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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滔天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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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贫僧得罪了。”

九难宣过佛号,就要动手拘人。

你占理不假,明明可以手下留情,却把人杀光也是真的。

你有你的道理,我也有我不可反驳的道理。

既然无法说服对方,那只能诉诸于武力。

他太过强大,仅是一念之间,空间震荡不休。

二十丈之内,众人顿觉肩扛大山,呼吸困难,无法动弹。

“且慢!”

曲劫大步跨出,朗声大喝。

九难悄然敛去气机,皱眉:“镇荒侯真要插手不成?”

曲劫摇头:“侯爷要忧心的事情太多,没空搭理你们这破事。”

九难、金光心头微喜。

谁料,曲劫话锋突转:“但是,李先生却赐下两副散瘟汤药方,尤其第一副仅七味寻常药,价格十分低廉。”

“此药如今已在庆阳城内大范围分发,受益者无数。你们要带走他,只怕他们不会答应,西北千里之地即将因此方得救的数百万疫民也不会答应。”

九难、金光及众武僧心头猛沉。

佛门在大晋的基础是平民百姓,若百万之众突然扛起反佛大旗。

到时星星之火燎原,再加道门趁机使坏,煽动民情。

说不得佛门在大晋三百年基业将毁于一旦!

李琼嘴角微勾,似笑非笑。

顾五奇、唐婉儿等人面面相觑。

送出两副药方,会不会就是想挟西北百万疫民逼迫佛门做出让步,以此脱身?

这做一看三的心机,别人不具备,但他有啊。

阿狸笑眯眯。

不用怀疑,公子救人是真心的,但想到这一步肯定也是真的。

跟咱公子斗法,和尚们还太嫩了些。

偏偏,此时的城外疫民全混在镇荒军中围观。

闻言之下,当即集体涌上前来。

“俺是种地的,不懂啥大道理,但俺就知道他分文不取,真心救了俺娘、俺媳妇和俩孩子。他是俺们一家的救命恩人,谁要抓走他,俺绝不答应。”

“对,他也是俺全家的救命大恩人,谁敢抓他,俺和他拼命。”

“和尚们,快滚。”

“滚……”

群情愤怒,各个就地抓起石头,棍子啥的。

要不是距离不够,立即就会一股脑扔过去。

李琼回身。

疫民们集体止声。

李琼长揖于地:“在下不才,多谢父老乡亲垂爱袒护。”

“大先生谦虚,事情原委,我们刚才听得清楚,人皆惜命,自卫罢了,何错之有?”

“大先生说得好,自古法理不外合乎世间之理、人之常情,你心中的道理乃是世间最大的道理,佛家枉顾法理,我们岂能答应。”

“对,和尚们颠倒黑白,无理至极,我大晋泱泱大国,岂容他们猖狂……”

人群中走出几个年轻人,有理有据的帮腔。

不难看出,都是读过书的。

“父老乡亲们,和尚们要抓走李大先生,你们可能答应?”又有人趁机站出来振臂而呼。

“绝不答应!”

“绝不答应!”

“绝不答应……”

疫民们红着眼睛大吼,一浪高过一浪。

九难、金光脸色一变再变。

“大将军,贫僧求见镇荒侯,烦劳通报一下。”

九难声音不大,却盖过全场,压得众人胸口如同压铅,纷纷止声。

曲劫笑眯眯点头:“左陀法王有命,老曲不敢不从,一定如实将话带到。”

九难又差点被夹枪带棒的话呛到,脸色难看的合十谢过,扭头就走。

李琼得理不饶人:“九难大师,难道不再掰扯一下我和阿狸沿路所杀之人?”

九难不搭理,走得飞快。

鸠尾山恶行尚且治不得你的罪,逃命途中生死相见,一切皆事出有因,更无须提。

金光、刑空等人尾随而去。

远离人群十多丈后,九难择一树下阴凉处坐下。

众僧效仿,围坐附近。

个个双目微阖,相继入定。

……

现场。

李琼朝四周拱手:“诸位江湖兄弟,你们在这也是干看着,不如西去救治疫民如何?”

