵,然而王命难违,我有我的苦衷,请张侯爷谅解。

并州的三万大军肯定会派出去的,不过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们,并州的兵马只会在代郡看看风景,不会越雷池一步。

并州的大好儿郎可以为保家卫国而死,绝不会跟幽州同室操戈。此番意思,你要如实转告张侯爷,不要因此坏了幽并两州的情谊。”

张崇义大喜,连忙躬身作揖道:“感谢霍大将军大仁大义,我定会将大将军这番话原原本本转告父亲。”

霍鹏摇头道:“大仁大义倒说不上,我只是不想成为那些乱臣贼子的杀人之刀。”

张崇义闻言默然,面对这位坐镇一方的诸侯,他不敢胡说八道,唯恐言多必失。

霍鹏知道他的顾忌,伸手拍着他的肩膀,意味深长道:“朝廷里的是是非非,通常是没有道理可讲的,我只求问心无愧,这是我的为人处世之道,也是我的为官之道,希望你能明白。”

张崇义忽然笑道:“如今朝廷将幽州视为仇敌,霍将军今天出兵援助我们,倘若被朝廷知道,可能会有麻烦。”

霍鹏意味深长地微笑道:“麻烦什么?本将军奉命戍守并州,自有守土安邦之责,今日一举发兵击退犯境的青奴贼寇,歼敌四千余人,我可没看到什么幽州兵马,哈哈哈哈...”

张崇义顿时忍俊不禁,这位将军不愧是驰骋官场几十年的老油条,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着实了得,脸皮也够厚。

霍鹏舒展双臂,深深看了眼张崇义,慨然道:“行啦,该做的也做了,该说的也说了,我该走了。

路上注意点,不要害怕并州会落井下石,并州将士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卑鄙无耻。

你们完全可以借道代郡返回上谷,我早就交代过了,没人敢出兵阻挠。”

张崇义感激涕零,再次俯身下拜。

霍鹏轻轻将他扶起,迈着雄壮步伐走回战马旁边,纵身跃上马背,长鞭啪的挥动,拍马潇洒离去,很快就追上正在缓缓退却的并州兵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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