江湖新秀及纨绔们犹豫。

李琼:“我念出两张散瘟汤药方,你们用心记下,持它定能活人无数,扬名天下。”

众人顿时欣然应下。

李琼毫不藏私,当即念出两张药方。

众人持笔写于书帛,或手刻于树皮鞍马,各自记下药方,迅速散向四方。

个个争先,唯恐落于人后。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救八百十个,不仅往后遇上同道有了吹牛批的资本,连家中也会因此获官府嘉奖。

闯荡江湖,就图个名呀,没啥比这更有搞头的了。

曲劫踱步离去,满心感慨。

这些江湖新秀及纨绔子弟有钱有人,真要动起手来,力量不可估量。

关键,他们救了人,必会顺带宣扬你李琼功绩。

你这是真准备将星星之火燎遍西北大地,欲置佛门于进退两难之地。

在西域,十行如大晋帝王,法谕从未更改过。

可众僧一旦依谕动手抓人,迎接佛门的将是滔天洪水。

压力,彻底给到了九难。

无怪乎,他要求见侯爷,寻求支持。

曲劫一动,跟来的镇荒如潮退去。

现场,依旧只留下那百夫长为首的百名将士。

李琼拱手相送,微笑不语。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进不进城已经没多大区别。

老爷子病入膏肓,时日无多,恰好天降神医。

嘿,镇荒侯,我倒要看你能忍到啥时候再请我进城?

……

镇荒侯府。

年近九旬的季约年躺在檐下太师椅上晒太阳。

面色枯败,唇色发灰,即便晒着太阳,膝上依旧盖着厚厚的毛毯。

一旁,季无期双掌抵于他腹间,罡气舒缓入体,为其疏通全身。

三品称入道境。

这道便指罡气,它乃宇宙洪蒙,本就存在的生发运化之气,是元力进阶之物。

一会后。

季无期收手坐直,面色微微一黯。

父亲生性耿直,嫉恶如仇,年轻时与人动武,经脉尽断,修为尽毁,这才弃武从文,一路坐上工部尚书。

七年前,又因太原季家三房之事,当庭怒骂圣上,主动辞官。

这一回来,便是病倒了。

反反复复,直至今日之田地。

侯府不缺好药,若无旧日伤情,好好修身养性,再加自己隔三差五的疏理身体,活到百岁不在话下。

可是,那毁掉的经脉往昔无碍,等他病倒,便突然加速蚕蚀身体。

洛阳几大太医来过,大晋能请到的名医也请过一遍,所有人仅是开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方子。

越吃,这身体越每况愈下。

照这样继续发展下去,最多两月便也到头了。

“无期。”季约年虚弱呼唤。

季无期凑过头去,轻轻握手:“孩儿在。”

“生死有命,我活了八十九岁,也算寿终正寝,只是……心头始终有些记挂那本该阖家幸福的可怜孩子?我北地季家,竟会养出一对枉顾亲情的畜牲,想想就来气……嚓,嚓嚓。”

“爹,您别动怒,堂弟季恒应该是……还活着。”

“真还活着?你有事瞒我?”

“我收到些消息,若所料不错,他最后一次现身应是近五月前的寿安。当时他化名曹昆,谋了主簿一职,先带人灭虎牙山邓家寨,又当堂坑杀二房次子季忧,似乎连县令高皋也是他杀的。”

“!!!”

“爹,他仇恨蒙心才犯下同族相残之错,您别动怒。”

“不,那太原季家大房二房已被我逐出族谱,如今他们只是外人罢了,杀的好,杀得好啊。对了,那如今又在何处,你为何不将他接回来?”

“我倒是想接,他人却先行跑了。这货临走还借假死坑人,那杀官大案,至今屎盆子还扣在太原季家大房二房头上,活不见人,根本无法摘清。”

“哈哈,没想到那孩子如今竟有此等本事,好,真是好呐。”

老太爷开怀大笑,又忍不住咳了起来。

季无期好一顿疏导,这才平复下来。

正于此时,曲劫一溜小跑的进来,满脸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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